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月与霜（二）

分别代表着月与霜、火与风、炙热与严寒的两股能量猛烈碰撞，一番角力后，两者相互抵消，化为气雾。因月能与霜能的剧烈对撞而衍生的水蒸气飘散到前殿各处，充满了整个殿内空间。

施法过后，魔力枯竭的罗恩在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被浓浓水雾包围，眼前一片灰蒙，什么都看不见了。

此时，水雾里头传来了大神官的说话声，“罗恩，难道你不想看到新时代的来临吗？女神降临后，将会赐予我们更强大的力量。她将会领导我们这些女神之子结束玛德兰皇室的强权统治，征服西陆，甚至统一全世界，最后建立一个矗立在世界之巅，众神众人都臣服的永恒国度。夜神教国和女人之子将双双走向历史辉煌。所以生物都沐浴在黑夜的神光下，过上无忧无虑的、永远幸福的生活。”

“其实，我觉得这并不是好事。”罗恩答道。

“你说什么？”大神官一脸惊讶，他怒了，“你……你居然不认同我们伟大、崇高的理想？”

罗恩鼓起勇气说：“近几年，我去过很多的地方旅游。我身处异国他乡，领略了很多与露菲依奥斯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品尝过很多别具一格的美味佳肴，也感受过他国独特的语言和文化……”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神官带着怒气，压低声调问道。

“我认为，统一是最糟糕的境况了。不是所有人都喜爱这种活着神恩下的生活的。我们的世界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它百花齐放、多姿多彩。”

“你真的变了，罗恩，我对你非常失望。”大神官说，“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就加入叛军反对教廷了。别忘了你是孤儿，你是在教会的哺育下长大成人的。”

“我当然没有忘记教会对我的恩情，我也没有忘记夜神教的教义，我只是觉得，教廷不该把价值观强加于人，因为每个人都有各自信奉的真理。”

“冥顽不灵的家伙，跟你说下去已经没有必要的，你就带着你这份偏执下地狱吧。”大神官对罗恩施放法术。“月光火焰雨！”

“寒风术！”罗恩用仅余的魔力唤出寒风抵挡月焰。

月焰被寒风吹散，衍生出一阵阵水雾。

此时，身受重创，躺在地上的领主突然动了一下手指。“咳，咳…….”他咳嗽起来。

“领主，你醒了？”罗恩马上移步到他身旁，并蹲下小声问道，“你怎样了？没事吧？”他用手掌托着领主后背，试图帮他仰起上身。

躺在地上的领主缓缓睁开眼，“男爵……咳，咳，咳……”他一轮咳嗽后，吐出一大口鲜血。“现在情况……怎样了？”他虚弱地问道。

“以我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战胜导师。”罗恩低下头。

“是吗？查尔基亚斯法力强大，这是一方面，但是，我想…….更多的，是因为你仍然无法…….对你的导师下死手吧。咳，咳…….”

“你看出来了，阁下？”

领主深呼吸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回过气来，“我之前曾观看过你的训练，我觉得，你如果能狠下心来拼命战斗，你不一定会输给你的导师。”

“我……一开始，还以为我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然而，我还是…….我还是无法把导师当成是我的敌人。”罗恩低下头，一脸愧疚地说，“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懦弱了。”

领主摇摇头，“你不是懦弱，你是过于善良了。你太重情重义，因此，你在战斗的过程中，经常会被情感左右，”领主看向罗恩，微笑道，“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但是这缺点，在战场上足以让你丢掉性命。”他咬紧牙关，忍受巨大疼痛，试图爬起来，“这里还是交给我吧。”

罗恩连忙制止他，“你受的伤十分严重，肋骨也断裂了，不能强行起身的，否则伤势会加重。”

“没有我拖住查尔基亚斯，你能通过这里吗？”领主反问道。

罗恩顿时无言以对。

“我不是怪你。”领主接着说，“因为这场战争，从本质上说，是民兵团和教廷的战争，也是我和查尔基亚斯的宿命之战，所以我决不能逃避。”

领主挣扎着爬起身，尽管伤痕累累，但是他的眼神里却充满坚定。“而你也有属于你自己的使命，就是破坏仪式，阻止女神降临。咳，咳……”他把手搭在罗恩肩膀，借力成功站了起来，“听着，我们绝对不能…….让她踏足……我们的世界，更不能把大地的控制权交给她，我们人类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此时，浓雾的另一边传来了大神官的说话声，“罗恩，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咒术的确很厉害，但是它的威力也是受限于你的魔力吧？”大神官接着说，“魔力枯竭、筋疲力尽的你，恐怕已经不能再施展咒术了吧。”

“不愧为导师，被你看出来了。”罗恩大声说道。

“而我的能量则不受限制，露菲娜大人会源源不断地赐予我无穷无尽的能量。”大神官再次在手心唤出银色光球，“你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了。”

