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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皇子

“弟子,拜见师父!”

迎福巷的一处别致小庭院内,匆匆赶来的李开来神色恭敬,对面前身材高大的老人缓缓拜倒。

然而老人只是点点头,便抬腿离去,一句话也未曾说出口。

不问李开来在这座小镇过得如何,也不问事情办得如何。

李开来重新抬起脑袋,神色自若,并不觉得自己师父傲慢,或是自己做错了事而导致师父对自己爱搭不理,因为师父性情本就如此。

虽然谈不上对自己这位赫赫有名的师父有多了解,但李开来敢肯定自己对师父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想说话时,不管对谁都会噼里啪啦倒出一堆豆子,不想说话时,哪怕是自己父皇也只会敷衍了事,甚至只是点头摇头。

曾经李开来就在背后偷偷说过一句:“师父好像永远都睡不醒哩。”

“莫要心里偷偷说师父坏话。”一旁的棉袍年轻人出声道,但那笑容怎么都看不出责怪之意。

“不是坏话!不是坏话!”李开来亲切地揽住自己这位大师兄的肩膀,笑嘻嘻道,“师兄你怎么现在才来?让师弟想得好苦啊……”

说着李开来便有几分泫然欲泣的女子作态。

名叫苟信芳的棉袍年轻人笑容不变,但却死死用手按住李开来的面庞,说道:“说归说,哭归哭,但别把鼻涕眼泪蹭在师兄新买的棉袍上面。师兄家里穷,只买得起一件,可比不上小师弟你的帝王之家。”

“师兄这说的是什么话嘛……”李开来笑容一僵,但却挪开脑袋,更搂紧了苟信芳的肩膀,笑道,“咱们兄弟两人不说两家话,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嘛。”

“是师兄弟。”苟信芳补充道,而后又补充了一句让李开来尴尬不已的一句话,“还有我的棉袍不是你的棉袍。”

“师兄你这就很莫得劲儿了啊。”李开来闷闷不乐道,心里想着等回到临安城,就往师兄家里送去一马车的棉袍。

“你若是想送我棉袍的话就免了,”苟信芳好似一眼看穿了李开来的心思,说道,“还不如送师兄一些真金白银,那些东西比较实在。”

“你们读书人不是最讲究风骨么?”李开来重新扬起笑脸,“怎么好意思让我送钱?”

“读书不也要读出个黄金屋么?钱这玩意儿多实在啊,谁不喜欢?”苟信芳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再说了,师弟送的新年礼物,师兄收着,合情合理。”

李开来撇了撇嘴角,神情很是无奈,心想你堂堂一个大师兄也好意思让师弟先送礼?

“师兄家里穷啊,怕是送不起什么新年礼物给师弟你了。”苟信芳唉声叹气道。

李开来听了这话差点一个趄趔摔倒在地。

如果李四见到这一幕,一定会竖起大拇指将苟信芳奉为神人,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居然有人能降得住,李开来这个脸皮厚过城墙,嘴皮快过弩箭,明明很是欠揍,但自己却打不得的家伙。

天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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葩何其多也,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有意思的是被降者高居皇家,乃六境修士,降人者出身寒门,乃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而后这出身天差地别的师兄弟两人,便望着庭院大雪聊起天来,不提及学问考究,不提及家国大事,就只是简简单单聊些乡里百姓常聊的鸡皮蒜毛。

例如李开来讲起小镇内姑娘模样大多俊俏,但年纪稍大些的便都嘴角伶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苟信芳便讲起途经大徽绥阳县时,山间小路是如何地寂寥,有些无趣,但还好师父睡得香甜。

至于老人为何带着苟信芳来到此地,李开来后续需要做什么,二人都未曾提及。

师父在前,弟子何必越俎代庖?

而两人的师父……一进房屋,便脱去身上大衣,呼呼大睡去也。

“雪下大了。”李开来突然伸手接住一枚小巧雪花,轻声说道,“不知道北方的将士们过得如何?”

