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话 鼠人、枪铳、歌(六)
身披皮裘,一袭青衫从暗处显现出来。莫斯提马清楚地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也是穿越者,因为他没有任何亚人种的特征。他其貌不扬,但细看却透露出一种独特的气质,略带哀伤。
耳机和发信器从二楼扔了下来,年赶忙伸出手来接住。
莫斯提马看到尹青红的时候,并没有害怕,只是为了汐的安全而选择逃避。但在这个人面前,她心中真正升起了一丝畏惧。她与这个人对视时,与方才剑雨滴在身上的感觉一模一样,天外飞剑,令人胆寒。
年接过了耳机,欣喜不已,连忙道谢:“小哥,谢谢你。”
莫斯提马终于意识到方才的蹊跷所在,尹青红散发的声波传向四面八方,自己和二楼的观众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像,年更是震出了内伤。之所以汐没事,一定是有人暗中保护,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问道:“刚刚是你在声波中保护了汐?”
青衫人道:“没错。”
虽然深知青衫人帮了自己,但莫斯提马并没有笑:“谢谢你。”她轻咳了一声,话锋一转,“方才你完全有能力杀了尹青红,可还是没插手战斗,放她走了,为什么?”
青衫人指了指汐:“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中意这丫头,前来指点指点她。信使有规矩:货被劫自负盈亏,故我也没理由过分插手。”
莫斯提马瞪眼道:“你这人中意汐,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青衫人听莫斯提马这么说,露出了极为鄙夷的表情:“莫斯提马不愧人如其名,能用这么邪恶的念头揣测我。炼铜=丧尽天良,二十岁以下天仙女子主动找我,我一定会躲得远远的。这次,我只是单纯想帮她。”
莫斯提马找了个凳子坐下,倒了杯水喝,仍是闷闷不乐:“你刚才若能帮帮我们两个苦命的女人,而不是用剑雨封住整个客栈,或许五分钟就能解决战斗了。”
年在一旁支腔:“就是,很久没看见过你这种怪人了。要是你不造怪雨,我们出了门分分钟就能把那个唱歌的打趴下了。”
显然年也意识到了青衫人便是剑雨的始作俑者。但二人还是搞不明白,他把两个破坏力惊人的高手限制在屋内无法施展强力技能,反倒去让一个女孩子去跟强者较量,这一举动究竟意欲何为。
青衫人轻笑道:“一个岁兽,一个堕天使,我还以为你们不把自己当女人看了呢。汐,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汐抬头看着青衫人,感觉刚才就好像做了一场梦,自己领悟了源石技艺,幻化出猫影击败强敌,若没有眼前这位前辈的点化,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深鞠一躬,连忙道谢:“谢谢前辈,帮我悟得真正能用的招术。”她说着,难掩脸上的喜色。
青衫人挥挥手笑道:“义所当为罢了。”
深夜,郊野的路上唯有弯月与星光为伴。年将火焰凝聚于手中,作为明灯,指引众人在夜色中赶路。汐一想到旅馆内被震得昏厥的众人,心中仍在担忧:“客栈那些人没事吧?”
“没事的,他们只是暂时晕过去,醒来后会发现自己比之前更有精神。”青衫人说道。
走在最前面的年,手捧着火焰作为光源,同时戴着耳机接收消息,她从来到客栈到现在,一直没有放下悬着的心,只因为她的姐姐此去不是去旅游,而是去杀人。
她听到了声音,不是耳机传出的,而是手机接收短信的声音,信中说道:“年,我一切安好,你若方便,可来峨眉山找我,我去打理打理旧屋。”
“太好了,令姐没事了,我过几天就能见到她了。”年舒展出了久违的笑容,手上的火光也随着年心情的变化,快活地跃动了起来。
青衫人看到年愉悦的神情,随口问道:“年,我想拜托你件事,一件小事。”
年直截了当地说道:“说吧,有什么请求?”
青衫人摸了摸下巴,低声说道:“如果有一个徒弟,她的师父把她当亲闺女养,一点真功夫都不教给她,作为旁观者该怎么办?”
年想了想:“那自然是告诉这个徒弟实情,让她感念师恩,顺便自谋出路,不过要是我在的话,那师徒要是让我看着高兴,我或许会赠她一把趁手的武器。”
青衫人问道:“武器?可是你亲手所制?”
年一看有人对自己的专业感兴趣,立马话多了起来:“再弱的人,我做得的利器之后,也能身生霸气,遇强敌自保无虞。”
青衫人又问道:“那对于一个年不及二十的女子,气力不足,源石魔法初有小成,什么武器最合适?”
年振振有词地说道:“总象之年,尚不及桃李,可用陨铁铸短剑,镶以源石,这样既能施展剑术,又在释放源石技艺时不至于磨损。”
汐听年这么一说,下意识拔出自己的短剑查看,普通碳钢终归脆硬,在自己施展了源石魔法后,已出现了数道裂痕,心想着明天又要找小莫师父要零花钱,再去买把趁手的新剑了。
莫斯提马自竞技场观战后一夜宿醉,虽然吟诗女人用仙术帮她缓解了大半疲惫,但强行催谷的回复终归比不上自然的修养。在与尹青红一战中,一直碍于环境束手束脚,终是后心受击,元气大伤。
年作为岁兽化身,体质早已超越凡人,方才的重伤仅在走路的功夫就回复大半。但莫斯提马美其名曰堕天使,也不过是个被诅咒的萨科塔亚人,身体也不是铁打的,短时间内伤势难愈。
汐搀扶着虚弱的莫斯提马,心中不禁隐隐作痛,她决定不再找师父要钱,自己想办法解决这废剑的问题。
青衫人忽对汐说道:“听懂没有?还不快谢谢年姐姐,她答应帮你做把新剑。”
汐一时茫然:“我?可我没钱啊。”
就在汐不知所措之时,有伤在身的莫斯提马还是说出了那句话:“钱多少无所谓,我出得起。”
眼看受伤的师父这么说,汐的心如刀绞,更痛了。
青衫人道:“你这做师父的,还是太关心徒弟了,汐迟迟没有进境,跟你大有关系。钱我来出,作为我故意让你受伤的赔礼。”
莫斯提马语声变得平静:“所以,你用剑雨封住屋子,就是为了看着我们受伤,人为制造绝境,再借此激发出汐的力量?”
青衫人的一个字,简短而有力:“是。”
年看着他们聊一些无所谓的问题,挤眉弄眼说道:“你们这些凡人也太俗气,整得我也满身铜臭,我不需要钱,既然是给汐妹的,那委托人的名字写什么?”
青衫人道:“哀,穿越者信使。”
“阿戈尔,你是阿戈尔的信使?”三人均感到惊讶。
“没错,我是哀信使,前来给你们传带噩耗。”青衫人淡淡道。
青衫人继续指向莫斯提马,冷峻的目光中夹杂着哀伤:“最强穿越者李离天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而离天之下最强的一刀一剑也相继归隐,在那之后,势力洗牌,必是群雄逐鹿,你会再也难护汐的周全。所以,最好不要再把她当小孩子看。”
令人惶惑的消息从哀信使口中说出,冷风拂过,路旁枯草为之颤栗,天地之间仿佛因此语一出定下了本不该有的命数。
四人不知走了多久,天边由暗黑色逐渐转亮,曙光如剑,自山峦的缝隙飞出。
阳光照在堕天使姑娘的脸上,她语气坚定:“无论你怎样说,我都会全力护她。”
望向远方,夜雨的残霞散尽,大江滔滔东流,四人心中或是身心疲惫,或是满怀期待,新的一天终归是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