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青儿
“我的蝎儿，真的是你么。”媚娘捧起瘦削凌蝎的脸颊，泪眼婆娑。
人海中的苦苦寻觅，多少次失望，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
凌蝎也是眼眶湿润，这些日子来，最思念的人不外乎几人，而娘亲便是排在第一的位置了。
“是我！娘亲你怎么出谷了？”凌蝎问道。
……
母子重逢，呆在雨中也不是个事，三人便在附近寻了个遮雨的小山洞。
凌蝎将从出了明月谷到如今的种种事情一一告诉了媚娘，但凡是会引起她担心的，皆自动全部省略过去。
从见到凌蝎那一刻，媚娘就没放开过凌蝎的衣襟，生怕儿子会离开。
凌蝎身材欣长，媚娘虽已是活了上百年岁，此时却像是小女孩的作态，倒是凌蝎看起来像大人一般，角色一下子颠倒过了来，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听得凌蝎看似轻松随意的叙说，媚娘作为养母，便是看着他从小长到大，又怎会不了解儿子的秉性，专挑好的说就是了。再联想到他那半吊子的修为，说不凶险，又怎会相信来得？
不过听他说到狐妖自碎妖丹，救他性命一事，尽管为那素风感到可惜，但是媚娘对凌蝎免去忧患还是实打实的万分欢喜。
……
媚娘亦简单说了一下他走后的事儿，媚娘叹了口气，把目光移至安静坐在旁边的女子。以她过来人毒辣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女子不是寻常女子，她莫名一笑，问凌蝎道：“蝎儿，这可人儿是……”
凌蝎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女子竟是一无所知，便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晓。
面对凌蝎娘亲的提问，不知为何，青衣女子坐一旁也是显得筹措不安，遮手过半的衣袖被她用小手绞出皱褶，身子也猛地绷紧了，眼神飘移，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俏脸之上被染上两抹淡红。端是羞涩动人！
凌蝎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口吃呐呐：“她、她是……那个，她……”。
听得凌蝎回答得吞吞吐吐，女子脸上那两抹红好似更深了几分。
媚娘看看凌蝎，又瞧瞧唇红齿白的女子，她掩嘴一笑，与儿子重逢的伤感被冲淡了不少。
女子不可能莫名其妙，无缘无故便陪着蝎儿在深夜淋雨，虽然蝎儿不肯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以后终会说出来的。只是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是……认定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媚娘笑意难明。
“蝎儿，怎么了，她怎么了？”
凌蝎有些不好意思，略微尴尬笑了笑，他自是不会知道媚娘此时的想法。
“您、您叫我青儿便可以了。”清脆好听但有点羞涩的声音传来。
第一次听到女子说话，凌蝎惊奇望去，只见她微微低着头，出奇的乖顺。
凌蝎瞳孔略动，不禁疑窦顿生，此女子对自己着实是好的过份，但他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之事，况且两人初次见面乃是寒洞之内，她便是那般以命相救？
媚娘微笑点了点头，问道：“青儿，你们呆在一起时，蝎儿是不是老添麻烦，这孩子从小便不让人省心。”
青儿两双明亮的眼睛轻轻飘过凌蝎的身上，没有答话，但是摇了摇头。知道这名叫青儿的姑娘性子喜静，媚娘也不再多问，转向凌蝎：“蝎儿，你现在既已无恙，那等雨势稍小，咱便赶回……”
说道此处，媚娘停顿下来，看了看青儿，心中斟酌一番才道：“你出谷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便与娘回去罢，你姑姑、你二娘、大哥黄玟以及长老们对你可是思念得紧呢，恨不得把你绑回去。”
凌蝎面露为难之色，吞吐道：“娘，我想过段日子再回去，我——”
“你不愿意？”媚娘俏颜煞白，打断他的话头。
难道蝎儿短短时间内就被这人世间的繁华迷住了吗？是了，他本就是这边的人类，谷中环境自是不能与这里比拟，蝎儿在明月谷内从小又被大多妖怪欺凌，不肯回去也是情理之中。
尽管这样想着，但听到凌蝎这样说，媚娘心里还是悲苦万分。
凌蝎一看媚娘神情，便知道自己的娘亲在胡思乱想，叹了口气，解释道：“娘，非是蝎儿不愿，只是我已答应那狐妖去完成一件事，他对我有如此大恩，总不能就此搁下承诺回谷罢？那般岂不是无情无义，与娘从小教导相悖？”
媚娘面色缓和下来，心道，妖丹对妖来说乃除却魂印的第二生命，头等重要，妖力道行尽在其中，那狐妖自碎妖丹，不但救了蝎儿几十年的性命，蝎儿心智更因此得以健全，只要加以引导那妖丹之力，蝎儿的修为定可一跃千丈。要蝎儿丢下恩人的拜托，看来是不太可能。
“那你所允诺之事为何，说来与娘听听，你且先回去，即便是比登天还难，娘亦尽力帮你去完成。”
媚娘明眸盯着凌蝎，青儿亦是望向他，两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凌蝎摇了摇头，苦道：“此事既是孩儿答应下来，便只能由孩儿去完成。再者而言，孩儿决不愿娘亲在外边飘荡受苦，万一您伤了身子，蝎儿便是死了也愧疚难消。”
神器！自己要寻的可是神器！确实是希望渺茫。凌蝎心里暗自哀叹，未去说明全。
“可是……你留在这里。让娘怎么跟谷中的他们交代。”媚娘气苦。
“娘，我——”
“不行，娘不同意，娘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是你出什么事情，娘怎么办，你姑姑和长老们在这里，也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尽管知道是为难凌蝎，但媚娘还是果断说道。话罢，已是泫然欲泣。再想起，那些寻儿的日子，万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满心酸楚最终化成一颗颗落地的泪珠儿。
“娘，你别哭啊，此事再好好斟酌商量行么？别哭……”
凌蝎顿时手忙脚乱，只知道用衣袖去擦媚娘的眼泪，从小最见不得娘亲落泪，此时心中当真是懊恼万分，但要是舍下苏轻雪的事，他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纠结之余，他看向旁边的女子，示意她想想办法。
青儿脸色一红，却还是伸手去拉住媚娘的衣襟，为凌蝎解围道：“我们可以在一处等他办完，再和他一起离开。这样也好给他一些帮助。”
凌蝎奇怪，听这话，莫非这青儿女子也要跟自己离开？当然，心中的困惑自是不能说出来，不若也未免太不识趣了。
媚娘却是精神一震，停止了哭泣，惊喜拉住青儿的手，对凌蝎道：“对啊，蝎儿，娘亲可以在一处等你，暗中祝你一臂之力。”
“可是娘的身份，我担心别人会为难于你。”
“不用担心娘，方今人与妖共处一个世道，虽然心存芥蒂却终究是逐渐承认了彼此的存在，不像百年前生死不相容，再者娘小心点就是了。”
媚娘如是道，似乎完全不担心青儿在身旁。
凌蝎皱眉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洞外一声呼喊却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凌兄弟……”
是了空大哥的声音！他竟来寻我了？凌蝎站起身来，只手攥紧，心头温情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