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狐狸新娘11
赵婆婆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了, 旁边的村民集体沉默。
倚天屠龙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这群村民认为是他们杀了赵婆婆，到时候找他们的麻烦, 就危险了。
毕竟“路寥寥”威胁要杀了他们, 和真的杀了他们，性质是不一样的。
前者会让人害怕, 后者会让人害怕到丧失理智，转而做出可怕的事情。
和电视剧里这样的剧情还少吗？在迷信落后的山村里, 因为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 或者带来了“厄运”，当然, 并不是真的是他们带来的厄运，而被村民当做妖怪抓起来烧死。
这样的故事他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苏摇铃中午的时候还宣称自己是“它”的代表，只要得罪了她，就得死。
现在果然，全村唯一一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赵婆婆，连一个晚上都没熬过去, 就死在井里了。
死状和她儿媳妇一模一样！
几人看向苏摇铃的目光，都带着惊恐和害怕。
“怎么办？要不然请周道长来看看是不是能把她抓了……”
“你傻了, 不管周道长是不是骗子，今中午在陈二家院子里，你没看见周道长的符都被她破了吗！那个姓周的肯定对付不了他！”
“那赵婆婆死了这件事, 这可是大事了，她女儿明天就要出嫁了，这家里……”
偏偏始作俑者——那个代表死亡和恐怖的女生, 还微笑着看着他们, 和善地问：“赵家死的就剩下赵六子和赵小茴两个人了吧？你们谁知道他们在哪？村口死了妈, 怎么也要把人叫来看看。”
村民：“……”
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是骂人啊？
他们其实是希望苏摇铃能开口说，这件事和她没关系，赵婆婆只是打水的时候失足落下去而已。
但是她没有，不仅没有，还让他们把赵家剩下的两个孩子也叫来。
这怎么着，是要斩草除根？！
这也太，太狠了吧！
村民们都忍不住离苏摇铃远远的。
苏摇铃皱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怎么，没人知道赵六子和赵小茴在哪？还是你们也想去陪赵婆婆？”
“哎呀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村民被吓得面无血色，“我，我们哪知道人在哪啊！”
“既然你们活着不知道，那死了应该就知道了吧，我看看，”
苏摇铃看向众人：“先从谁开始呢？”
“我我我，我知道，赵六子刚才我还看见他去老宋家里拿膏药呢，我去叫他！”刚才捞尸体的村民说完这句话，得了苏摇铃的同意，一溜烟跑了。
苏摇铃问：“那赵小茴呢？”
“这，这赵家看的严，明天出门之前，新娘子都不能乱跑的，要是和之前的几个新娘子一样出事了可怎么办啊！”
另一个村民说，“我哥他们还轮流在赵家门口守人呢，三天前就没让我们见新娘了，再说了，村长定了规矩，咱们不能碰新娘子，更不能去看她！”
“对对对，现在没法把新娘叫出来啊！”
“行吧，”
苏摇铃刚才已经检查过赵婆婆的尸体了。
人是刚死的，口鼻里有水，脖子上淤痕很深，很难说是淹死的还是勒死的，估计都有，身上有挣扎的痕迹，脖子处也有抓痕，应该是自己被勒的时候抓伤的。
显然不是自杀，她也没有自杀的理由。
但至于杀她的是人是鬼，就说不准了。
“尸体就给你们了，一会交给村长也好，给赵六子也罢。”
苏摇铃转身要走。
其他村民：“啊？”
“赵婆婆是你们村的人，难道要我带回去吗？”
“小姑娘，你先别走啊，我就问一句，”
之前和777聊天的大妈凑上来：“这赵婆婆真是那个东西带走的吗？它不是只，只看准新娘子嘛！”
“陈鹏二叔一家三口死的时候，无论是陈曹，还是陈曹的爹妈，他们谁是新娘子？”
“这……这不是说陈曹妈妈被那个东西附身之后发疯，才杀了自己老公孩子的嘛！只是，我觉得吧，赵婆婆死的也太像陈芸了，我还以为是陈芸死后的鬼魂不散，杀了她呢！真要是这样，我得搬出村子了，这水井可不敢靠近。”
苏摇铃看向她：“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一点点一点点，你多和那个，那个大仙……？说点好话呗，我们家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要杀人，找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嘛！”
这个大妈还挺能说的。
苏摇铃问她：“陈芸就算死了变成鬼，又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婆婆，不杀其他人？”
