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少无所畏

青木真人见眼前人头攒动，每张年轻的面庞都带着狂热，似乎在等待什么，他脸上浮现一丝苦笑，道：“玄阳师弟造势未免太过隆重了，本想低调行事，这般可如何是好？”

玄阳真人淡然一笑，双手一压，场内霎时安静。他微侧开身，对青木真人道：“非也非也，既是下山为夕云争荣，便是鼓舞士气团结师门的绝佳时机，如此还请师兄上前说几句罢。”

虽是无奈，但为赶时间，青木真人亦不做推辞，当下踏出步去，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容，道：“众位弟子，想必你们早已知晓一些，今日本座将与玄阳师弟一同下山。数千年荣光，绝不允许在这个时代葬送，我等便是粉身碎骨，亦将一往无前护佑夕云。然，芳林新枝催陈叶，流水旧波让新浪。你们，才是夕云之未来！”

“愿尔等勤加修炼，守护夕云，愿夕云，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是！！”弟子们纷纷喝声回应。

短短几句，让场中气氛顿时沸腾。

青木真人白发道袍的身影，仿佛跟随着他，即便是驰骋天下，蛮荒苦地亦无所惧。

凌蝎沉寂的心猛然一热，暗叹一代掌门果真不容小觑，同时也莫名想到，当初了空大哥寻到此人，交谈之时又是何种心态呢？

不知觉中，青木真人与玄阳真人等七大主座已移步好远，只剩蓝逸飞与宁浩天留下作告别之需。

这两人站在一块儿，令下位弟子有种炫目的错觉。

夜晚婷、聂荣元、罗不凡以及黄麒均围到宁浩天身边，叮嘱种种需要注意的地方，告知各类情况。

千羽附耳至蓝逸飞，目光游离于杜石昊、罗不凡之间，悄声说了几句。

蓝逸飞望着师父与青木真人消失在前方，转头对杜石昊，仅是意味不明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臂膀，却也不说话。

凌蝎心道，蓝逸飞贵为绝天峰大师兄，在众弟子眼中又是不可动摇的顶尖地位，若是上去与他道别难免会被误会为哗众取宠，有套近乎嫌疑。

况且自己与杜石昊已有冲突，只恐日后会被内门弟子更加排挤刁难。

但是，无论如何说，蓝逸飞对自己也算是极好。远处那个传说的宁浩天有夜晚婷等人专门赶来送别，蓝逸飞除却身旁的千羽，竟是无一人敢上前说话，联想赵白雪之前提及的比武一事……

凌蝎长长松出一口气儿，撇下身边的赵白雪，双手尽量不引人注意拨开人群，靠近上去。

“大师兄，前路艰难，保重。”

凌蝎是声音传入了蓝逸飞耳中，虽压得极是低沉，却少许周边人仍听得真切，他们眼中有异样，但没一人反感。

蓝逸飞转过头，是凌蝎消瘦坚毅的面庞，他点头嗯了一声，笑容爽朗若春风拂过。

“千羽，我交代你照顾同门之事，务必谨记于心。”

嘱咐一声千羽后，蓝逸飞便走向宁浩天，道：“浩天兄，是该出发了。”

夕云内弟子之间均以师兄弟相称，唯独实力相当才以俗世规矩称呼彼此，这几乎成了夕云暗中的规则。

宁浩天眨眼同意，正要踏步同行，却见夜晚婷、聂荣元等四人完全无与蓝逸飞道别的意思。

而身后，一道道冷意的目光宛若刀剑一般，向这边逼近。

蓝逸飞都到了身边，于情于理，夜晚婷等人绝不该如此无礼。他这是去为夕云争荣夺誉，难不成还担当不得他们一声临行的祝福？

宁浩天面色一沉，道：“还不跟跟你们蓝逸飞师兄道声别？！”

沉默，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或许他们对上届的比武大会仍记挂在心，他们是师门认可甚至世间认可的天才，当初却被蓝逸飞击败得体无完肤。

时至今日，那份不服输的倔强已发酵得更加强烈。

每个少年都认为自己是最完美的少年，凭什么对他人卑躬屈膝，赋予他人更高的荣号！

他们认同宁浩天，并不代表他们认同蓝逸飞，除非再来一次实力的比拼。

“我说！叫逸飞师兄！”

宁浩天眉头皱得更深，想来内心已是震怒。

罗不凡性格硬直，他手持“白虹”，咚一声顶撞至地上，尘土飞扬，他垂眉不去看宁浩天。

本该温暖的晨曦，在此刻却使人如置身冰窖。

沉重的寂静，充斥着绝天峰广场。

凌蝎不知晓为何绝天峰长老们旁观不理，但他可以清楚感觉得到千羽师兄浑身彻骨的冷意，以及……自己咯咯作响的指节。

“算了算了，许是师弟妹们性格羞涩罢，浩天兄，我俩还是早些走，时不待我，叫掌门师伯与师父等我们两个弟子，可是天大的不敬呢。”蓝逸飞眼底划过一丝森冷，却还是以大事为重，劝道。

随后，朝绝天峰弟子的方向，笑了笑，挥手离去。

蓝逸飞消失在晨光中，那异常夺目的身影，却也在地上洒下一片阴影，渐渐消失。

一个男人背负太多，他的影子是不是也会变得沉重？

“你们保重，还有，想想你们今日的作为，真的正确么？”

宁浩天无奈，临行道别，还是不愿对夜晚婷等人怒火相对而离开。

……

两人离开，场中便是长久的沉默。

“千羽兄，既如此，我们这便离——！”

聂荣元思忖再三，终是踱步上前，要告别离去，话音未落，一道暴戾噬人的剑气飞出，拖出长而狰狞的深痕，硬生生止住他的脚步。

前方，迎来了千羽少有的暴怒的语气。

“逸飞师兄大局为重，不与你们计较，但你们今日对他的无礼，绝天峰上下弟子绝不原谅！礼侍弟子，送客！”

千羽右手向前推摆开去，冷道。

聂荣元脸色亦冷了下来，但仍是作揖歉身，示意师弟妹们离开。

“闻绝天峰千羽师兄待人真诚和气，也不过是尔尔……”

罗不凡生性骄傲，自然受不了这种窝囊气，对当初败给千羽也是不服。他对绝天峰长老察颜观色，见其并不愿理会他们，便道。

绝天峰弟子心底越发对罗不凡的性格感到恼火。

！！！！

凌蝎面无表情站在千羽身后，，只听得“咻”一声，千羽已远处几丈。当他回神，千羽身子倏忽偏移一个空位，而罗不凡的白虹剑正拖着凛冽的剑气向他的方向而来。

滋滋滋……

千羽与罗不凡手缠法气，碰触到一块，耀眼的光芒连同爆豆一般的声响在绝天峰广场散发开来。

砰！一声。

千羽立身那条深痕旁边不动，而罗不凡已倒退十几步，脸色苍白。

“礼厚待人是因为我想，你若执意见我另一面，我亦成全你！”千羽眯起双眼，神色冷冷道。

罗不凡一步步，上前，不肯退却，气势亦越拔越高。

“够了！”

众人心头一震，是绝天峰大长老，长老们终是看不过去了。

而在这片静默之中，隐隐有腥味儿飘散。

忽然，白虹倒飞而回，闪电般穿过聂荣元、夜晚婷以及黄麒的耳畔，猛然插入罗不凡的身前！

他们望过去。

凌蝎面无表情转过身，越过满眼皆是异样的人群，深蓝色的眼眸，冷意如涌动的暗流。

鲜血自他垂下半握的手掌，滴落在地，一滴，一滴，在熹微晨光中，绽放出妖艳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