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有钱人
宅子内。
王秋明给坐在椅子上的李四端来一碗白开水，家中虽然没有酒，但礼数不能少。至于茶……王秋明家中倒是有一些顾守池赠送的茶叶，不过少年知道汉子不是爱喝茶的风雅之人。
“谢谢你啊，李叔。”少年拉来一把椅子，坐在李叔对面，开口笑道。
“其实真要动手的话，”汉子摆摆手，有些无奈，“我应该拦不住那个家伙。”
“是你父亲那边的人吧？”李四望了一眼有些沉闷的少年，问道。
少年嗯了一声，点点头。
“那把剑……”汉子望着少年低垂的脑袋，有些恼火，最后只是叹息道，“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曾经是你父亲的佩剑，但应该也是来自拒北城，既然如此……那把剑给他们拿去，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
“小子！”见少年始终一言不发，李四忍不住大声喝到，“抬起你的头来！我李四教你拳法，领你修行，可不是让你在别人面前低头的！”
汉子站起身来，一拳砸在桌面上，继续说道：“你现在境界低，修为弱，的确没有与他们讨价还价的本钱，这得认！因为事实的确如此，你没有理由期盼别人拉下身子与你讲道理！在我李四看来，这个世道也的确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但那又如何？”
“只要以后有那么一天，你够强，你的拳头够硬！那些人自然会低下头来跟你讲道理了，”汉子有些讥讽说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他娘的这几个月，老子满肚子的墨水都用在你小子上面了。”汉子最后摸着下巴，喃喃道。
至于抬起头来的少年，思索一番后静静说道：“我其实没有很生气，也不觉得董姑娘是个蛮不讲理的坏人，事实上董姑娘已经跟我讲过道理了，所以我没有理由恨他们。但就如李叔你所说，我的确……的确很不喜欢那种人微言轻的感觉，因为我知道董姑娘愿意跟我讲道理，但未必肯听我讲道理……所以、所以我争取有一天能够让他们听我讲道理，而不是只能听着他们自己愿意说的事情。”
少年举起拳头，重新扬起了笑脸。
只不过李四有些龇牙咧嘴，因为他觉得自己肚里的那点墨水，似乎没有少年自己想得好听？更何况这种情况，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看来以后自己出拳就可以了，这种教别人如何为人处世的事情，自己的确不擅长，也不喜欢。
有些烦躁的汉子嘀咕一句：“讲这么多道理作甚？用拳头不是更痛快？”
听闻此言的少年眼睛一亮，赞叹道：“李叔这句话说得有道理啊！”
歪打正着的汉子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想着自己还是会讲一些道理的嘛。
“不管怎样……日子总归是在一天天地变好啊。”王秋明看着桌上，那瞧着就很是不俗的一袋子灵石，心情逐渐舒畅起来。
李四点点头，对少年的乐观心态表示赞许，而后从袋子中摸出一块灵石，缓缓解释道：“这些灵石是修行中人所用的神仙钱，就相当于世俗中人用的铜钱、白银、黄金等物件儿。而如今你袋子中的是上品灵石，也是山上最值钱的神仙钱，它们还有个更为通俗的说法，叫做琉璃子。”
本就是一财迷的王秋明，听着李四的话语，眼中神彩愈发光亮，也忍不住摸出一枚琉璃子，放在掌中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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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瞧着那大小如成年人手拇指般，形状犹如河中鹅卵石，通体焕发着七彩炫光，其中以翠绿色最浓，拿在手中便能感受到磅礴灵气的圆润灵石，真是越瞧越喜欢。
殊不知李四也在对王秋明的财迷模样啧啧称奇，见少年感兴趣，汉子便笑着多说了几句：“作为神仙钱的灵石分为下、中、上三品，一一对应白瑕子、星斗子、琉璃子。三者之间作百进制，例如一枚琉璃子，约莫可以换成一百枚星斗子。”
在听李四解释的同时，王秋明早已从倒出袋中琉璃子，一一数了起来，只见满桌的珠光宝气。
“一共八十一枚！”少年捏起最后数的一枚琉璃子，兴奋叫道。
“这些换成铜板、白银……能值多说钱啊？”王秋明刚刚踏入修行，还不是很明白神仙钱的价值。
李四闻言忍不住以头扶额，为少年暴殄天物的想法感到震惊，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一枚白瑕子若是换成世俗黄金的话，堆满整座宅子应该绰绰有余。”
少年忍不住惊叫出声，连忙收起八十一枚琉璃子，重新装进袋子里，财不外露的说法他还是明白的。
“你如果只是收着这些钱财，不花的话，迟早会出事的。”只见李四徐徐说道，“所以我建议你变现为宝，将钱财换作修为、法宝，才是留下钱财最好的办法。”
“我应该去和谁做生意？”王秋明很快便明白了李四的意思。
