第202章 202一败涂地
他四人马不停蹄赶往定州,一路上只见南逃的百姓络绎不绝,赵元休本想劝他们一劝,没想到劝他们不成,反而被逃难的百姓回劝,说是不要往北走啦,北边不太平,契丹人就要打来啦。
程琳问:“怎么,契丹人攻城啦?”
逃难的百姓摇着头,一脸愁容,道:“定州城下,宋辽大军摆下阵势,大战一触即发。”顿了顿他又说:“唉,打仗总有胜败是不是?胜了还好,倘若败了,那些契丹人凶恶的很,说不得就会屠城,到时候人人都得死。”
木七止翻身上马,一提马缰,向北疾驰,程琳等也一声呼啸,纵马北去。
那逃难的人一脸莫名其妙,朝着马蹄翻起的尘土,大喊道:“你们把我的话全当耳边风是不是?哼,契丹人个个都凶恶,杀人不眨眼,到时候你们被一刀砍下脑袋,可别怪我没及早提醒你们。”
事态紧急,他四人连夜赶路,直至第二天午后,才赶到定州城外。
只听远处战鼓擂得震天响,冲杀声、呼喝声……此起彼伏,他四人相顾愕然,说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城外五里的西郊有一处山岗,山岗居高临下,一览无遗。木七止一指那山岗,道:“走,上那小山,瞧个究竟。”
一顿饭功夫,他四人登上山岗,目之所及,只见旌旗蔽日,两队人马正厮杀惨烈。
契丹兵个个面色狰狞,像一头头茹毛饮血的野兽,见人就杀。野兽杀人用的是尖牙、利齿,而契丹兵用的却是弯刀和长矛。总之是杀人,用什么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面对凶狠残暴的契丹兵,宋兵更是毫无怯意,大丈夫马革裹尸,正该如此。契丹人犯我宋境,你若不拿出视死如归的勇气来,怎么有脸见江东父老?要知道一旦国门失守,契丹人践踏我华夏山河,中原百姓就要如奴如婢。
一想到此,宋兵个个热血沸腾,哪怕和契丹人同归于尽,也不退让一步。
喊杀声惊天动地,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活生生的人一个个倒下,倒下的有宋兵,也有契丹兵。倒下的人身上早已是千疮百孔,血流不止,他们倒下只因他们使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再也站不起来。
在这苍茫的大地上,血染黄土,土色殷红,如朝阳映红的彩霞。只是那彩霞多绚烂美好?彩霞祥和,给人以希望,而眼前呢?一个个的生命,一具具的尸体,触目惊心。
北方天边处停着一辆锦绣辇车,辇车周围乌压压的围着狰狞可怖的契丹兵,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辇车上走下一妇人,那妇人肌肤如玉,人面桃花,教人不敢逼视。她是萧太后,萧太后三十有余,可她天生就是个美人儿,平素里又保养有方,此时看上去竟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姑娘,只见她朱唇微启,朝身边一个一身官服的中年人耳语几句。
这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是韩德让,他一声令下,一队队契丹兵蜂拥向前杀去。
这股生力军加入战局,战场上局势立马风云突变。契丹兵人多势众,往往两三个契丹兵围杀一个宋兵,宋兵寡不敌众,身上左一刀,右一剑的挂了彩。他忍着疼痛,咬紧牙关,兀自的又喊又杀,直至他倒了下去……
一股宋兵支持不住,边打边退,契丹兵乘胜追击,像是杀红了眼,直追至定州城下。
这时城墙上忽然箭如飞蝗,箭矢齐刷刷的射向契丹兵,契丹兵多有中箭,死伤无数。城门忽然打开,一队宋兵高喊杀出,他们把杀至城下的契丹兵团团包围,没用多少功夫便将他们斩杀殆尽。
赵元休从没上过战场,眼见城下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他又惊又骇,脸色更是苍白的毫无血色。他结结巴巴又语无伦次,道:“怎么办,怎么办?七止你说,程大人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程琳神色凝重,像是不为所动,只听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打仗都是要死人的。”但听他口气轻松,似乎是见怪不怪,可他心里早已是汹涌澎湃,每一个宋兵倒下,他的心都像是在滴着血,只是两军交战,凭乎勇气,他又能有什么法子?
木七止也干咽了一口唾沫,他虽曾在三十万契丹大军中杀进杀出,可他们当初凭的是柳杏儿的法宝,契丹人风化未开,见同伴未中一枪一箭,就直挺挺的“死”去,还以为是天狼星在找他们麻烦,打起仗来不免缚手缚脚。这回眼见城下两军冲杀,你死我活,他木七止也全然没了主意。
他们都没有主意,刘娥又能有什么主意?眼前的景象不忍直观,她唯有以袖掩面,轻轻抽泣。
这一仗直打到夕阳西下,天边的残阳似血一般殷红,双方势均力敌,死伤均是惨重,只是胜败却久久未分。
忽然“呜呜呜——”一阵号角声自北方响起,契丹兵听见这号角声,神色先是微微一怔,跟着又像是心有不甘的边打边退。契丹兵虽是在节节后退,却退的井然有序,并无慌乱,似乎是契丹统帅见兵势不利,吹号收兵。
宋兵见契丹兵败退,先是乘胜追击,待追杀至离契丹大军三五里处,才驻足不前,跟着一阵阵欢呼声响彻天地。
赵元休又惊又喜,道:“打胜了?”