“这，这你之前不是知道嘛，陈芸嫁过去之后，她那个婆婆对她可刻薄了，赵婆婆的嘴，哎哟村子里没人不害怕的，赵六子对她也是非打即骂。那刚结亲的时候，还是冬天，让她只穿一件薄衣服跪在院子里冻一晚上，第二天我看人都不太清醒了，还要去洗菜烧火。”
在一旁听八卦听到忘记害怕的倚天屠龙忍不住插嘴道，“陈家在村里不是有权有势吗？陈二叔家也不差吧，女儿就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也没人管？”
“哎呀，这你就想的太天真了，咋们村的传统不就是这样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人家赵家花了钱的，陈芸就不是陈家人，是赵家的人了！该怎么处置，怎么对待，那是人家赵家的事情。”
在他们村里，女人并不是人，只是一项“财产”，一件花了钱的“物品”。
女儿是要卖出去的“物品”，媳妇是买回来的“物品”。
“这，这也太那什么了……”
倚天屠龙能有条件看武侠，本身也不是在农村长大的，这种剧情他只在老电影里看过。
“所以我想呢，不管她这个媳妇是因为什么死在井里的，她也这么死，是不是被媳妇的鬼魂报复了？”
苏摇铃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猜想很好，我也这么觉得。”
“啊？那那个东西……”
女人只是这么和苏摇铃一说，其实本意还是想要表个衷心，让苏摇铃杀人的时候别选到自己家里，至于赵婆婆的死，只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
没想到苏摇铃，竟然认可了她的想法？
这赵老太婆，还真是被她媳妇的冤魂杀死的？
想到这里，女人一阵后怕。
他们年年来这里打水，确实是平时听到过有关水井的一些传闻，但大家都觉得是那个东西搞得鬼，只要他们按年“缴纳”香火钱，就会没事的。
现在看来，周道长还真是个骗子，他不仅镇不住那个东西，连村里的冤鬼也镇不住！
离开那群村民之后，苏摇铃和倚天屠龙朝着陈家的方向走去。
现在的情况很奇怪，村子里所谓的狐狸杀人，最早是因为张花的死，但现在怎么看，这事都和狐狸没关。
第二件事，是赵婆婆家的媳妇，陈芸过门没几天就吊死在村口的水井里，如果真是狐狸杀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杀了赵婆婆。
有一种推测，是陈芸的死或许和赵婆婆有关。
她过门之后在赵家的待遇不是很好，而陈家也把她当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尽管都是陈家的孩子，她却因为自己的性别，而没有被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周道长和陈鹏二叔一家以狐狸杀人的名义掩盖张花的死，赵家会不会也是利用这个传说，来掩盖陈芸的死？
倚天屠龙对村子里这些陈年旧事理不清楚，也懒得去思考，他只想知道赵托发的那个短信是什么意思。
精神控制？所以村长才让他们不要看新娘，也不要和新娘交谈吗？
还有沈亦发的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还好，他跟着苏摇铃来了，要是自己去了那两个地方，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
谁知道大白天也会出事！
村子不大，村口的事情很快传开了，村民见到两人，都避着躲着，站在屋檐或者树下的阴影里用怪异的目光盯着两人。
但苏摇铃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
陈家在北边的村尾，两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在昏暗的天色下，看见不远处的小路上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
倚天屠龙一看，竟然是孙飞飞！
但此刻的孙飞飞却很狼狈。
她的衣服上还有血迹，左手臂上有伤口，另一只手捂着伤口，见到两人，立刻加快了脚步，朝着他们而来！
倚天屠龙看见这个模样的孙飞飞，当时就往后退了好几步：“快跑！她，她她她过来了！”
这话是对苏摇铃说的，但他没想到这个女生却一点都不慌张，好像没看到孙飞飞一样。
“你们没出事？”
孙飞飞擦了擦嘴角的血，咳嗽几声，很快就到了两人面前，“你们见到赵托没有？”
“没没见到，”
倚天屠龙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你，你怎么了？为什么一来就问赵托的事，你们不是一起行动的吗？”
他不知道现在的孙飞飞是怎么回事，她看起来太正常了，正常的就像是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普通玩家一样，如果没有赵托刚才发的短信，他肯定此刻会上去关心孙飞飞。
如果孙飞飞趁机下手杀了自己……
倚天屠龙不敢往下想。
