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司马临海说袁仪
江州治所寻阳城内,恒直看着被韦然送回来的恒玄失首,不由的泣不成声。
恒直直接扑倒在恒玄面前,大声喊着:“吾儿,你死的好惨啊。”
周围的文武官员也都尽皆默然不语,但是脸上确实神色百态。有惋惜恒玄之死的,也有在考虑自己后面处境的。
萧寅此刻则是看着平躺在地上的恒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看到哭到接近要昏厥的恒直,萧寅急忙上前宽慰恒直,并且说道:“舅公,韦然已经送来战书,要与我军在江州决一死战,舅公千万不可懈怠啊。”
听到韦然之名,恒直心中无名火起,怒骂道:“韦然,北朝丧家之犬,若没有本公提携,他焉能有如今富贵?到处残害士族官员,如今更是杀害吾儿,此仇不共戴天。”
恒直随后冷冷的看向周围文武官员,说道:“江州还有多少军马?”
伪骠骑将军汪晗犹豫许久,随后说道:“王显反叛之后,我们在江州只有六万余人,韦然大军根据末将判断,人数现在已经不下二十万。”
恒直不由的头疼不已,本来她欲仰仗王显之兵,构筑江州防线,如今王显将湓口拱手相让,江州无险可守。
萧寅此刻还天真的说道:“可让汉王从江陵驰援,与韦然决一死战。”
恒直则是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萧凉丢了大本营西川,如今盘踞江陵,不会援助我等,他要么是和韦然谈条件,要么是和北秦谈条件。”
正如恒直所想那般,萧凉在江陵城内招兵买马,囤积粮草,看上去似乎颇有坚守之意。
但是实际上萧凉已然是坐立难安,虽然江陵和江州之间还隔着郢州,但是郢州之兵已经尽数被萧归带到江州,郢州其实无兵可守,若是韦然顺势攻破江州,江陵则是孤城一座。
萧凉此刻只好问计于幕僚,幕僚高辩则是分析道:“如今大王有三条路可走。”
又是常见的上中下三策,但是萧凉此时黔驴技穷,也只好耐心的听高辩分析。
“其一,倾江陵之兵,即刻进攻雍州和义州,将江陵和襄樊义阳练成一片,届时大王进退皆有度,三州之地,可募集二十万兵马,足以固守。”
看到萧凉并没有说话,高辩只好说道:“其二,率江陵之兵前往江州,江州刺史尚有数万大军,江陵目前由大军十万,双方合并,足以固守江州,待韦然士卒疲惫,自然退去,或可有些许太平日子。”
看到萧凉脸色更加不好看,高辩只好说道:“其三,以江陵之地,并襄樊之地,随后投降北秦。大王也可享受荣华富贵,届时将领受北秦保护,韦然纵然攻下江州,也无力和北秦抗衡。”
萧凉听完高辩的三策,也是纠结不已。但是他首先排除了和萧寅并肩抵御韦然的计划,众人都能看出江州已经是强弩之末,自己去帮萧寅守城,不是平白消耗自己的实力。
至于并雍州和义州,萧凉虽然有所意动,但是并无十足把握,襄樊城高池深,义阳地势险峻。
思索良久知道,萧凉问道:“先生觉得我起江陵之兵攻打雍州,有多少把握?”
“王显此刻正领兵在湓口,襄樊之地并无多少兵马,而且名义上襄樊两地仍归萧寅节制,大王假传萧寅令,可顺势进入襄樊,”
听完高辩的计谋,萧凉眼前一亮,着手唤来心腹陈抗,令其领军两万,以协防的名义渡江前往襄樊,顺势占领襄樊。
北秦宇文至此时正在襄阳城外不远处的山上,数千北秦精锐埋伏于此。
宇文至回头看向司马临海,犹豫许久后还是问道:“司马公,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司马公。”
司马临海十分诧异,他心中虽然颇为不解,但还是顺着宇文至的话说道:“宇文将军有话尽可直言,无需拐弯抹角。”
宇文至则是说道:“当初萧欢尽屠司马宗室满门,司马公为何得以保全?外人皆言是司马公乃是后乾远亲宗室,所以并未受到波及,但是我观萧欢所为,似乎比司马公关系更远的宗室都被屠戮殆尽。”
听到这个问题,司马临海面色立刻变的凝重起来,似乎并不愿意多提。
见此情景,宇文至也不便多问。
但是司马临海犹豫许久,随后说道:“萧欢从江陵起兵,直逼建康。最终是我打开了宣阳门,放了萧欢兵马入城,故而萧欢未曾杀我,而是将我改任西川,一呆就是三十年。”
随后司马临海看向宇文至,问道:“大敌当前,将军为何对此事感兴趣?”
宇文至只是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在想南齐的战事。若萧炬战胜了萧寅,他会如何办。”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急忙的冲上了山,可能由于跑的过于急促,讲话之时都断断续续。
待平复过后,这个士兵急忙说道:“将军,最新消息,韦然已经擒获了萧归,斩杀了恒玄,大军已经进驻湓口,王显已经率军过江准备回师义阳和襄樊。”
听到消息的宇文至大惊失色,主力部队还在宛城前来的路上,但是王显走水路不日即可回到雍州。
宇文急忙问道:“韦然攻破湓口,王显不驰援江州,怎会回师襄樊?消息确定属实?”
看见士兵点头如捣蒜,只是说道:“卑职打听到,王显乃是韦然安插在萧寅军中的卧底,故而韦然才可轻易攻陷湓口。”
司马临海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就对宇文至说道:“这几日探子来报,襄阳城兵不满万,且都是弱旅,守将袁仪贪生怕死,从鹊尾逃回后就整日不理军务,我愿前去劝降袁仪。”
宇文至一听,立刻劝阻道:“不可如此,若是袁仪不允,反而擒拿司马公向韦然邀功,又该如何?”
