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这片停电了。

在路灯暗下来后，唐淼隐入黑暗之中，她站在原地，前方视野内，红绿灯路口后的那一段距离的路灯是亮着的。

也就是说，只有她目前走的第二个和第三个红绿灯路口的这一段停电了。

唐淼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果然，后面那一段的路灯也是亮着的。只是因为她现在在第二段路中间的位置，所以她的前后左右，都是暗的。

就像是流动的彩灯，中间就这样暗了一截，唐淼被圈固在了这一截暗掉的灯泡中间。

不过虽然前后都是漆黑一片，但是在反应过来是这段路停电以后，唐淼七上八下的心跳也慢慢平稳下来。

只是路灯不亮了，有点黑而已，并不需要害怕。

唐淼觉得在第一天来淮城时被尾随了那次之后，她确实有些草木皆兵了。每时每刻，一有点什么就像惊弓之鸟。

当然，独居女性拥有警惕心是好事儿，但在有警惕心的同时，也需要有勇气。不然没等发生什么，自己先把自己吓坏了。

想到这里，唐淼的精神也慢慢松弛下来，她把手放进了背包里，准备拿出手机手电筒照明。

正在她伸手去拿手机的时候，唐淼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在听到脚步声的那一瞬间，唐淼的动作一下僵掉了。

或许在停电的路段，在一片漆黑中，唐淼是能安慰下自己，生出走夜路的勇气来的。而有过被尾随的经历，在漆黑无人的停电路段，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唐淼的恐惧还是突破了她刚刚生出的勇气，像是被蒸发出来的水汽一样，严丝合缝地将她给包裹了。

几乎是在下意识间，唐淼甚至无暇顾及去拿手机。她抬眼看向前方，朝着前面还亮着路灯的地方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而她刚一抬脚，她的脚尖就踢在了一块什么坚硬的东西上。脚尖传来锐痛，同时她的身体伴随着不平衡往前趔趄了一下。唐淼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她就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身体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唐淼几不可察地闷哼了一声。

在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身体受到碰撞，肯定会产生疼痛。然而在无边的恐惧下，人体的痛感像是消失的。唐淼想也没想，双手撑在地上，挣扎着就要从地上起身。

在她挣扎着起身的同时，身后的脚步声清晰地朝着她走近了过来。

唐淼的心随着清晰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就在她仍然没有放弃挣扎地从地上要站起来时，那阵脚步声也走到了她的身边，还带来了一束手机手电筒的光，打在了她的身侧。

唐淼倒在地上，低着头，她的手指攥紧在她腿边的裙摆上。

就在她的手指收紧到要掐破她的裙摆时，身体上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没事吧。”

唐淼抬起了头。

即使两人没见过几次面，没说过几次话，可是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唐淼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

她坐在地上，身体扭转，抬头看向了上方。透过手机手电筒微薄的灯光，唐淼也看清楚了站在她身边的人。

是贺啸。

男人站在她的身边，手上拿着的手机，怕照着她的眼睛，打到了她身体的一旁。在灯光发出的灯影下，男人微垂着眼睫，茶色的眼睛笼上了一层暗影，变得漆黑而深邃。他的五官轮廓也在这暗影下，变得更为深刻，像是打着光的雕塑的影子。

唐淼望着站在身边的贺啸，她身边如影随形地包裹着缠绕着她的那些如水蒸气般的恐惧，瞬间消失不见了。

今天在录音棚里录完歌后，乐队的人又在录音棚里把歌制作了出来。制作完了以后，齐远他们三个离开录音棚回了家，贺啸则打车去了排练室。

在录音棚里的时候，齐远给他接了个活儿，要给一个纪录片写推广曲。虽然时间还早，但贺啸没什么事儿，打算提前写一写。

在当时齐远提起这事儿的时候，说到纪录片的内容，贺啸也有了些关于这首歌的灵感。

乐队除了夏季，其他几个季节活动不算太频繁，闲暇的时候，贺啸经常会出去采风。西北他去过很过地方，关于这个地方的人文地理，景色环境，贺啸也有不少的素材。

记下灵感后，贺啸回到了排练室，没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先把推广曲的框架打了出来。打出来后，贺啸想再往里面填内容，然而却怎么也填不进去了。

