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铅灰的云漫无边际,从天尽头一路碾压过来,世界被晕染的褪去了颜色,只剩下满目萧条。
才进十月,天空竟飘起了小雪,原本清凉的秋风也被教唆着变得冰寒刺骨,连呼吸都快冻结了。
这不似人间该有的景象。
艾小草一身黑衣,被巴青搀扶着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她目光呆滞,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看着人们把杨柯缓缓降入地下。
“愿他的灵魂在天堂得到安息,阿门!”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把手放在新立的石碑上。
人们开始着手掩埋,艾小草黯淡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下,她忽然开始抻长脖子,跟发了魔怔似的盯着凹陷的深坑,眼睛一瞬不瞬。
哪怕她根本瞧不见杨柯;哪怕她只能瞧见包裹着他的那一方冰冷的外壳。
但是就算是这样,哪怕...让她再多瞧一眼也好啊!
但没人体谅艾小草,他们无情的挥着铁锹。很快,关于杨柯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就算她发疯了似的寻找,那里也只剩下了一抔黄土,待到来年春天又会开出鲜花青草,与周围融为一体。
就好像他从没有来过这世上!
艾小草终于崩溃了,眼泪夺眶而出,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自从那天听到噩耗之后,这还是她头一次哭出声来,整整一周,艾小草都处在一种麻木到近乎虚幻的状态。
她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杨柯已经离她而去了,尽管有这么多的事实跟证据摆在面前,但艾小草还是觉得,杨柯依然还在她身边。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见到杨柯站在他们新装修好的房子里,两人在阳台上,吹着微风,望着江上来来往往的游船,幸福的依偎在一起。
直到今天,艾小草亲眼见着杨柯下葬,才被老天爷强按着头,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杨柯,殉职了!
“哭吧,哭出来就舒服多了!”巴青没去安慰艾小草,只是伸手轻拍了拍女生的肩头。
一夜之间,婚礼变葬礼!
别说是艾小草了,连他现在都难以接受这现实。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的话,就让它快些结束吧!
可惜人活着,本身就是一场噩梦,从降生下来,就被笼罩在倒数的恐惧当中。
终其一生,不过挣扎着让内心得到些许宽慰罢了!
巴青也是眼圈泛红,但他终究是男人,更是艾小草现在唯一的依靠,强忍着泪水没流出来。
“巴青哥,这是杨柯留下来的信!”有人来到巴青面前,将一封泛黄的牛皮信封交给了他。
信上面写着“艾小草亲启”,巴青一眼就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可以说是他们的遗嘱,但更多是想对重要的人说的话,毕竟他们每次出任务都冒着生命危险,也不可能随时都有机会跟家人最后道别。
一些来不及说的,就都写进这里了。
当初妈也是留下了这么一封信,被他们找到,上面写着希望看到艾小草跟杨柯结婚的事,才有了后来。
妈出事那回,也是巴青先拿到了信件,现在想想,情景是何其的相似?
一切,仿佛是在轮回,源源不断的不幸,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杨柯留给你的!”
巴青把信递给了艾小草,后者擦干眼泪接过,也顾不上场合,直接把信纸抽了出来。
“小草,等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
信的开头就让人泪崩,艾小草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哗”的流下来。
“只是我不知道,此时的你,是我的妻子?还是孩子们的妈妈?或许只是在我写下这封信的瞬间,那个还在为毕业答辩发愁到整日睡不着觉的小丫头!”
看来杨柯留下这封信的时间很久,并不是这次出去前写下的,他甚至无法预料艾小草此时的身份。
“...但不论如何,不要为我的离去悲伤。好吧!我想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可能这封信也劝不住你。但是我还是想说,悲伤只是一时的,伤心过后,就重整心情,再次出发吧,这世上有许多美好值得去遇见,而痛苦只需要铭记跟缅怀,不该每日翻出来,更不该沉浸其中...”
“...我们的缘分始于儿时,却改变于妈的那封信。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把我当哥哥,只是不愿违背她老人家临终的嘱托,才勉强跟我在一起的。你值得更好的人,而我却仗着这句遗言跟对你的爱,自私的把你占有,却从没问过你的感受。”
“或许你内心并不十分抗拒我们的结合吧,但也一定决不开心,那就把我的离开看做老天对我自私的惩罚吧!不要把它当成我们的结束,而是你的新生,从此刻开始,就淡忘之前的一切,去追求你自己的精彩吧!”
“永别了,小草!”
“署名:杨柯!”
豆大的泪珠滴答滴答的落在信纸上,将上面的字迹打湿成模糊一片。
“杨柯,你这个混蛋!”艾小草沙哑着嗓子低吼:“你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万一,万一我们有宝宝了呢,你让我如何自处,如何把你忘掉,重新开始啊!”
