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诡异
彼此都看了看对方，凌蝎与了空同是点了头，静静等待方丈的叙说。
方丈却是闭上眼缓缓道；“这个故事与你师父有关，我可以告诉你关于你师父的往事，但在老衲讲出这个故事之前，你且先回答我，你是否愿意真心拜我为师，从此忘记你师父的一点一滴？”
顿了顿，他盯着了空厉声道：“三者只可取其一，你答应我听完之后，忘记你师父的所有，老衲会将毕生佛理倾囊相授。又或者，你不听，可以继续留在大相寺。再者，你记下了，而不忘却，他日势必被逐出大相寺！”
“方丈你说什么，小僧、小僧听不太清楚……”了空不敢相信，愣愣道。
凌蝎亦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了空呐道：“方丈，此事……”
无空方丈叹了口气，望向遥远的天边。
一片无垠的蓝色掺杂几簇白云，空明，透澈。
“你不必多问，只需回答我，你，愿是不愿？”无空方丈坚决问道，语气完全不容分说。
了空内心振动，自己爬山涉水，投奔大相寺，是为遵循师父的遗愿，也是为今后不必漂泊而惶惶度日。可如今，却要选择与他一刀了断，从此再无瓜葛么？
往事一幕幕升过浮躁的心境，在回忆中流动，蔓延……
自己从小为孤儿，无人愿意收养，是那个消瘦的老和尚带走了自己，从此过着四海为家的日子，尽管艰辛，却终究有人在乎着罢。
化缘得到食物少之又少，可他，依旧把他的那份偷偷拌给自己。
多少凄风冷雨，他始终没有丢下过自己！
现在却要自己忘记一点一滴？
如何可能？哪怕是动一下念头都是不可饶恕的罪！
凌蝎看了空低着头不说话，便帮言道：“无空方丈，请恕晚辈直言，方丈这一话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了空大哥自小被他师父收养，拉扯数年而成人，此等恩情若要他忘记，岂不是要他做那无情无义，没肝没肺之人？”
无空方丈眼眶精芒外露，凌蝎丝毫不为所动，坦然直视。
“凌兄弟，你不必替我说话了，每个门派佛寺都有森严的门规，自是强求不得。”了空似乎很看得开。
凌蝎目不转睛看着了空，眉宇间皱起淡淡的愁云，道：“了空大哥，你千辛万苦投奔了大相寺，就这样离去，真的好么？”
了空笑了笑，移步至方丈与凌蝎身前不足一丈处，手不由得摸到早已收纳入袖中的珠子，每抚过一寸，手掌便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如宿命的守护，不曾舍弃，亦不会陌生。
“你是不愿么？”方丈轻道，似是早已明了的模样：“是了。他的弟子又怎会不像他呢。”
清凉的风耳边吹过，了空僧衣浮动，背影虽萧瑟却显得异常坚韧。
在凌蝎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凌蝎侧目视去，只见无空方丈深不见底的目光中，一丝波动悄悄一闪而逝。
“方丈，你果然是识得师傅的么？”了空问道。无空方丈却是不愿多说一句。
了空以为是自己顶撞了他，引起其不满，故不愿理会自己。筹措一下，望了望凌蝎瘦削的轮廓，还是双手合十，咬牙道：“方丈，原谅我方才不礼。但请看在我千里投奔大相寺的心意上，助我一事。”
“你但说无妨，能帮的，老衲自是不会推辞。”无空方丈沉吟道。
了空难掩激动之色，心道，自己年龄比凌兄弟大，但自相识以来，却总被他照顾，真心相交，这一次终于可以帮上凌兄弟了！
了空虽未言明，但他自幼与师傅漂泊四方生存，种种白眼嫌弃，个中滋味又岂是不清楚情况的外人所能明白。与凌蝎认识以来，互伴互助，实乃最开心的时光了。
“凌兄弟，你之前所言的祸难是何，便细细与方丈道来罢。“了空笑道，似是放下一块压在心上的石头，端是无比轻松。
凌蝎心里微微一震，没想到了空到如今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当初随口一说的话儿，再联想到被父母遗弃在明月谷，受尽众妖的鄙夷排挤……胸口被什么更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低下头，长袖中拳头紧握。
两个命格截然不同的人，被命运作弄，两颗同样倔强的心。
刺眼的阳光投射过他们的轮廓，有那么一瞬间，竟是惊人的相似。
无空方丈看在眼里，捻动佛珠，也不知那深渊般的眼底划过什么思绪。
凌蝎终是抬起了头，笑着说：“了空大哥，我不是与你说过了么，就已经无碍了。”
了空急了道：“凌兄弟，已到了现在，你又在逞强什么，如今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无空方丈乃当世高人，你说出来，他定能保你无事。”
“我……”凌蝎苦笑着不能语，这其中原委实在太过复杂了，如何能解释得了，且不说缺失一半魂印听来是多么惊世骇俗，他们能接受的了？即便他们接受得了，那狐妖男子素风自碎妖丹救自己一命，难免不会引起方丈的猜疑。
决不能说出来，明月谷的秘密和对素风的承诺，这一切只能由自己来背负。打定了主意，凌蝎便不再说话了。
了空当然不能就这样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当下一把拉过凌蝎的衣袖，引他到方丈面前。
在寒洞时，凌蝎没有任何预兆发狂，在洞壁坠落的一幕，了空见得一清二楚。于是他便猜想，也许那所谓的难事便是指凌蝎的身体，故此求无空方丈检查一番。
拗不过了空，凌蝎只好听从安排，安静站着。
无空方丈唉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串碧绿的珠子，随着口中佛经的念出，珠子缓缓升至凌蝎头顶之上。碧绿的光芒深深笼住凌蝎全身。
一旁的了空感觉甚是奇异，长到这般年纪，还从未见过这碧绿色的佛珠，但那透露的卍，确实是佛力无疑。
身置其中的凌蝎却是另一番感觉了，整个身心被汹涌而来的疲惫感一下子吞没，如同激流中的浮木，沉沉浮浮均不能自已。
慢慢的，凌蝎仿佛置身于在沉静湖水中，耳边却分明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嘶吼。他听不清楚，却因为那模糊的嘶吼，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溢了出来，一寸一寸，从肌肤、眼睛、甚至是毛发溢出……
大团大团的暗蓝色从他体表蓬勃渗溢，与那时夜婉婷见到的完全却是另一种情景，更恐怖更邪异！
“这是！！！”一向从容淡定的无空方丈此时却是圆目大睁，眉头高高竖起。
了空更是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也亏得凌蝎的气息被佛力罩住，只有离得近的方能感受那股邪力，不然恐怕又将引起一番争端。
但此时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嗯……”喉咙发出一声疑惑，凌蝎深闭的眼帘裂开一条细缝，随后慢慢睁开。
那澄澈的蓝色眼眸竟被鲜艳的红芒全全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