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最是情深唯相忆
北京,秋凉已转冬寒。
莹莹坠落的雪珠子中,一辆辆表面朴素内在奢华的马车浩浩荡荡地从紫禁城内驶出来。
在冲办事不力的钦差大人发过几次火气后,思女心切的皇上,终于决定亲自南下。在同宁妃娘娘简单商量后,夫妻俩便带着瑞亲王、纳兰恒硕和一众官员、侍卫假借“微服出巡”之名,踏上了漫漫寻女路……
“额娘……”城外,非吵着要来送行的锦珂格格,看着宁妃委屈地轻唤。
“锦珂乖,等找到你锦玥妹妹,我们马上回来。”宁妃温柔地帮锦珂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弯弯的眼眸中盈着点点水雾。
“女儿,舍不得你们……”锦珂拉住宁妃的手,嘟着红唇喃喃道。
“好了,锦珂,我们要启程了,你在家好好的。”这时,皇上自车窗内探出头来,温和而又不容置疑地对锦珂道。
“蔻丹,照顾好格格。”宁妃有些不放心地说罢,转身款款上了马车。
马蹄扬尘,车轮缓缓转起。锦珂和同她一起来送行的纳兰月然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帕子。
这次随御驾南巡的,除了几位中年臣子,还有六阿哥、纳兰月辉等几个小辈。
骑在高头骏马上的月辉跟在车队的最后,他故作漫不经心地向这边望了望,目光却幽远而深邃。
与月辉短暂对视后,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锦珂心内,忽而泛起丝丝莫名的酸楚。
“看什么看?我两个哥哥,你都想勾搭吗?”捕捉到锦珂格格落在纳兰月辉身上的目光,月然语气酸酸地撇嘴嘲讽道。
“不许胡说!”听到月然的话,锦珂只觉心尖一颤,恼怒地瞪大眼睛,欲伸手打月然。
“谁胡说了?”月然笑着抖了抖帕子,“不然,你在看什么?”
“我……”想着月辉深邃的目光,锦珂一时语塞,小脸绯红地转过身去。
雪珠子在地上铺了一层,但很快便随风而化了。
锦珂和月然回到纳兰府时,雪已住,风却又冷了几分。
锦珂沉着小脸回到月蕊轩,将自己关在房中,只觉心乱如麻,连午膳都未用。
在蒙古草原上的那一夜,不受控制地在眼前一遍遍闪现,越想忘记,就越清晰。
半梦半醒间,耳畔,忽而回荡起月然含着讽意的话语:看什么看?我两个哥哥,你都想勾搭吗……
“啊?不可能!”锦珂惊慌地坐起身,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心内,却颤抖不已。难道,自己真的对纳兰家的两兄弟都动了心思?
“月朗啊月朗,我怎会被你逼到这般境地!”锦珂凄楚地苦笑一声,将自己泪如雨下的绯红小脸埋入柔软的枕头中。
不知过了多久,锦珂泪眼迷离地抬起头。看着屋中一件件熟悉的家具物什,这大半年来的种种,如刀片般在心上一一划过。万千委屈,铺天盖地地向她席来。
“我该怎么办?”锦珂望着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妆台,无助地哭问。若说从前,花好只是小小的试婚格格时,她还能对纳兰月朗抱一丝希望,可如今……
皇阿玛和额娘,找了锦玥那么多年,想了锦玥那么多年,盼了锦玥那么多年……在知道花好就是锦玥后,更是整颗心都系在了她身上。
那么,这次如果真的能平安寻回花好和月朗,皇阿玛,又是否真的会放下重重皇家规矩,成全他们呢……
???
秋风瑟,马蹄疾。
月朗骑着玉兔马疾驰在深秋的大道上,随着一棵棵树木向后退去,万千思绪起起伏伏……
终于得以离开顾府,奔向自己心心念念的花好。耳畔,却依旧萦绕着顾安良的声声叮嘱。
这些天,月朗虽未与顾安良有过多的接触,但那一次的秉烛夜谈,已让他心中生出高山流水般的知音之情。
这一场相识:自己教会了顾浩然学习之道,顾安良亦教会了自己处世之道。
而处世之道,远比学习之道更为重要。倘若,自己能早些结识顾安良,这一路上,定会少许多坎坷。或许,今夕已寻回了花好。
知音难求,这般亦师亦友的人生知己情,不知,此生是否还有缘再续……
???
小镇长街,空空落落。
花好带着芸儿走在青石板路上,心中不禁感觉有些奇怪:如今,天气虽凉了些,可这原本热闹的街道,也不至于变得如此冷清吧?
“小姐,你也不能总这样躲着皓轩公子吧?你,打算怎么办啊?”芸儿看着心事重重的花好,有些为难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明白皓轩对我的好,可自从那日之后,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花好轻声说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小姐,我知道你对月朗公子一往情深,可是,事到如今……”芸儿看着花好,想要劝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好芸儿,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有些事,我也是心不由己啊。”听到月朗的名字,花好轻轻垂眸,本就绞痛着的心,又多了几分愁楚……
“哎呦!”
花好心绪凄迷、精神恍惚地向前走着,突然和迎面而来的一位老妇人撞了个满怀。
“老婆婆,对不起。您无碍吧?”自惊愣中缓过神来,花好含着歉意关切地问老妇人。
“无碍,无碍。”老妇人站稳身子,慈祥地对花好道。她虽已年迈,但看得出来,身子骨还十分硬朗。
“无碍就好。”花好说着,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我说姑娘,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敢随便出来呢?”看到花好隆起的小腹,老妇人忽地语气一转,着急地大声道,“你不顾及自己,也不顾及腹中的孩子吗?”
“这种时候?怎么了?”花好不解地眨眨眼睛,心里甚是奇怪。
“哎呦,姑娘还不知道吗?有一种什么瘟疫,正在南面的村子里蔓延。”老妇人说着,愁苦地叹息一声,“听说啊,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什么?”听闻“瘟疫”二字,花好心内一惊,身子不由得一颤。
惊慌中,皓轩这几日的种种行为忽而涌上心头。原来,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老妇人接下来又说了什么,花好已听不清,只觉心中脑中一片混乱。
回到租住的小院儿,花好晕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黄昏。她吩咐芸儿去给皓轩做些可口饭菜,自己换了身轻便的衣衫,翻找出他们自北京带来的那些金银花,认认真真地挑拣起来。
这些黄黄白白的花朵,虽微小,却有着极好的清热解毒效果。
或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所以,自己才会千里迢迢地将它们带到江南。
亦或许,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情,比儿女情长更重要。
可是为何,却又总忍不住去想那个人?而每次只要浅浅念起,心,便疼得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