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暗中的交易

瘦弱的少年躺在大床之上，均匀的呼吸声自床边穿来。

“柯洛尔。”

“柯洛尔

，醒醒。”

一道沙哑的，如破旧的老织布机里发出的声音，从窗下传了出来，它就好像几天没上油的机器一样，咯吱咯吱的刺耳的很。

接着，柯洛尔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射了过来，他猛的睁开了眼。

黑暗中，冒着两缕绿光紧紧的盯着他，接着有爪子摩过地板声音，那团东西似乎有些眼熟，它似乎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痛苦，每走一步都要喘上很久。

柯洛尔将手悄悄摸向柜子，取出了他那边锋利的防身小刀，打算等怪物扑到他跟前时，给它致命一击。

那怪物似乎像洞察到了他的意图一般，在走到距离柯洛尔半米的距离时，突然停住了，

“汪～”

熟悉的叫声传来，柯洛尔心下大安，他点燃了一根蜡烛，看清了眼前“怪物”的模样。

他拖着皮包骨头的身躯趴在他被褥上，一对如大扇叶般的耳朵无精打采的垂在两边，眼睛不像往日那般神采奕奕，渐渐地萎缩进去，只能看见满目的浑浊，这一切是多么的让人心疼。

“小白，你，你还好吗？”

小白将已经被磨的光秃秃的爪子搭在了柯洛尔肩膀。

“老伙计，我快要走了。”

柯洛尔脸色一变，他灰蓝色的瞳孔一下子立了起来，他飞快的拿起了已经放下的匕首，架在了小白脖子上，警觉的问：

“你会说话？！”

在他的见识里，狗可没有会说话的，这说不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的怪物。

小白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来。人类果然是最多疑的物种，不管你如何真心对待他，只要侵犯他一点权益，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刀刃指向你。

“亲爱的，若是没有你口中的‘怪物’，你觉得自己会恢复的这样快？”

柯洛尔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他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正慢慢恢复正常人的颜色，他孱弱的身体也正一天天变的强壮，他可以在一天之中在房间里跑上二十圈都不累，最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短暂的接受阳光了。

他的心情也在这些奇妙的变化中一点点变好，他以为是母亲在保佑他，没想到，是眼前的“怪物”的功劳。

“直说吧，小白，你有什么目的，我可不相信，这天底下有白送的午餐。”

“老伙计，别把人都想的太坏，这些礼物或许是我送给你的呢。”

小白举起了双爪，做出投降状，嘴角咧的更开了，露出一排大白牙，就像街边的混混，遇到了正在巡街的警察，正提溜着眼睛，想着如何逃脱罪责。

可柯洛尔不吃这一套，他最讨厌欺骗，若单纯的小白，若它真是个怪物还好，但是眼前这条狗，它的一举一动与小白一般无二，他就是它，那个欺骗了他很多年的它。

一想到自己曾经真情流露，曾经如傻子般被它戏弄，甚至将它当成唯一的精神寄托的犯蠢的时光，他就气的牙根直痒痒。

他以为它只是一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狗，其实它是一个满肚子坏主意的家伙，说不定是他的继母，派过来故意恶心他的。

他握着小刀的手渐渐逼近了它，甚至小白的几缕毛发，都被这炳锋利的刀划了下来。

小白静静地看着它，绿色的小眼睛里浑浊的更厉害了，它咳嗽了几声，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喷在了柯洛尔握刀的手上，醒目的红色和触到肌肤上的温热让柯洛尔一颤，他忍不住丢下了刀。

许久的沉默之后，空荡荡的房间响过一声叹息。

“为什么？”

在小白准备开口时，柯洛尔先一步问出了声。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挑中他做为目标，既然将他作为目标，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而是选择让他恢复健康。

他亲爱的继母可不会找人来救他，她巴不得他早早去死，她好顺理成章的，带着他威尔斯家族的全部遗产去往下家。

“为了.......艾琳娜，那孩子，她现在还太弱小，需要一个人来守护她。”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至多只是邻居，其他的，想必我们不会再进一步。”

小白得这个答案显然是出乎柯洛尔预料的，他承认，他有些嫉妒艾琳娜。

“先不要急着拒绝我，亲爱的，如果你听了我的条件，你会心动的。”

小白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直线，好像一只，在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的狐狸。

“说来听听。”

柯洛尔想到了自己的身体，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条件绝对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亲爱的，你仔细听好，千万不要太过惊讶，你不仅会得到半神级别的神力，而且还有机会获得永生。”