尽管知道杨柯是为她好;尽管自己从前可能真的不怎么爱他,但艾小草的心中,此刻只有无边无尽的后悔。
许多事情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艾小草悔不当初,为什么曾经要顾虑这么多,为什么不早点融入他的生活?
如果她能早些接受杨柯,那今天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
为什么?她明明都想要开始爱了,命运却跟她开了这么个天大的玩笑?
......
半年后,律城港。
“小草,你决定了吗?现在反悔...或许还有机会!”
面对巴青的挽留,艾小草面色坚定:“决定了,这次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是你这一去,很可能只是无功而返!”
这半年来,巴青也改变了许多,面对艾小草,他一反当初沉默寡言的形象,甚至变得有些絮叨了起来,生怕女生再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岔子。
“而且你这个样子,恐怕也是杨柯不愿见到的吧!”巴青尽最后的努力劝阻:“他是那么想让你为自己而活,现在事情都有了定论,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半年时间过去,虽说依旧难以淡忘,但巴青再提起杨柯时,艾小草已经不会像半年前那样悲痛欲绝了。
只是他说到了“定论”二字,女生听到,眉头一挑。
“那种定论,你信吗?”
当初传回的消息,杨柯是在九华溺亡的,死前毫无挣扎迹象,更详细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而且之后巴青在调查时发现,杨柯也并不是所谓的出公差,而是自己请了长假跑去的九华。
杨柯为什么要撒谎?又为什么跑去九华?个中原因无人知晓,也难以取证,但巴青跟艾小草有一事却心知肚明。
杨柯自小在河边长大,水性极好,就算是遇到海啸说不得都能挣扎两下,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至于自杀——谁会相信一个快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准新郎会自杀?还跑去异国他乡的九华?
而真正让艾小草起了疑心的,还是在她整理杨柯遗物时,发现的一张船票的购买凭证。
“千禧”号,世界最顶级的豪华游轮,一张经济舱的船票都价值不菲,能赶上小康家庭一年的收入。
而杨柯的凭证上白纸黑字写着,他买的是豪华舱。
对于一个天天吃死工资的工薪阶层来说,杨柯怎么舍得?
又不是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
况且千禧号途径律城,目的地就是九华的首都——漓城。
种种迹象叠加在一起,要说没什么隐情,打死艾小草都不信。
她想让有关部门重新调查此事,可惜事情早就尘埃落定,而且杨柯是在九华出的事,跨国之间的沟通更是难上加难。
艾小草的请求被驳回,无奈之下,她只好自己去调查。
恰逢这一阵又是千禧号出航的时期,艾小草斥重金买了张豪华舱的船票,今天千禧号刚刚停泊到律城港,她便准备登船。
她想沿着杨柯走过的路探查一遍,说不定就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但艾小草也知道,这一切只是臆测,而自己无门无路,单凭她碰运气似的瞎摸索,大概率会像巴青说的那样,最后无功而返。
但结局如何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艾小草现在只求心安,不然她也安心无法斩断之前的一切,重新开始。
“好了,你不要再劝我了!”艾小草叹了口气:“我保证这次事了,我就会努力开启新的人生,不会再让你担心的!”
“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
巴青明白艾小草的意思:“我虽然不能陪你一起,但你要知道,无论遇到什么,都有我在!”
既然劝不住,又不能把艾小草强留在律城神伤,那么摆在巴青面前的就只剩下了这一个选择。
所以这不只是承诺,更是在告诉艾小草,他同意放她离开了!
只是...还是有些不舍。
艾小草终于是笑逐颜开:“好,我收到了!”
女生灿烂的笑容跟落日的余晖交织在一切,是那么的温暖且治愈,一时间,巴青不禁痴了。
他已经多久没看到这笑容了?
巴青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妈死后,老爹对他们的训练越发严厉,后来老爹又失踪,他们断了经济来源,流落到社会摸爬滚打,吃尽了苦头。
好像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怎么见艾小草笑过,再加上杨柯出事,女生的脸连半点波动都成了奢侈。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巴青,巴青?”一声声的呼唤将巴青拽回了现实,他回过身来,艾小草正一脸关切的望着他。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巴青掩饰着内心的尴尬:“差不多该上船了,之后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有事随时联系!”
“知道,随时电联!”艾小草见时候不早,提起旅行箱登船,走到半道,又回过身跟巴青招招手。
“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巴青也挥了挥手。
等你回来,希望能再看到那个爱笑的女孩。
......
艾小草提着行李上船,有专人在入口检票。
艾小草这一趟东西没少拿,票不知让她塞到哪个包包里了,找起来还真有些费事。
有工作人员见到她,顿时眼前一亮:“您来啦!这边请!”
看这架势,像是要直接把她带进去。
艾小草讶异,不用检票的嘛?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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