程琳依旧神情冷峻,道:“是啊,打胜了。”
木七止一脸狐疑,道:“怎么会打胜了?”
刘娥瞥了一眼木七止,道:“死了这么多人,当然会打胜啦。”她言外之意是对木七止有所埋怨,像是在说:“怎么,难道你不想宋军打个胜仗?”
木七止却浑然不觉,喃喃道:“可……可他们也没败啊,为何要鸣金收兵?”
这时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从契丹大军中走了出来,竟是藏谷先生。
木七止远远瞧去,禁不住一声惊呼,道:“是那老贼!”
赵元休更是惊骇道:“他……他来干什么?”
程琳瞳孔收缩,眼神中透着一股寒气,只见他牙齿格格作响,道:“他来了能有什么好事儿?”
藏谷先生走近宋军,宋军将士见这白头发、黄脸蛋儿的老头儿浑身透着诡异,更是纷纷呼啸,道:“喂,你是汉人还是契丹人?”
“我们两军交战,你这老儿也要来趟一趟这浑水?”
“哼,刀剑无眼,你来干什么,我瞧你是老寿星吃□□——活得不耐烦了。”
……
藏谷先生听若不闻,只见他悠闲自得的从怀中摸出一只琉璃瓶,这时一阵西风吹来,他一掌击碎那琉璃瓶,瓶中一股绿色氤氲之气呼呼冒出,跟着又随着西风向宋军卷去。
藏谷先生面露狠色,道:“老夫来了,你们将会一败涂地。”
原来适才宋辽激战之际,修兴佐等人也赶到了定州城外,他见宋辽将士浴血奋战,胜负兀自未分,心想上战伐谋,其次伐兵,其次攻城,眼下辽兵死伤惨重,可非上上之策。他求见萧太后,对她引荐藏谷先生,还说只要这藏谷先生动一动手指头,宋兵不战即溃。
萧太后闻言又惊又喜,便吹响号角,暂且收兵。
木七止见这老贼放毒,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高声呼喊,道:“那是瘟疫,快快退兵。”怎奈他身在山岗,与宋兵相去甚远,任凭他高声呼喊,他们也听之不见。
更何况宋兵从未见过瘟疫,怎知这毒的厉害?他们见这白头发老儿神神叨叨,就如巫婆一样,还不忘嘲笑,道:“就凭你一个人就想教咱们一败涂地?哈哈,我瞧你是痴人在说梦话。”
“喂,你是天上神仙不是?据说神仙都能撒豆成兵,你是不是要大显身手,教咱们见识见识?”
瘟疫的毒素随着那股西风吹向宋军将士,宋军将士不知这白发老儿在捣什么鬼,兀自浑然不觉的又笑又骂。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辰,宋军将士不再讥笑怒骂,但见他们一个个浑身颤抖,像是忽然之间生了一场大病,病得没有了力气。
将士没有力气,怎么能打仗?这个样子去打仗,难道不是白白送掉性命?宋军将士脸如死灰,他们相顾而视,一个个怕得厉害,倘若这时候契丹兵猛然杀出,他们又该怎么抵挡?
果然“呜呜呜——”的号角声吹起,紧跟着“轰隆隆——”的战鼓声排山倒海似的从契丹大军中压了过来。
宋军慌乱间,只见北方尘土飞扬,一队队的契丹兵恶狠狠的杀过来,他们不明白的是,这次杀来的契丹兵为何都用线缎掩住了口鼻?
契丹兵潮涌般杀来,宋兵偏偏像中邪了一样浑身没了力气,哪怕他们拼劲全力,也唯有像待杀的羔羊一样任契丹兵宰割。
宋军将士一个个倒下,倒下时鲜血长流,他们叫喊声、叹息声无不渗透着绝望,面对死亡,谁不绝望?
定州城下,竟变成了宋兵的地狱,天边残阳血色,映着殷红的大地,竟分不清哪个是夕阳,哪个是人血……
瞧着眼前的景象,木七止眼睛发红,他想起了战国时侯的长平之战,那一战秦兵坑杀了四十万赵国降兵。谁都没见过长平之战有多残酷,他想那长平之战要是如眼前的这场屠杀一样,那似乎才算名不虚传。
赵元休像丢了魂儿一样,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刘娥伤心欲绝,脸上的泪水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溅到黄土里。
程琳只觉心痛难挡,他心里一个劲儿的自问:“怎么办,怎么办……”怎奈他平素里智谋百出,眼下却连一个办法也想不到。
这时一人一骑飞马赶来,跟着一声“报——”竟是一名御林军。
那名御林军翻身下马,道:“启禀太子殿下。”
赵元休一怔,道:“什么事?”
程琳赶紧问道:“朝廷的援军到了没有?”
那御林军一抱拳,道:“北方的州郡爆发了瘟疫,皇上权衡之下,先派大军稳住百姓……”
话音未落,木七止骂道:“放屁!他那个皇上不是乌龟就是糊涂虫。”
赵元休迟疑了一下,问道:“朝廷的大军可是来不了了?”
那御林军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
赵元休转首瞧向程琳,道:“程大人你说怎么办?”
程琳微微合上了眼睛,跟着叹了口气,显然他也是没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