“甘来铺子的张老头做生意最公道，不会因为你境界低就痛宰你。”李四停顿一下，而后继续说道，“碎玉铺子的刘老头也可以做生意，但他比较难说话，你得看自己的缘分如何。”
李四口中的张老头，其实王秋明早已经瞧出了些端倪，觉得他可能是修行之人，毕竟甘来铺子卖的药的确效果极好，很符合书中所说的妙手回春。
但李四后面所说的刘老头着实出乎了少年的意料之外，少年想起那位总是蜷缩着身子坐在小板凳上的刘老头，自己偶尔跑去那儿买一本话本小说时，刘老头总是对挑书、付钱等事都不闻不问，好似睡着了一般。王秋明有一次还突然邪念升起，想着不付钱拿走一本书，毕竟刘老头也不会管，但最终是念起快，念去也快。
“这两位老先生都不简单呐！”王秋明由衷叹道。
李四闻言在心中帮少年补了一句：“是很不简单。”
不过少年很快就脸上笑意盎然，毕竟自己这辈子都没拥有过这么多钱。
李四忍不住踹了一脚一直傻笑的王秋明，骂了一句：“瞧你那出息！”
“李叔别闹！”少年只是自顾自地乐呵着，“俺王秋明现在可是有钱人哩。”
——
“为什么不杀了那少年？”
长寿巷上，重新赎回剑鞘，将长剑负于身后的汉子出声问道。
“若不是那叛徒叛出城外，引发了骚乱，那天你的父母也许就不会死。”汉子望着身旁的红衣少女，继续说道。
字字问心。
红衣少女终于停下脚步，望着那汉子的双眼反问道：“我们出生于拒北城的人，不都是以战死在拒北城为荣的吗？所以我的父母……他们死得其所。”
汉子转头哑然失笑，因为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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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是这片天下最常说的道理。
他们称之为宿命。
汉子不再言语，却见少女重新迈开脚步，继续说道：“那名少年，我想他终究会回到我们拒北城的，一如我们的宿命……那他终有一天，也会死在城头，一如我们战死的亲人、朋友。”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另一个原因，少女没有告诉汉子，那就是她在以七彩玲珑眼，探究那名少年的内心深处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一片空白无一物的世界上，只有一位瘦小的少年蹲在角落，默默无言。偶尔会有一个更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少年身边，然后少年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庞就会多出一丝笑意，抚摸着另一道瘦小身影的脑袋。
大多数时候，空白世界里就只有少年一个人。
红衣少女当时就断绝了杀念，因为她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不应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去。
至少在他死之前。
先去看一眼这片天下。
泥泞乡路上，默默无闻的少女，轻轻抚摸着默默无闻的长刀。
步步前行。
一步一个脚印。
——
醒春巷上，一位华服少年正缓缓前行，身后跟着一位无须老人。
正是来到小镇后沉寂多日，今日终于有所动作的大磐皇子刘弘德。
只见刘弘德嘴角翘起又放下，想来是在调整心境，但始终昂首向前。
终于，一处张贴着崭新门神的大门前，这位地位尊贵的大磐皇子俯身敲了敲门。
头很低。
都说世间皇族乃是不可一世的真龙天子，那需向何人低头？
屋内，一位妇人从被窝中爬起，而后伸了伸懒腰，睡眼惺忪，眉眼间满是冷意和惰意。
不过妇人眼眸明亮，异彩连连，最后终于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毕竟门的那边。
是她眼中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
迎福巷的一处别致小院内。
听完黄鹂耳语的李开来，望向自己的那位大师兄，眯起眼睛说道：“师兄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来个阳奉阴违，直接把那小子拍死在这里？说不定还能歪打正着，激起那位大磐皇帝的慌乱出兵，为我们大徽抢下一个先机？”
李开来摸着下巴思索着，越想越觉得可行。
“且不说一个皇子的生死，能不能让大磐皇帝出兵……”身披厚棉袄的苟信芳，呼出一口气，而后说道，“你身边的这个七境扈从，如何抵得过那位九境宦官？师父他不会出手的……”
“那倒未必嘛。”哪知李开来笑嘻嘻道。
“哦？”苟信芳挑了挑眼角，没想到还有隐情，却还是劝阻道，“不过师兄还是觉得看看再说，说不定那大磐皇子话还没说，就被吃了呢？”
“师兄说的有理。”李开来点点头道，而后转头一问，“师兄说那刘弘德要做什么买卖？”
只见苟信芳搓搓双手，抬头说了一句：
“天晓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