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战争的阴影（上）

离开嘈杂的收费亭后，灰尔和奥弗里尔来到桥头堡外的浅滩上。对视了一会儿后，两人突然发笑，抱住了对方。

“好久不见，老伙计。”

“哦，是啊，”奥弗里尔发出大笑，“我都还没缓过来呢。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你知道吗？我还想着，如果有朝一日我往西境去做生意，肯定会聘请你去做‘引路人’。”

“真的？你那么在乎面子，不怕招来别人的非议？”

“在我心里，你就是货真价实的北方大剑。”奥弗里尔认真地说，“这事儿无关他人的想法。而且只要你别天天把‘放逐者’这个名号挂在嘴边，谁会知道这件事？你就是太过诚实了，所以才总是吃亏。”

“你们商人难道做生意不以诚信为本吗？”

“说谎话才叫不诚信。而选择不说某些真话，那是智慧。”

商人得意洋洋地翘起鼻子。灰尔露出苦笑，同时也感到欣慰——尽管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但他的老朋友还是和以往一样，性格散漫、自傲自大，却也十分重视友谊。

奥弗里尔·莫维托是在布莱恩尼亚、布恩和坎特诺尔等国活跃的一位商人。他在有着“商人之城”之称的桑密也算半个传奇人物。据说在莫克顿大学时，这人就以懒惰、酗酒和愚蠢的举止而闻名，但好在人比较外向，而且还长得帅，因此人缘倒也不差。本来学院的教师想给这个每天游手好闲的学生挂科，但他最后毕业考试的成绩几乎全是满分，结果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在商学院毕业后，他独自前往桑密开始着手经商。和灰尔认识的另一位商人朋友格里诺艰难的发家史不同，奥弗里尔是个天才，很快就混出了些名头，可惜他太过高调了，于是被打了黑枪——有一伙无赖在半夜的巷子里把他堵了。说来也巧，灰尔那时很缺钱，他在桑密蹲生意的时候刚好撞见了这一幕，出手救下了奥弗里尔。作为回报，奥弗里尔请他去酒馆喝了个爽，两人也因此成为朋友。

“喔，这可真难以置信！”短暂的叙旧结束后，商人盯着灰尔后面的小女孩，睁大眼睛道，“才一年不见，你就赶着找了个老婆，还生了个孩子……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生下来就这么大？”

“我代朋友照看她。”灰尔镇定地撒着谎，全然忘记了他刚刚才和商人讲过有关诚信的话题，“我们踏上旅途也是为了送她回家。你呢，奥弗里尔？我记得你之前主要是做香料和宝石生意吧，怎么现在开始改运木头了？”

“我这不是看到了潜藏的商机嘛。王政需要大量木材，所以我就想抓一次……怎么说来着？‘时代的机遇’。结果没想到会被卡在这儿。如果这事儿不能解决，我至少得亏两万艾朗！”

“看来你看机遇的眼光不是很准。”灰尔把手抱在胸前，“说真的，奥弗里尔，你有没有考虑换个出路？现在战争越来越频繁了，国家间对贸易的限制肯定也越来越多。”

“我还真考虑过。”奥弗里尔叹口气，“毕竟现在可是谣言四起……而且事态横生。”

“说说看，只要不是什么秘密。”

“事情从一个月前开始就不对劲了。税收政策出现了很奇怪的波动……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肯定不感兴趣……”

“不，奥弗里尔。我很感兴趣。”灰尔没有说谎，在艾努伯格和勒斯堡他都没有打听到关于时局的有价值的情报，现在正好机会难得。“我听说，现在南境诸国的税收政策都改了，

是这样吗？”

“我都看在眼里呢。”奥弗里尔对商业上的情报信手拈来，他掰着手指说道，“人头税、冬营税……这些由军方直接征收的税费都增加了一倍。就拿布莱恩尼亚来说，他们甚至搞了个全新的税种——每个商人和企业家都要向王家金库缴纳‘布罗特什一税’：每收入一枚亚罗特，就要上缴一枚布罗特。”

灰尔点点头。“还有别的吗？”

“当然。我的那些非人种族的商业朋友们更惨：除上以外，精灵、矮人、侏儒和半身人——非人种族的人头税和窗户税进一步增加。如果他们从事贸易生产，还要强征‘非人种族捐税’，每一百布罗特的收入就要收取十枚。这一来，非人种族企业家有百分之四十的收入要上缴给王家。我的一个半身人朋友的银行，包括他旗下所有支行，每年要向鹿林边的四大王国缴税六千艾朗。这么说吧，这个数字相当于一位富有的男爵为其名下所有地产缴纳税款的三倍。”

“人类不用给王政多缴捐税吗？”

“不用。他们只缴人头税和冬营税。”

“也就是说，”灰尔又点点头，“南境诸国和青蓝帮以及诺泽凯亚开战的费用，全由精灵或其他非人种族买单。倒是在我意料之中。不过这样一听，你的处境反倒还挺正常的。只要稳妥一点，也不至于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吧。”

“谁知道呢？也许木精和德鲁伊只是看到你运送木头就会觉得你在冒犯他们，即便你对鹿林或橡木丝毫不感兴趣……更何况，现在的物价也不允许我们稳妥下去了。不抓机会多赚点钱，我很快连宝石生意的老本行也干不动了。”

“说详细点，物价怎么了？”

“等会儿。”

奥弗里尔掏出个酒瓶，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你要来点酒解渴吗？”

“谢谢，但你还是给这女孩多拿点水来吧。听你的意思，宝石的价格正在飞速上涨吗？”

“的确如此。”商人续道，“我在商界滚爬摸打了很多年，足够让我把特定的物价波动和特定的事件联系起来——最近宝石价格在急速上涨，因为市场需求量变大了。”

“为了避免汇率和货币价值波动，你们平时不都用现金兑换宝石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别忘了，宝石还有一项优势：一袋钻石不过几百克重，可以放进口袋，价值大概相当于五百艾朗。同等的钱币却重达十几千克，要用超大号的马鞍袋才装得下，还不一定兜得动。虽然价值相同，但揣着一小袋宝石可比扛一大袋金币容易得多，逃跑时也更快，还能空出两只手——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必要的话，你可以一手搂着老婆，另一只手甩着装满宝石的袋子打人。喔，我和你保证，那威力丝毫不下于流星锤。”

“也就是说，”灰尔玩味地笑道，“战争还没正式开打，有人就准备逃跑了。不知道那些贵族想要逃去哪儿？”

“最可能是去遥远的北方。宾眠、马达尔或亨达尔，甚至烈泽尔——谁知道呢？反正足够远、能躲开诺泽凯亚人就行。但我们没法逃，所以我们能选的只有留在这儿，努力不让诺泽凯亚人过来。”

商人耸了耸肩，一副“不如随遇而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