“你说得对，我现在感到脑袋发胀，已经没有魔力感应和召集寒冰之力了。”罗恩苦笑道，他用余光看向身旁的领主，“尽管你说得很对，我已经没能力阻止女神降临了。”突然，他察觉到领主把手臂从他的肩膀上移开了。

还没等罗恩反应过来，领主就突然冲了上去。

在同一时间，站在浓雾背后的大神官喊道：“那这次就真的要说再见了，罗恩。”

此时，领主突然冲破浓雾，冲到大神官面前。“查尔基亚斯！”

“拜德路斯？”大神官一脸惊恐，“你还活着吗？”他在情急之下，把能量球推向领主胸膛，顺势释放能量，“月能爆破！”

在千钧一发之际，领主忽然将双手搭在大神官肩上，并死死抓住他的衣领。

“你……”大神官慌了，“你打算同归于尽吗？”他洞悉了领主的意图，然而他的法术已经停不下来了。

“??！”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倒下。大神官被自己释放的能量爆炸波及，倒在地上痛苦哀嚎，“啊......可恶的拜德路斯。”他上身的白色皮甲被炸裂，鲜血从裂口处渗出。

领主奋力地翻过身，他口吐鲜血，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领主阁下！”罗恩立马跑上前。

领主突然瞪大眼睛，意志坚定地目视前方，他手脚并用，用最大力气爬向大神官。

“拜德路斯，”大神官在剧痛中怒吼道，“你就这么渴望胜利吗？咳……咳……”血涌上咽喉，让他不自觉地咳嗽起来，“你自己都快要死了，这样的胜利还有什么意义。”他喊道。

浑身是血的领主爬到他身上，“让你意想不到吧？我居然真的可以为了梦想和信仰去死。哼哼哼，”他冷笑了几声，继续说，“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们并不是你们教廷眼中的一群借势而起的军阀、兵痞，”他用双手压迫大神官的手肘，“我们也有为之奋斗，直至生命尽头的崇高理想和目标，就是建立一个不受神与宗教的意志左右，完全反映人民意志的国家。”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大神官使出地面锁技——双腕锁。

“领主！”罗恩跑到来了，他看见领主正用身体重量和锁技试图降服大神官，罗恩打算上前帮助领主，但是却被领主的眼神阻止了。

领主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并用深邃的眼光凝视着罗恩，他的眼神既是哀求，也是托付。罗恩理解了，他停下了脚步。

此时，领主的嘴唇动了，缓慢地一张一合数次，他在用唇语向罗恩传达最后的意志，“Προx?ρα!”

罗恩眼眶湿了，鼻子一酸，泪珠便滴了下来了，他会意后，愤然转身，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

他穿越浓雾，跑进了通往后殿的走廊。

他借着两边墙上挂着的火炬的火光，继续前进。

我明白了，领主，你是在告诫我，不管前路如何，都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你的话，我会铭记于心，感谢你用生命为我创造机会，我会勇敢前行，决不轻言放弃。

一分钟后，罗恩顺利穿越了走廊，到达了后殿。他来到了后殿的露天祈祷室。

此时，一条红色的，极其耀眼的光柱率先映入眼帘，炽烈的红光把整个神殿照得通红，他甚至能够听到光与黑暗之间的剧烈摩擦声，那是一种令他无法忍受的声音。

他的目光沿着直冲天际的光流上升，他抬头眺望夜空，夜幕已被染上血红的光晕，光流投射在夜幕上，并向四周不断扩散。他被眼前的景象吓着了，楞在原地。他鼓起勇气低下头，用目光搜索光柱的底端，他要知道光源到底是什么。

他眯着眼睛，忍受着强光的冲击，一步一步地走近光柱底端，然而，他很快便发现，光柱的底端并不在这里，因为他看到祈祷室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光流就是由这个窟窿之下射上来，从而形成一条冲破夜幕的光柱。

也就是说，光源并不在这里，而是位于神殿下层。他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里，他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这里的下层，不就是远古神殿遗址吗？

他决定再走近一点解开光柱的秘密，但是由于光线太强烈了，他只能勉强移动脚步。突然，从祈祷室的另一端传来了一把悦耳但威严的女说话声，“你是谁？给我出去，这里是庄严的圣地，是不允许外人踏足的地方。”

他循声而看，声音是从祈祷池那边传出的。他试图走近查看，却被那把声音制止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马上离开这里。”

刚才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巨大的光柱上，都没观察过后殿的另一边。

他看向银光闪烁的祈祷池，发现那里正跪着一名白衣女子。

“你是…….”罗恩说道。

白衣女子背对罗恩，面向水池。透过水池反照的月光，可以隐约看见她正在低下头，双手合十，似乎是在虔诚祈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