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郎中陆陆续续的过来了,查看完大娘之后,又查看大娘吃的那碟饭,都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妇人吃那碟饭有一味药材,用量少的话能刺激人的味觉,不论什么食物进了口中都会更美味,但用量多了的话,就会腹痛不止。而且,这道药材要是久服,还会让人上瘾,一天不吃便浑身难受。
恰巧,这碟饭里的用量放得多了些,造成了这位妇人腹痛的症状。
“四家医馆的郎中都验出来了,这下你没话说了吧。”中年男子呵呵笑了几声,往前一步,指了指一旁的菜盘:“可我有话说呢,总得让郎中把这些菜都验一下,省得你待会儿要说这药是我们自己下的。”
中年男子此时连掩饰也懒了,背对着外头的围观者,一副奸计得逞得模样,令宁锦欣恶心的不行。
外头的围观者听说久服成瘾,已经开始朝着宁锦欣他们开骂,不少人已经掏出了饭卡,要求退钱和赔偿。
一声声的喊骂,伴随着菜叶鸡蛋扔进了铺子里头。
宁锦欣在听了郎中的话语,便猜到他们所说的药材是什么东西,她前世就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市民,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眼下只有两个可能。
一,对方在他们不经意间在饭菜里头投了毒。
二,这些郎中全被收买了。
不论是哪一个可能,从对方的神情来猜测,她让人请郎中的这一步,是对方早就算计好的。
宁锦欣知道此时更不能按着对方的步伐走,她迎着扔来的菜叶,直面围观者的怒意,大声说:“现在验的这份饭菜是他们手中的,我们的菜盘还没验呢,要是他们自己投毒那又该当如何?就算你们要退钱,也得等验了我们饭菜再说。”
围观者十分激动,当中有人高声喊道::“那就赶快验啊。”
“验自然是要验的,可是若未分发的菜验了是没下药的,唯独这妇人吃的有药,你们这些刚才骂人的又该当如何?”宁锦欣问指了指自己头发上的烂菜叶。
未等众人开口,中年男子便抢先说道:“若你的菜没下药,我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凳子就不必了,要不要砍头可不是我能做主的。”宁锦欣冷哼一声,让围观者先行安静,道:“各位,若是我们宁家食铺的过错,退钱、补偿、关店,我们全都照做,可若是我们是被诬陷的呢?若是这饭菜是他们自己下的药,未分发的菜里根本没药,各位又要如何给我们宁家做主?”
刚刚还在说这些围观者不分青红皂白,现在换了个说法,问他们怎么帮她做主,那些扔了菜叶骂了人的群众,仿佛被抬到了正义的一方。于是他们开始提出了保证,若这几个人是来讹钱的,他们会拖着他游街示众,还会压着他们到城里的县令老爷那。
中年男子看着宁锦欣,仿佛看着一只蚂蚁在他手指低下挣扎,大声向众人保证道:“若验出那些菜了没下药,你怎么处置我们都行。”
大家瞧着那男子都这般说了,自然也跟着附和,要求宁家食铺马上让郎中验菜。
宁锦欣这时又说道:“我宁家食铺自问在这个镇子里头,所卖的饭菜不论是食材、分量、味道还是价格,都是最讲良心的。我把菜给郎中验不要紧,可若是事情败露,他们这几个人要逃走,各位能保证一定拦得住人?若是拦不住,我宁家食铺的损伤谁给我赔偿?”
“废话这么多,你是不是不想验?”有人大喊道:“我们这么多人在,他们怎么可能跑得了。”
宁锦欣扫了那人一眼,冷言道:“若是他们身上带着武器呢?若是他们还有接应的人呢?到时伤了人又跑掉了,我们找谁说理去。我们食铺今天是做不出生意了,这损失是你给我们赔偿么?若是你把这钱拿出来,我现在就给验,若是不能,我们就换一个法子。”
那人不过是附近染布坊的一个学徒,哪能拿得出来钱,下意识便问道:“那你说换什么法子?”
宁锦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事还得请县令大人过来,不仅县令大人还得把镇上的耆老也请来,今日正好县学开考,得把县学的学官也请来。这么多人一起见证,若是我宁家食铺的过错,县令大人就是相熟也得治我们罪;若是他们讹诈,那也能当场抓获判刑。各位认为如何?”
“讲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把那盘菜拿过来给郎中验一下不就完了吗?”
中年男子说罢就要去抢,离伤等人立刻上前拦着。
宁锦欣瞧着中年男子一闪而过的懊恼表情,冷笑道:“怎么,怕那些大人们过来,你们没法子溜,所以不敢?”
“你三番四次要找县令大人,不就是想脱罪而已么,我听说县学的学官就经常吃你们家的饭,谁知道你是不是跟县学的大人也交好?”中年男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围观者道:“各位,现在镇子里头四个医馆的郎中都在这儿,我也只求一个公道而已,若是那些当官的包庇他们,我们这些穷人家可就没活路了啊,请大家帮帮我们。”
宁锦欣惊呼:“县令大人爱民如子,县学的学官为天下学子表率,他们又怎么会包庇有罪之人。你如此说法,不仅是污蔑朝廷命官,还是辱了读书人的品格,谁若是听信了你这话,我想他家往后也别想出读书人了。况且,既然学官们是吃我们的饭菜,那么若是我们下了药,他们应该是比谁都想治我们的罪,各位认为呢?”
