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魔女与兔子（下）

不管怎么说，看样子，想从兔子这儿获取有关魔女的情报是不能指望了。爱丽丝转过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正站在一片广阔的湖泊前，湖面明亮得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微风习习、波光粼粼。如果不考虑这儿环境的特殊性，倒是个很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那你沉睡了两个月，为何突然苏醒了？”她问兔子道，“反正我在这儿遇到你一定是你的原因吧？我可没有想见你的意思。”

兔子猛地跳了起来，“请原谅小人！和您久别重逢实在太过兴奋，竟然差点就把这茬给忘了……咳咳，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小人认为有必要告诉您。”

“什么事？”

“有人千方百计地在找您。”

爱丽丝讶异地眨眨眼，而兔子先生则一脸严肃。

“有不轨之徒依旧在觊觎着您的力量，我的A?nQiyna——就像之前那个肮脏的密探术士一样。这一次是神职者们。”

“神职者？”

“用您现在所知的知识来说，她们是来自圣法教会的教士。”

爱丽丝点点头。她听说过这个教派，它们在整个大陆都颇有名气。教会信奉圣女艾蕾希丝特——亦即千年前的救世圣女的威名，以神圣之火为行动纲领，在大陆各地都有活动。爱丽丝小时，还曾和母亲一同参观过在乌彻利亚的传教士的街头演说。

灰尔曾和她提起过，教会的人对魔法以及魔女都有着强烈的敌意，因此他们在旅途中最好避免与之接触。大剑解释说，教会和魔女的恩怨属于历史因素和政治需要，教士们也拥有对魔法的侦测和戒备手段。保险起见，他们最好尽量远离教会的人。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在城市中，他们会避开有传教士借住的旅馆；在驳船上，遇到同行的教会人士时，灰尔会不着痕迹地带爱丽丝走到船的另一头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再出现像默里克之类的人跟在他们身后，灰尔也没感觉到有密探在调查他们。

“那，兔子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爱丽丝自然地出现了这个疑问。

“教会里有着和您拥有相同力量的人。”兔子的一番话让爱丽丝惊讶不已，“是的，您没想错——在神职者的行列里，也有拥有A?nMo?ra之力的人存在。”

“教会里……有‘魔女’？”

“是的。A?nMo?ra的力量之间有着奇妙的联系，通过某些手段——比如用法术仪式发出血脉呼唤，是有可能做到A?nMo?ra之间的相互沟通的。”

说到这儿时，兔子露出凶狠的笑容。

“有个神职者就这么干了。哼，真是胆大妄为！明明只是些‘残次品’，也胆敢触碰厄莉丝大人的秘密……不过请您放心，我已经给过她们警告了！”

兔子挥舞两下前臂，看着就像是在做挥拳的动作，只是怎么看怎么滑稽。不过和他搞笑的外表相比，爱丽丝毫不怀疑，兔子所说的话都会变成现实。

爱丽丝陷入思考。教会的人的确在关注她的下落，看来他们也是想找到自己的那些人之一。

不过反过来，她和灰尔也知道了六位魔女中至少其中一位的去向，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毫无头绪。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会听从爱丽丝的母亲——艾芮菈的建议，一边收集情报、一边等时间抵达“节点”。那时，等爱丽丝长大，他们将一一接触其他魔女，并力图找到抹除——或是利用魔女之力的最佳方法。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想到这里，爱丽丝突然有种冲动。

“兔子先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哎呀，厄莉丝大人。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如实回答您，您无需征求小人的同意。”

“你相信命运吗？”

兔子先生歪了歪头，“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厄莉丝大人。对我来说，命运不过是自然魔力按照既定轨道的运行，然后在物质界的一种投影和体现罢了。您为何突然想问这个？”

“我做了很多……有关预言的梦。”女孩低着头，“兔子先生，你不是说过吗？‘到了最后，唯有金丝雀会回到这里’。这句话什么意思？那些和我同行、除我以外的人……最后会怎样？”

“对不起，厄莉丝大人。”兔子摇了摇头，“我无法向您解释这句话。命运就是命运。我所转述的内容，是T?oRúnd?——也就是湖泊上的这座‘密约之塔’所记录的。与我们现在使用的语言相比，上古语最大的特点就是模棱两可，一句预言在经过译解后更是有着千万种含义。我只能将它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告诉您，不加任何修饰和解释。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也只取决于您如何看待它。”

“我的力量会毁灭这个世界，而是重铸这个世界？”

“依小人来看，”兔子笑了笑，“这两种结局毫无差别，我的A?nQiyna.”

爱丽丝沉默无言。

“精灵的术士说：‘新历千年之后，魔女将重现世间。届时，火与血将洒满大地，蔑视与轻廉久居人心……世界将被摧毁殆尽，其后又将涅槃重生。’”兔子先生摇晃着脑袋，“就像这句预言一样，它所指代的不也是不清不楚的未来吗？厄莉丝大人——小人要给您一句忠告。您的力量无比伟大，您的意志也绝对至上。所以，何必理会那些人微不足道的‘预言’呢？”

爱丽丝抬起头，看见兔子伸出双臂，看着她。

“您想做什么，那就做什么；”他激昂地高呼，“您想要哪些人死、哪些人活，他们的命运也就此注定。您若喜欢这个世界，那就让这个世界依旧苟延残喘下去吧；您若厌恶了这个世界，那就把它推倒，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建。谁都无法阻止您，厄莉丝大人。巫师、国王、教士、大剑，全都微不足道。包括那些残次品也是一样。”

爱丽丝后退一步。她惊恐地看到，湖泊上的高塔正在看着她。它张开大门，宛如一张巨口，朝她发出无声的呼喊。

“看来这次会面要结束了。”兔子转头看着高塔，“真是让人依依不舍，厄莉丝大人。我会期待和您的下次见面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小人会竭尽所能，帮您集齐七位魔女的力量的。”

“七位？”爱丽丝不禁问道，“不是只有六位吗？”

兔子露出神秘的笑容。

“在您降临世界之前，”他最后说，“确实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