“你们没遇到他，知道他在哪里吗？”
孙飞飞一边问，一边回头看，似乎怕有谁追上来，“来不及和你们解释情况了，我简单和你们说一下，一定要小心赵托这个人，他不对劲！小璇被他杀了！”
倚天屠龙脱口而出，“什么？可他说，是你杀了小璇啊？”
孙飞飞一愣：“什么？！”
倚天屠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如果真是孙飞飞在骗他们，现在被自己戳穿，会不会直接动手？
孙飞飞看见倚天屠龙的样子，也有了些猜测，她露出震惊的表情：“你们见过赵托了，他居然说是我杀了小璇？！”
倚天屠龙没说的是，赵托除了说她杀了小璇，还说她会假装，骗取他们的信任，可是无论怎么看，倚天屠龙都觉得孙飞飞的表现不像是在撒谎，她也没有立刻就攻击他们。
难道赵托在撒谎？
但赵托有什么理由要杀他们，而且那些短信内容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到底小璇是谁杀的，他又该相信谁？！
苏摇铃说：“我们没见过赵托，他之前是和你的在一起的，你们分开的时间你应该知道，不过，他给我们发了短信，说是你杀了小璇。”
“我怎么可能杀小璇！”
孙飞飞激动起来，“小璇是我的好朋友，我有什么理由杀她？”
倚天屠龙还是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你们三个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一起去赵家了吗，没见到赵小茴？”
“我，我不知道有没有见到她，反正……当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赵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袭击我，我觉得他一直在骗我们，早就想杀我们了，你们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没错，两个人目前看来都没有什么理由去杀死其他玩家，但如果被那个什么鬼东西控制了呢？
倚天屠龙谁也不敢相信，既然分不清真假，那就离两个人都远远的就行，在他在看，两人都不太正常。
“那，那刚才我们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对了，你的电话呢？”倚天屠龙又问。
孙飞飞摇头：“我和赵托打斗的时候丢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但也可能是借口。
孙飞飞接着问，“那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她捂住伤口的指缝里还在流血，看来伤的不轻，而现在马上就要入夜了，一旦入夜，在外面停留是非常危险的。
她也要找个地方处理伤势。
“我，我……”
倚天屠龙本能的看向苏摇铃，希望这个女生能给点意见，现在他是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托短信里说自己在陈鹏二叔家等着他们回去，孙飞飞又说赵托在撒谎，说是他杀了小璇，如果赵托有问题，那他们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如果赵托说的是真的，孙飞飞真的在骗他们，刚才孙飞飞一过来就问赵托在哪里，难免不是想要灭口，把孙飞飞带回去，或许又会害了大家。
但如果不去陈鹏二叔家，赵家那地方又如此诡异——三个人去，死了一个，回来两个人都在互相指认彼此是凶手。
总不能去陈鹏家吧？
没想到苏摇铃真的说：“去陈鹏家。”
孙飞飞一愣：“为什么？”
苏摇铃：“沈亦在那里。”
而且，在那里发现了尸体。
如果是周车的尸体，那没有必要专门发一个短信过来。
如果信号充足，或者有时间，他打可以打个电话过来，一条短信，说明他那边的情况也不怎么乐观。
孙飞飞点头：“也是个办法，不过，”
她看向两人，脸色沉重：“不管赵托说了什么，你们可千万别相信他，他竟然把小璇的死都推到我身上，这个人太可怕了。”
三人继续往北边走，但古怪的是，苏摇铃走中间，而两侧的孙飞飞和倚天屠龙都离得远远的。
原本这条村路就不宽，看来，不仅是倚天屠龙，孙飞飞也不是完全信任他们两个的，如果说周车的死还是被超自然力量杀死的，那么小璇的死，在两个人的口中，都是玩家所为。
这大大增加了玩家之间的不信任感。
唯有苏摇铃，似乎完全没有疑惑一般，倚天屠龙甚至都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不会她真的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被那个东西选中成了代言人。
而赵婆婆也是她杀的？因为赵婆婆说话刻薄？
那也太可怕了吧……
倚天屠龙从没有一刻如此希望，苏摇铃真的是自己的队友，而不是自己的敌人。