这年头谁个不想家中供出个读书郎来?宁锦欣这大个罪名扣下来,中年男子刚才的引人激愤的那番话,顿时一点作用都起不了。
宁锦欣趁势道拿出一个荷包,递给离伤,说:“离伤,你去请,把县学那边但凡有官位的,全都请来。”
离伤应下,快步走了出去,围观者也没有拦着,还让开了一条道来。
这年头读书人在普通人眼中,地位还是要高出一些来的,至于教导读书人的先生,那更是令人尊敬,所以他们认为宁锦欣的说法更有说服力。
地上的妇人依旧躺着,只是已经不再痛吟了,宁锦欣懒得理她,让家人把铺子的凳子搬到外头给围观的人群落座。
宁锦欣努力拖了这么久,考试也差不多结束了,围观的人散去了一些,接了自家参加考试的儿子,又一同过来,于是围在铺子外头的人就更多了。
宁锦欣对这事也猜到个**不离十了。
从中年男子的表现来看,他们那盘菜没有问题,甚至夫人这饭菜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几个医馆的郎中。
能让耆老全都不出面,能让镇上四间医馆都一同说谎,这幕后之人身份一定不差,恰巧,宋子熙今日竟然将吩咐离伤过来。
如此种种,也只能是侯府的手段了。
所以,她才要想办法将县学的学官请来。
……
等了又等,宁锦欣的心一直悬着。
随着几辆马车靠近,她认出了之前见过一面的陈福立教授,惶惶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在赌,赌侯府寻别人来闹事,也是不想闲扯到侯府身上,而县学里头的学官官位比县令还高,他们想要不露身份地收买,说实话,很难。
所以,只要县学里头的郎中没有被收买,她就有一线生机。
“听闻是有一桩下毒的案子需要见证?”
说话的不是那位陈教授,而是从陈教授身后走出的一名男子。
宁锦欣有些意外,应了一声,偷偷打量此人。
这人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贵气,就是那身衣袍没多少花纹,却一眼便知是上好的衣料。
“咳咳。”
熟悉的咳嗽声响起,宁锦欣回过神,见宋子熙从那人的身后走出来。
他快步走到宁锦欣面前,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说:“离伤跟我说过情况了。”
宁锦欣点了点头,小声道:“最坏的情况是那一盘菜也被他们动过手脚了。”
当然,这个可能性并不高。
分菜的地方安置在大柜台里头,宁锦欣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们说过关于卫生的问题,所以卫老爷把大柜台也一分为二,甚至用板子隔开,那些人要靠近还得进柜台后抬起木板子。
但是也不排除在之前就被动了手脚,毕竟他们事情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根本就没做任何的防备。
所以,最坏的情况还是先说出来的好,这样宋子熙也好应对。
“不要紧,今日有贵人在,那些下作的手段查起来并不难。”宋子熙的笃定让宁锦欣的心安稳下来。
既然有贵人在,那么接待一事由她出面就不应当了,于是退到卫老爷身后,小声给他说一下情况。
“这位是京城来的大人。”宋子熙率先向四周的民众介绍那位一身贵气的人,但他并没有说其官位,在宁锦欣好奇之际,他已经接着说下去:“这位是县学的教授陈大人、这位是太医院医员李大人。”
民众可不清楚什么官位不官位的,只听到是京城来的大人,又听见什么太医院,吓得全都跪下来了。
宁锦欣也被卫夫人拉着一同下跪。
就,很不乐意。
之前见徐大人就已经跪过两回了,之后跟鲁霄云合作,也相当于跟徐大人合作,于是徐大人就免了她跪礼。
没想到这回见着其他的官,又要跪了。
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吗?
宁锦欣心中纠结,那头已经叫起了,她才刚站好身子,那个在地上躺了许久的老妇人,忽然一骨碌地爬起来,往人群中跑去。
与此同时,那两个索要钱财的中年男子也仓皇逃跑。
“快捉住他们。”卫老爷惊呼着,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就这么混乱当中,刚才几个郎中也不见了踪影。
那位京城来的贵人忽然转头,对自己身后的随从说道:“把人带回来。”
随从应声,转身吹了个口哨,走进了人群当中。
不一会儿,逃跑的老妇人和中年男子,以及四名郎中都被人押着回来了。
卫老爷喘着大气,在后头跟着回来。
“看来是真相大白了。”陈福立呵呵笑道。
这几人一同逃跑,明显就是心虚,那些围观的民众都明白过来了,刚才指责宁家食铺的人顿时有些难堪。
那位京城来的贵人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人立刻上前审问。
几人也不敢挣扎,说是家中缺钱,想着宁家食铺生意好,就打算来讹上一笔。
那四个郎中其实是医馆的学徒,在医馆负责接待的,他们早串通好了,有人去请的话就不通报里头的郎中,自己冒充郎中过来。
事成之后,一起分钱。
四家医馆的掌柜在这个当口也都过来了,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他们从人群里头挤进来皇后,当众对各自医馆的学徒责骂一番,然后表示这样的人医馆实在不能容,当即将人的身契交出,任凭大人们处置。
反正里里外外的意思,就是员工个人行为,医馆全不知情。
医馆掌柜这套路宁锦欣眼熟得很。
只是现在不在公堂之上,对方一口咬死就是这样,贵人又说了把人押到县衙去,瞧着就是不打算现场继续审问的意思。
她有些着急,不由得看向宋子熙。
徐大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就算审到些什么来,恐怕为了不得罪人,也会草草了结此事。
对方这回不得手,肯定还会有下回。
所以,现在从这些人口中得出证据,等这事暴露出来,这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宋子熙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拉了下她的衣袖,贴耳对她说道:“没用的,贵人的意思,是打算不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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