小白拍着胸脯骄傲的说出了这些，它脑中幻想着，柯洛尔听过这些说不定会疯掉。

但是反观柯洛尔，他只是反应平平的哦了一声。

“方式？”

“什么方式？”

“怎么变成你说的那样的方式？”

“哦哦，是这样的，你只需要和我签订一份契约，自愿将躯壳献给我就可以了。”

“.......”这是让他上赶着去送死？

他选择结束交易。

看着柯洛尔转过头去，一副明显不相信它的样子，小白赶忙伸出爪子抱住他，

“不不不，你听我说，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其实我本可以找其他人做这件事的，但是我想到，你恰好需要一份神力帮你抵抗来自恶魔的力量，而我又需要躯壳，我们两个这属于互利共赢！”

听到“恶魔”两个字，柯洛尔一下子来了精神，它怎么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

“关于我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柯洛尔一下子坐了起来，他觉得这或许是自己重新走出黑暗的好机会。

“什么？哦，我知道，从头到尾我都知道，您的母亲是为了伟大的女士，若是没有她，您现在恐怕连和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小白不遗余力的说着柯洛尔母亲的好话，他现在的时间已经不够了，他需要尽快找到一副新的身体。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把身体借给你了，那我会死吗？”

柯洛尔对这件事顾虑很大，他不想因此葬送性命。

“当然不会，亲爱的，你放心。”

“我会把自己灵魂碎片嵌入进你的灵魂，与你合二为一，你可以继承关于我的记忆和我的全部神力。”

“不过，你还是你，平时我的神识，会呆在意识海里，除非有特殊情况才会出来。”

“特殊情况是指？”

柯洛尔从未接触过这些神学方面的知识，他看起来似懂非懂。

“这个嘛，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对了，等一天你足够强大的时候，还有可能从冥界之海中救回你的母亲。”

什么？听到“母亲”两个字，他立马激动起来，他按捺住即将要跳出来的心脏，守着仅有的理智，声音中带着一丝更咽和颤抖：

“真.......真的吗？”

“当然。”

好，如果是为了母亲，那么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爬。

“我愿意。”

他的话音刚落，小白头顶便升起一团由无数密密麻麻的咒语组成的金色阵法。

那团巨大的光环将两人团团为主，无数的看不懂的古老文字从光中流出，它们相聚缠绕在一起组成了细小的锁链，无数的锁链伸入小白的身体，从它的身体里勾出来无数光点，将它们牢牢的锁在链子上传入了柯洛尔的灵魂。

那些光点去小雨般下在了柯洛尔头顶，他感觉无比的舒畅，他的身体好像被圣水洗涤过一般，从未有过的轻盈，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后开始长出翅膀，能够飞起来。

小白，果然没有骗他。

那些锁链一遍又一遍的抽出小白的灵魂，将它们变成碎片紧紧的镶嵌在柯洛尔身上。

小白感觉自己像是被榨干一样，那些细小的如钩子一般的神锁进入它的身体的时候，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咬蚀它，可是若是为了艾琳娜，这又算的了什么。

它明明应该很痛苦，但它此时的表情却表现出了无比的解脱。

“艾琳娜，我亲爱的女孩，我就要走了。不必为我担心，你要记住，我从未离开。”

“静静地等待吧，我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的身边。”

这是那条忠心的小灰狗，在化成黑雾前最后的话。明明它可以直接占据柯洛尔的身体，不用特意来过问他的意见。但是它却选择了使用禁术，以这样一种最狼狈方式结束了关于小白的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小小的背叛了它的主人。它都能想到艾琳娜天亮醒来找不到它会有多么的难过。

它见识过这世上无数的人，聪明的，贪心的，不择手段的，当然也有善良的，可是从未有一个人如柯洛尔那般。

它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面就震惊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空洞，绝望，透着死气，如行尸走肉一般。

明明是15.6岁如朝阳一般灿烂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如垂暮老人一般的神态。

陪伴柯洛尔的那些年，它承认，它被他打动了。他在它面前毫不设防，将自己心中的秘密一股脑的全部倾泻而出，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他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感受到了。

他在这世上流浪太久了，在这些孤独的岁月里，他变成过无数的人，扮演过无数的角色，可从未有一个人像柯洛尔这般真心待他。

少年他有自己的梦想，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需要一个指引他奔向阳光的机会，它愿意做那艘船。

但愿这位赤诚的少年能不忘初心，承载这艘船去实现自己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