司马临海听完后,反而哈哈大笑,对着宇文至说道:“宇文将军还是太年轻了,之前我未曾想劝降袁仪,乃是因为我众他寡,我们定可取之,如今王显光明正大回师襄樊,韦然定要追查宋无为之事,届时袁仪并不能保全自己,所以如今乃是最佳时机。”
说完这话,司马临海则是郑重的对宇文至说道:“我去之后,宇文将军迅速集结大军,若是我回不来,宇文将军立刻率军猛攻襄阳,城中已有细作。”
宇文至还欲劝阻,但是看到司马临海坚毅的眼神,便只好叹息了一口气,任由司马临海前去。
袁仪此刻还不知道湓口的事情,正在府中买醉。
自从鹊尾战败之后,虽然恒直没有处置他,但是斩杀了胡车儿也有明显的警告意味。
故而袁仪回到襄阳之后整日饮酒作乐,不理政务。
正当袁仪今日又在照例饮酒之时,突然又士卒来报,说是擒获北秦探子,指明要见袁仪。
袁仪心情正烦闷,随口说道:“见什么见!既然是探子,斩了就行。”
士卒犹豫的说道:“将军,来人自称是司马临海,还说将军若想起复,最好还是一见。”
一听是司马临海,袁仪顿时酒醒了半分。司马临海此人袁仪也认识,故而又说道:“那就带过来。”
司马临海进入袁仪府中,第一眼便看见了浑身散发着重天酒气的袁仪。
司马临海自然知道袁仪是心中郁郁,但还是直接说道:“将军为何事忧愁,竟然白日就如此饮酒?”
袁仪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置于桌上,看着司马临海道:“司马大人已经投降北秦,今日来此,莫非是要当说客?”
司马临海也不客气,直接自行坐下,然后斟起一杯酒说道:“正是如此。袁将军已置死地,还不自知,整日在此买醉又有何用?”
“司马大人莫要吓我,恒公已经赦免了我,我又何来死地?”
此言一出,司马临海便知道袁仪还不知道湓口的事情,心中不由到了冷笑一声,没想到此人竟然颓废至此,连如此大事都不去打探。
但是转念一想,正好,如此一来胜算更大。
司马临海于是说道:“王显乃是韦然卧底,已经反了萧寅,如今韦然拿下湓口兵发江州。”
袁仪此时却仍不以为意,说道:“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但是韦然却令王显回师南雍州和义州,其中用意,袁将军难道仍不明白吗?王显既是萧寅册封的雍,义二州刺史,如今又是南齐册封的襄樊大总管兼领义州刺史,王显领军归来是肯定要接管襄樊防务。”
司马临海看到此刻袁仪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慌乱之情,方才满意的说道:“故而,届时袁将军如何自处?宋老将军之死,并不是秘密。如今韦然大局基本已定,袁将军到那时哪怕是投降,为了安抚襄阳百姓,韦然也定会将你斩首,以儆效尤。”
只听到“啪嗒”一声,袁仪手中的筷子竟然直接掉落在地上。
随后袁仪将手中之杯狠狠的砸在地上,顿时杯子四分五裂。袁仪气道:“司马将军之言,本将乃是死路一条了。”
司马临海则是戏谑般的说道:“非也,袁将军也可期待恒直天降神兵,击溃韦然。”
一听司马临海这话,袁仪便知道是取笑之言,故而并未理睬,只是问道:“我若献城投降,北秦会如何待我?”
司马临海闻言,只是拿自己举例,言称:“我率兵抵抗宇文至数日,被迫而降,尚且被封为公爵,将军乃是献城归降,岂会没有礼遇?这点袁将军大可放心。”
此刻府衙之中寂静无比,司马临海也并未催促袁仪。
袁仪一番权衡利弊之后,猛的起身,随后对司马临海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军便降了。只是按照司马大人所言,王显如今近在咫尺,若是带兵前行前来,我如何抵挡?”
司马临海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凑到袁仪身边,轻轻的耳语了一番。
袁仪听完之后,两眼放光,不由的说道:“司马大人,此计甚妙。”
王显此时已经领兵过了江,先是令两万大军回师义阳,以免北秦趁机来袭。
自己则是率领五万大军准备进驻襄阳,行至雍州地界之时,看到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王显心中大骇,慌忙抓住一人问道:“短短数日,怎会饿殍遍地?”
百姓看清是官军,立刻吓的魂不附体,连连跪地求饶说道:“军爷,我等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望军爷放过我等。”
看到百姓畏官军犹如畏虎,王显则是一脸的迷茫,但还是先令人给予当地的灾民一些粮食。
百姓都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王显没办法,只好下令将粮食分发给众人。
此时方有百姓仗着胆子说道:“袁仪那狗官,自从回到襄阳之后,整日饮酒作乐,之前为了配合大军出征,我等存粮已经皆被搜刮,如今他回了襄阳,对我等剥削更甚。”
王显闻听此言,心中便有了计较,对众百姓说道:“各位放心,我们乃是当今天子之军,并非萧寅恶贼之附庸。”
但是百姓哪里知道天子和萧寅的区别。王显看到众人茫然,只好说道:“我等皆是秦王韦然的部曲,各位尽可回家,我此番前来就是要缉拿袁仪。”
听到是韦然的部曲,众百姓一阵欢呼雀跃,更有甚至,直接掩面痛苦,不能自已。
杜扶桑见状,却表现出了深深的忧虑,看到脸上也有得意之情的王显,杜扶桑立刻抓住王显说道:“秦王在民间竟然有如此威望,假以时日,朝中必然生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