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弃文从医
退去学籍?
陈广一时有些恍惚,这若是退去了学籍,易德如何识字断句,如何撰写文章,如何习得更高明的医术和知晓更多的药物,这还如何悬壶济世?
“还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老先生摇了摇头,面沉似水。
“测试前,道馆会收集私塾内六至十岁孩童的名单,将未测试过的孩童挑选出来,再组织送往道馆测试。只要你孩子退去了学籍,他们自然不会去查私塾以外没有知识水平的孩童。”
“可是...”
“老夫这趟前来,只是来询问作为易德父亲你的意见。并不是只有你一家如此,包括易德在内的十几个孩子,这一班孩子里就有起码三个是退学的。”
“小广,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可是关系到易德的将来...”
“以道馆那种地方的做派,看你反应你应该也是个知情的人...”
“一定要考虑清楚啊...”
老先生的身影似乎一同出现了好些个,他们围绕在陈广的耳边,凑得很久,声音很是低沉,每一句都能敲打起他心中的波澜。
陈广闭上了双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呼吸声太大了,他竟然没再听见老先生的话语。这个世界安静了很久,终于,一声沉闷的呼吸击溃了寂静。
“我知道了。”
陈广睁开了双眼,平淡地说着。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老先生原本焦虑的神色也悄然退去,他看着有些落寞的陈广,内心多少有些不忍。
“小广啊,不要有太多的自责,易德这孩子,天资聪慧,相信将来在任何地方,都能做得风生水起的。”
老先生起身拍了拍陈广的肩膀,语气显得有些惋惜。
“手续老夫会在今晚帮你们解决,现在也不早了,老夫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老先生转身就走,一旁的陈广也急忙起身相送,却被老先生压了下去,他看着陈广,摇了摇头,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陈广恍惚着看了一眼老先生,说:“那就有劳李夫子了,天色已晚,就不多相送了。”
看着老先生渐行渐远的身影,和易德逐渐放大的模样,陈广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来。
“爹。”
易德站在身后,似乎想问些什么,但陈广并没有回头,而是淡淡地说了句:“爹去准备晚饭,你先休息一会吧。”
说完,也不顾易德的反应,头也不回的往灶厨走去。
父亲这模样,即便是六岁的易德都知晓不对,所以他也没去打扰父亲的趋静之道。但自己老是休息也不对,于是他来到桌边,把刚才的茶具收走清洗。
之后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帮忙的地方,易德才来到大门外。灵州大陆的星空还是挺美的,虽然云很多,但那月亮总是能找对时机探个头跟易德打个招呼。
他晃了两圈,内心多多少少猜到父亲与夫子谈话的重点是自己,至于主要原因是什么,他不清楚,但他猜,不是什么好事,不然父亲也不会是那副模样、夫子走时也不会是那副模样,以及他最后的那一眼也不会如此复杂。
不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吧?
易德这样想着,内心也随即不安了起来。
晚些,饭桌前。
此时的屋内气氛诡异到了极致,这里如同一间身处郊区并且荒凉破败的老房子亮起了蜡烛,但房内却空无一人的诡异。
在这个连吃饭都没有声响的屋子里,易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气氛,这情形压的易德有点喘不过气来,想畅快地吐气,又怕太大声而打扰了父亲,于是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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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不是很讨厌医药吗?易德很想这么问,但话却被堵在了心头。
“可是你想去私塾,是吗?”陈广走了过来,在一旁蹲下了身子,伸手轻抚着易德的脑袋:“虽然当时是爹自作主张地把你送去私塾,但现在我想知道,你这么想去的原因。可以跟我说说吗?”
“因为,因为我想出人头地。”
“嗯。”
“我想挣很多很多的灵币。”
“嗯。”
“这样,爹就可以不用成日蹲在药草堆里了。”
听到这里,陈广的内心像被撞击了一样地震动,转念一想,他也知晓了易德会这么认为的原因,不由的苦笑一声,问道:“小易,你觉得阿爹累吗?”
“嗯。”易德揉着通红的眼眶,奶声奶气地点着头。
“那你觉得阿爹喜欢做药师吗?”陈广又问。
这问题似乎难住了易德,他只想过阿爹做药师肯定很累,但确实没想过喜不喜欢做这件事。于是他放下手来,看着自己的父亲,试探性地说:“喜欢?”
他本以为能看到自己的父亲笑着点头承认,却没想到父亲笑着摇了摇头,笃定的说:“爹不喜欢。”
两个问题,回答的却是两个毫不相干的答案,易德想不通,一个不喜欢,又累的工作,为什么父亲会去做,是除了药师,找不到吃饭的田地了吗?
“为什么?”
预料到易德会这么问,所以陈广笑着拍了拍易德的脑袋,然后又深吸了口气,似乎要把笑容憋回心里去。
“小易啊,阿爹再问你一个问题。”
“生老病死,你觉得之中那个最让人痛苦?”
“死?”易德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陈广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的不满意:“人固有一死,这有什么好痛苦的。”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啊。”易德如是回答。
“你那个叫害怕,不叫痛苦。”
“哦,那什么才是最痛苦的?”
“小易,你记住,生老死,都是命中注定只有一次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既然改变不了,就可以免去痛苦。”
“但病,不一样,病生来就是痛的,没有会让人感到舒服的疾病,没有一种。
病可能不会直接取走人的性命,但可以把人类折磨地痛不欲生,并且可以反反复复,多次、多种出现,这时候感到痛苦的,除了患者之外,有的就是周遭的亲人。”
说到这,陈广停顿了好一会,不断地深呼吸着,似乎是要压抑住某种不好的情绪。
“死亡是必然,生老亦是必然,而病,却是未知数。它可以被医治的,这才是最痛苦的。”
“被治好了,还会痛苦吗?”易德不解的问道。
“被治好了,就会有下次,反反复复,周而复始,这才是最痛苦的。”
“既然如此,那一开始不治会不会没那么痛苦。”
“对啊,如果一得病就会立马死掉,对这个患者来说,或许不会那么痛苦。”说完,陈广看向了易德,说:“小易啊,阿爹这个人是有些犯贱,见不得有人生病。因为如果有一个人生病,痛苦的就不只是这一个人。所以阿爹才会去当这个药师。”
“阿爹一直希望,你能学会这用药之道。如此即便是不能悬壶济世,也可以救助旁人、甚至是至亲之人的病痛。”
“至亲之人?可是阿爹你本身不就是个药师吗?”
陈广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轻轻地捏了一下易德的脸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