他坐在排练室的椅子上，手指搭在键盘上，琴音伴随着他手指的按动一声声在空寂的排练室里响起。

就这样待了半个小时，最后贺啸还是收回手指，起身离开了排练室。

他心里装着事儿，只是这样坐在这里，也没法凝神写歌，索性也就不写了。

离开排练室后，贺啸坐上电梯，离开了排练室所在的商厦写字楼。

呼啸而过排练室位于和淮城金融中心只有一条街道之隔的商厦写字楼内，这附近还是挺繁华的。尤其夏日的夜晚，天越来越热，人的睡眠也越来越少，晚上九点多，人群三三两两的簇在一起，火锅店、烤肉店里都热火朝天的。

七月份了，即使是气候比较宜人的淮城，也涌上了不可避免的闷热。

贺啸从商厦的大厅出来，一身的空调凉气就被夏夜的潮热侵蚀殆尽了。贺啸站在大厅门口，抬眼看了一会儿。

看了一会儿后，贺啸没有打车，起身朝着他家小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排练室距离他家不远，直行也就三个路口。平时贺啸嫌麻烦，都是直接打车回去的，今天有些心烦意乱，刚好走走。

在他刚刚走过马路的时候，贺啸看到了前方的唐淼。

两人交集不深，即使是邻居，也不过见过几面，说过几次话。而自从上次在电梯里，贺啸明确拒绝了她以后，两人甚至连面都见不过几次。每次见面，也只是当普通的陌生人，招呼也不打，各自开门回家，就像是处在不同的平行世界里一样。

贺啸是想要这种相处状态的。

他并不喜欢和人产生太多的交集。相比唐淼的在意，她的不在意更让他轻松自然。

然而今天在录音棚里，小彭说的事情，多少还是让他有了些触动。

她不像是本地人，也是突然搬来的淮城，更是独居的女性。陌生与恐惧，让她下意识会将住在隔壁的他当成她的朋友。她给予他善意和好意，或许想在这个没有扎根的城市，抓住些什么，好让她不像浮萍一样的飘荡。

而那天在电梯里，他将她抓在他身上的触角斩断了。

贺啸并不算是个好人。他没什么悲悯之心，但是如果事情就发生在他的眼前，他是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如果前几天那个尾随着女孩进家门的人尾随了唐淼回家，而唐淼因为他说的不想跟她产生交集，这一次没有敲他的门，那她会发生什么？

贺啸没有去想。

那件事情没有发生，所以不用去想。

而在知道了那件事情以后，贺啸想，或许他和唐淼依然可以保持一种疏离的状态。而他需要告诉唐淼，如果牵扯到人身安全方面的事情，她可以不用顾忌他说的话，直接找他帮忙。

但是一个人一再帮助自己，想让她忽略对方的帮助，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贺啸像是陷入了什么进退不得的境地。

前面唐淼依然在走着，她按部就班地走在人行道上，即使路口没人，也安静地等待绿灯亮起。女人穿着连衣长裙，长裙下她的身形单薄而纤细，她孤独地走在路灯下，像是飘落在这个城市，却不属于这个城市的一片落叶。

贺啸没有跟上前去，只是在后面随着她的步频走着，就这样走了一个路口，直到在走到第二个路口前，这段路的路灯灭了。

女人像是一抹孤影，在他的眼前，被黑暗瞬间吞没了。

贺啸眸光一抬，下意识朝着前面走去，他没有刻意隐藏他的脚步声，在快走到女人身边时，他听到了一声闷响和一声女人的闷哼。

而后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看到了摔倒在地的唐淼。

上次的尾随事件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可还是留下了阴影，女人低着头，她的后颈弯曲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身体在微微发抖。

贺啸看着她颤抖的身体，开口问了她一句话。问完后，女人的颤抖消失，她抬起头来，隔着手机手电筒的灯影看他。她原本涣散的眼睛瞳孔，在看到他之后，慢慢的收紧收缩，最后稳定了下来。

贺啸垂眸看着她瞳孔变化的眼睛，唇角微微一抿。

而后，他低下头去，单膝蹲在了她的身边，又问了一句。

“能起来么？”

男人单膝蹲在了她的身边，在他蹲下时，唐淼闻到了一股他身上的沉郁好闻的沉木香气。她慌乱的心跳在他落在她的眼前时，沉稳了下来。

贺啸问完，唐淼双手撑着地站起来，在站起来前，唐淼的脚踝一阵刺痛。疼痛打破了她的平衡，唐淼刚刚起来的身体，一下朝着地面又摔了过去。

在摔下去前，一只手臂延展过她的腰间，圈握住了她的身体。

贺啸单臂把她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