“他们才是最该披着棉袍的人啊。”有些畏寒的苟信芳,紧了紧身上的厚重棉袍,叹道。

——

三个月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少年王秋明来说,九九八十一天的炼体之苦无异于噩梦。

但好在梦醒了。

“修道之人,脱凡第一步便是养出一口纯粹真气,而后以纯粹真气吸纳天地灵气,涵养心湖气府,厚积薄发,迈入一境自然水到渠成。”怀仁巷上,王秋明缓步前行,脑海中反复琢磨着李四说与他的话语。

虽然李四的“水到渠成”说着轻松,但对于世人而言,养出一口纯粹真气不仅需要一门不俗的呼吸法,还得靠自身玄之又玄的悟性。因此修行之人,天赋不可谓不重要,当然心性也不可缺。

王秋明如今已经养出一口纯粹真气,正是游走在四肢百骸的那头游龙,而且王秋明已经开始吸纳周身灵气,虽然缓慢却犹有成效。不过王秋明却仍未迈入一境,因为以内视之法观己心湖,荡漾心湖上的那栋气府虽有棱有角,却恍恍惚惚,虚幻不是实质。

因此王秋明总觉得差了一点儿。

似临门一脚,又似跨洲一步。

“名为筑基境的修道第一境,果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啊。”王秋明不禁心里叹道。

筑基筑基,筑的自然是心湖气府的地基。

虽然在与李开来闲聊时,也听说过一些让人艳羡的,天大机缘砸在头上,然后一步登仙的名人名事,比如月神宫那位出生便有金色龙鲤相伴的小师妹,梦西洲那位得到上古仙剑剑灵青睐的江湖游侠……不过王秋明觉得这些故事听过后咂舌一番就算了,毕竟自己十几年来吃个饱饭都得劳累奔波,想来自己是没那天上掉宝贝砸在自己头上的福分了,真掉的话估摸也是把自己砸晕,然后给真正的幸运儿捡走宝贝。

因此对于常年吃不到几块肉的少年来说,他真的很感激让他三个月都吃上荤腥的李叔,比起那些暂时还捉摸不清的缥缈仙路,少年如今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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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注重更贴近生活的吃饱穿暖。

所以少年心中又多了个除楚楚外,要感恩的人。

怀着多种心思的王秋明走在小巷上,突然肩膀撞到一人,王秋明连忙回过神来,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被撞那人笑着回应道:“没关系。”

王秋明抬头望去,只见那是一服饰华美的少年,气质不输李开来。不过更吸引王秋明的目光的,反倒是少年身后那个低眉顺眼,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

“看起来好像是位老爷爷?可怎么半点胡须都没有?”王秋明心里嘀咕一句,缓缓走开。

“看着面生的很啊……应该又是一个外乡人吧。”王秋明很快便将这些念头抛掷脑后,加快了速度,他要赶着去阿正学堂接小姑娘放学。

少年打算给小姑娘一个小小的惊喜。

待到王秋明离开小巷之后,那华服少年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气势好沉稳的一境修士!这种天资的修士哪怕是在我们大磐,也不多见吧?未来可期啊……”

华服少年正是那姗姗来迟的大磐皇子,刘弘德。

“以奴才看,”面容无须的老人闻言低头道,声音沙哑却不似男子,“那少年恐怕还未晋升一境。”

“竟有此事!”刘弘德大吃一惊,但很快恢复往常神色,笑道,“这座小镇真是人杰地灵啊,本皇子来得是有点晚了。”

“殿下福缘深厚,该是您的自然都是您的,谁也拿不走。”老人明明是笑着,却能让人感受出一股寒意,“至于那少年……不过是个未晋身一境的小修士而已,殿下身为我大磐皇子,这种修士麾下实在是多如牛毛,不值一提。”

“说得有理。”刘弘德笑着点点头,下一句话却冷冽起来,“不过下次少说一点。”

身怀九境修为的大磐宦官,只是稍微一愣,很快便垂下头来,恭敬道:“臣知罪。”

刘弘德点点头,又恢复起闲庭信步的步伐,开始欣赏小镇的乡土人情。

如今大徽与大磐多有摩擦,双方麾下藩属小国也是互有损伤,因而两朝关系实在算不上是和好,反而隐隐有举国大战之势。而身为大磐皇子的刘弘德居然在这种敏感时期,选择来到“敌国”境地,尤其还是选了个姗姗来迟的时机,这不可不谓耐人寻味,甚至大徽朝中早已传出了“羊入虎口”的笑称,有好几位主战派大臣都提议,要将刘弘德作为两朝正式开战的导火线,不过大徽皇帝对此一直不置可否……

因为时候未到。

至于刘弘德,别人不知,他自己却很清楚,来大徽卧龙镇正是自己向父皇的提议!然而为何?或许是真有什么所谓等着他的天大机缘,或许是自己那逐渐势大的亲兄弟,或许是父皇对于大徽的暧昧态度……

走出怀仁巷,来到守禄巷,站在一个烧饼摊子面前,与卖饼大婶攀谈的刘弘德笑得很是开心。

只是心中的阴晴不定,只有他自己才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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