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悲伤
“又是一个轮回么?究竟是为何,不应如此的啊!”沈半仙猛然抬头,喃喃道。
“爷爷,你胡乱嘟囔什么呢?”小玲走在他的前面,转头嘟嘴道。
自见了那蓝眸少年后,爷爷越来越奇怪了,尽管还是像以前一般老不正经,却时常说一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儿,今晚更是执意连夜向明月谷的方向赶路,也不道是为何。
沈半仙却不再说话,闷头前进。
小玲见爷爷不搭理自己,心里郁闷,呕气似的踢了脚边一颗小石子,咕噜咕噜滚到远处。
她心中不忿,正要说爷爷几句,却听着沈半仙沉道:“小玲,今后不可与他太过接近……”
“嗯?!和谁?”
璀璨的金色与深沉的暗蓝色法气纠缠着,两人拳掌相接,空气炸裂开来,尘土飞扬。
他们交战位置瞬息万变,斗到了极致!
轰!
一声轰响,两人各自爆退几丈,冷厉相对。
他们是天生的对手,仿佛远古以来从未改变的宿命一般。
风儿吹起了他们的衣角。
轩辕皇邪正要继续,忽然转身向一个方向望了一眼,脸色微变,深意道:“你我之间的战斗,留待日后罢。”随后闪身消失。
此方场地,只剩下了凌蝎。
夜色漆黑,晚风吹过安静的旷地,他,是一条行走在世间黑暗中的悲哀的影子,没人会注意到他的悲欢喜忧。
他的身边,只有一只青***,扑翅轻舞。
黑夜,仿佛是冷眼世间的神明,也在嘲笑他的孤单。
过往的片段,走过的路,想过的事,纷纷在记忆中扭曲,连那些人的面孔都变得诡异狰狞。
沉静或疯狂,不过一念之间!
凌蝎眼眸霎时血红一片,脸色狰狞如洪荒狂暴的魔神,暗蓝色电芒紧紧缠绕周身。
满眼皆是妄想,何处有真实?他看不到出路。
少年拔剑癫狂,剑刃乱舞中,空气被撕裂出阵阵炫目的火花。神识剧痛,心底却因身体不断崩坏升起嗜血的快意。
“!!!”
心智迷失,宝剑亦断裂,他双臂大张,十指成爪,仰天长吼。
郊外丛林鸦雀惊飞。
“何方妖魔!”
冷冷的喝声传来。
绝美容颜,清冷如冰,不是夜晚婷却又是谁?
凌蝎缓缓转过身,红色双眼充斥着妖异而凶性的光芒,面目模糊。
夜晚婷隐约觉着眼前妖魔的轮廓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哪里熟悉。
她并非未见过死人,与邪派争斗中,她手上夺取的性命也绝非少数。偏偏眼前那个男子,与地面横陈的尸体相衬应,令她身子竟不由自主有些颤动,心底亦禁不住泛起凉意。
咬了咬牙,夜晚婷宝剑祭出,横浮在身前,同时手立法诀正要将凌蝎击毙。
凌蝎亦飞速向夜晚婷冲去!
刺眼的蓝白两道光割破夜的黑,轰然对撞。
夜晚婷白光耀眼的宝剑不能再进,而凌蝎的双手亦被气墙挡住去路!
地面龟裂,两人之间,无端狂风乍起,他们衣襟咧咧而响。
以两人为中心,旋转的气流直令周围碎石四处飞溅,砂砾散尽……
“砰!”
一声巨响。
夜婉婷倒飞出去,惊怒焦急,那妖魔竟有侵蚀之力,浅浅交手,她感到全身精血沸腾欢悦,似有喷出体外趋势!
一怒之下,夜晚婷狠狠盯住那道魔神般疯狂的影子,抛却诸般想法,宝剑白芒陡然暴涨,眼看就要祭出夕云观不秘法诀!
就在此时,经过拼斗的凌蝎眼中竟莫名恢复了一些理智。他原地挣扎,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而发了白,一口皓齿几乎咬碎,蓝芒与红芒在眼中交织一起,说不出的邪异。
夜晚婷这厢,无比清楚可以看到,凌蝎那面容之上,似乎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她屡屡想趁此出手击杀,却心怀着一丝隐隐的连她自己都不自明的不愿。
蝴蝶轻舞,柔和的青光罩住男子鲜血模糊的面颊。
渐渐地,蓝色的光芒总算压制了红光,一丝清醒唤回理智,看似凶猛的凌蝎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阻力一般,野兽的姿势渐渐缓和下来,眼中红芒散去,他直直向后倒去。
他瞳孔凝固,直视上空。
有风,吹来。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凌蝎脸上竟现出了隐隐的笑容。
这样便可以了罢……
娘亲、姑姑、小月月……还有……
悠悠的夜空,一张张温暖的面颊,仿佛都在对他微笑。
在这温柔的夜色中,他就着血腥的气息,闭上了眼。
……
明月谷,竹林小居。
谷中与外界气候迥异,全无四季的分别,外边已是春光明媚,温暖怡人,而明月谷白雪方开始消融。
媚娘醒转过来时,倩儿、美姬、长老们都在她的床边,只是不见了那个憨憨瘦瘦的儿子。
纵使她不顾长老们的苦苦相劝,固执施展耗寿元的“神引之术”,坚持到脱力晕去,在谷内依旧探寻不到凌蝎的半点气息。
她余光飘向白雪开始融化的窗外,心头兀然一疼。
眼泪轻轻滑落,泪痕像是岁月划过的伤口,很浅却很刺痛。
“姐姐,你别这样。”倩儿哭泣道。
美姬也是眼睛通红,想出口责怪的话却怎么也说不来了。
“那孩子怎么会突然就离开了呢?唉!” 老树妖哀叹。
所有在场的几乎都是揪心不已,凌蝎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有些笨,心地却是善良的,不忍心伤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旁边,一只狼妖此时龇牙咧嘴,神情也是极为悲痛。
凌蝎时常去山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会带些好吃的给他,刚开始知道他憎恶人类,所以每次都是离他很远。那怯怕又禁不住去关心的眼神…… 他只恨自己没能早些原谅,没能拉住那孩子。
人形蜕去,狼身毕现,终是受不了,暴蹿出竹屋在谷中狂奔。
倩儿控制了一下情绪,才颤抖拿出一封信纸,给姐姐递去。
媚娘有些迷糊,倏忽急忙抓过信纸,打开来。第一和第二行字迹有些模糊,想来是被泪水晕开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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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姑姑,我不愿你们进入禁区,从小到大,日夜疼痛难忍。因为深知,故此不愿也不想让你们去承受此般痛楚。
本欲终身陪伴以报你们的收留养育之恩,怎奈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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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其实我早已知晓。去年,小灰、小白他们便与我说,我是被你们于蒲公英丛中捡到。你总言,我魂印缺失心智不全,但我明白,你对我很好,在我心里你便是我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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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死,会不会疼。但陌生人间,也不知会遭逢何事,遇见何人,心事茫然之下难免总是有点害怕。
蝎儿走了,无需寻来。我不敢,在你们眼前死去……
“蝎儿!”媚娘哭泣一声,悲切遽唤,声嘶力竭,一口血竟是喷了出来。
这下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
“长老,我要出谷!!”
六位长老默默不语,只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