一旦她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他们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几人还没到陈鹏家门口，就看见前面昏暗的天色下一抹诡谲的红，周边散发着光，还听见前面喧闹的声音。
“着火了着火了！”
“不行，火太大了！”
“快去打水，快去！……”
“不行，村口水井刚刚死了人……”
“又不是第一个死人了，村子就这么一个水源，不去那儿打水去哪？？”
倚天屠龙：“……”
这村民的心态还真是……让人敬佩啊。
很多村民慌乱地拿着水盆和水桶出现在路上，朝着南侧而来。
孙飞飞看了眼火光的方向，脸色一变：“是陈鹏家起火了。”
苏摇铃拦住一个村民：“怎么回事？”
“哎呀，我怎么知道！果然只要有婚事，就不太平，肯定是它闹得！”着急的村民也没看清苏摇铃是谁，直接道：“别拦着我，一会要是烧太大了，烧到我家怎么办！”
“哪儿着了？”
“村长家的仓库！”
村民说完，急忙忙走了。
三人加快了脚步，走到陈鹏家的时候，果然感受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村长站在院子里，脸色阴沉地盯着起火的仓库。
陈鹏刚从楼上跑下来，被陈有发叫住，“别救了，等它烧！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那些外人来村子里，仓库起火，肯定是因为刚才来这里的那个外人！”
陈鹏着急：“什么，里面有人？那得赶快救火啊！”
“仓库就算是烧没了，最多连累到隔壁你二叔家的废屋，仓库和我们的房子不是连在一起的，等村民打来了水，在把这边的火控制一下。”
陈有发转头，看见苏摇铃等人进了自家院子，脸色更难看了，“你把他们拦住，别让他们闹事，也别让他们知道里面有人，不然他们冲进去，不仅救不了你的同学，还会把自己的命搭上。”
陈鹏：“可是——”
倚天屠龙和孙飞飞跟在苏摇铃后面进来，见到如今的火灾现场，越发觉得这个晚上很混乱了，但他更担心的是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火，想要搅乱明天的婚宴办不成，害死他们。
苏摇铃看他望着起火的仓库在发呆：“想什么呢你。”
倚天屠龙是个直肠子，说话不过脑子，别人一问他就说了，“是不是有人放火？……”
他瞎猜的，说完这句话，才发觉根本没什么证据支持自己的猜想。
苏摇铃却说：“说不定，真是有人故意放火。”
她走的快，听力又敏锐，刚才陈有发说的话，她多少听到了点。
就这么几句话，全都是漏洞。
刚才进了院子，左手边就是仓库，陈有发却说是因为有人进了仓库导致的起火，这不就是说沈亦放火吗？
但沈亦放火，没有道理把自己关在里面。
而且，苏摇铃目光一扫，就能轻易发现，仓库外面有浓烈的酒精的味道，外面的火势也非常大，如果火真的是从里面烧起来的，从外面肯定只能看到浓烟冒出来。
陈家的仓库虽然堆积了很多易燃物，但是本质还是土墙，在这么短的时间烧成这样，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且，火是从外面放的。
那么，有这个条件放火的人恐怕只有陈有发。
为了杀死一个外人，而将自己家的仓库烧了 ，听起来或许有些离谱，要知道一不小心，火势可是会扩大伤到其他人的。
虽然，他也没有要积极救火的意思。
但是线索给的太明了，苏摇铃想不明白都不行。
——沈亦在仓库发现了尸体，随后仓库就火了。
陈有发大力推崇周道长，修建狐狸祠堂，制定奇怪的村规，任由狐狸杀人的流言在村子里流传。
但是却对她戳穿周道长的虚假面孔时无动于衷，轻飘飘就认下了她这个“新的代言人”的存在。
明明很想把他们这群外人赶出去，却在苏摇铃提到会因为周车之死而报警的时候，选择低头，不仅要把他们留下来，还允许他们参加婚宴。
甚至就在其他村民被苏摇铃忽悠之后，对她产生或是害怕，或是顺从的迷信情绪后，陈有发对他们的态度也非常恶劣，但伴着这些恶劣情绪的，却是对苏摇铃晚饭吃鸡的要求全部满足。
种种矛盾的迹象显示，陈有发对所谓的神仙鬼怪并没有敬畏，甚至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些说法。
但是他却要让其他村民相信这些说法。
狐狸杀人的谣言并不是他最先散布出去的，但是来源自谁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人人都可以是“狐狸”，人人都可以“杀人”。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掩盖仓库里那具尸体的存在。
掩盖这个村子背后死去的无数女人的秘密。
苏摇铃想，她或许已经知道仓库里的尸体是谁了。
那么沈亦那么聪明，也应该在发现尸体的时候推测出来。
陈有发放火，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谁说只有怪物才会杀人？
人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