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
飞机很快就在B市降落了,此时是傍晚七点。
B市刚刚下过小雨,空气中尽是潮湿闷热的气息。
生活过八年的B市,江澜对它是无比的熟悉,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来到B市的女孩,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对这座城市的排斥,又或者是这座城市对她这种外来客的不欢迎。
又是熟悉的傍晚,尽管地还是湿的,但夕阳还是无比美丽,像是天空开满了红色罂粟,妩媚又危险。
江澜看了几眼这样的天空,被身后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你要坐地铁回家吗?”叶璜的站在这个女人的身后,她也许不知道此刻的她有多么的美,像是一个用玻璃做成的艺术品,一不小心,就会跟着这片玫红色的天陷入黑暗。那一瞬间,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他出声打断了那个正在回想着什么的女人,像是残忍地将她从无穷的美好拉入这个混杂的世间。
江澜确实被拽回了这个她无比想要回避的现实,一种怅然若失像一束细细的咖啡水流,在将心脏贮满。
“对,我要坐地铁。”江澜怅怅地说。
“我的朋友一会儿来接我,我们一起走吧。”叶璜拉住了面前人的手腕,用着几乎恳求的语气说道。他怎么能做到,看着眼前的她,看着如此美丽脆弱的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步入那样混乱的环境!她就应该在自己的臂弯之下,服从自己的安排,然后用她纤细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身体,像一枝攀附着树干的菟丝子。
“不了,我有点累。”
“你累,所以我送你回去不好吗?”
“我……”江澜还没反驳,叶璜看了一眼手机接着说,“我的朋友到了,你听我的,我送你回去!”
说着,叶璜一手从江澜的手上抢过了行李箱,一手攥着江澜的手腕,将她往路边的那辆白色奔驰带。
“你干什么!我不要你朋友送!”江澜努力挣扎,企图甩掉抓着她手腕的手。
叶璜停下了脚步。
他很高,江澜在他面前站着知道他的胸口处。
她仰头看着叶璜,阳光正好直直迎上她的眼睛。
她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眼睛。她只知道那人也在看她。
江澜的眼睛有点酸涩,口中的苦涩也在一轮一轮涌上。
良久,江澜感觉到禁锢自己的手已经放开,取而代之,她的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抚摸。
“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没有照顾你的意愿。”怎么办,自己刚才竟然像一只小白兔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可一定不要吓坏她呀!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一些令人联想飞飞的动作,只是单纯地抚摸着江澜的头。
“你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我很担心。让我送你回去好吗?”
那声音就像是春日落在草坪上细细的雨,让江澜不禁想起了那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
车上,江澜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她没有注意到,车上的另外两人从未停止对她打量,其中一个人,就坐在她的旁边,一直在盯着她的侧脸,手时不时摸过自己的唇瓣,似乎等不及了。
“江澜,你需要换个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住吗?我的同事正好有出租的房子,正好就在你公司的对面。”
叶璜的话打破了车内的宁静,也触动了江澜的心弦。
如果可以,谁又不想住的离公司近一点?
可,那一片的地价,就连地下室,房租都是1500元一个月,更何况一个正儿八经的房间?
江澜扯了扯嘴角,正要拒绝,那个从她上车后就一直没有出声的同事开口了。
“如果江澜小姐需要,我的房租只需要1000元一个月。”
话音刚落,他又急忙改口道,“不,不,我刚刚说错了,是800元一个月。”
说完,他又偷偷瞄了一眼后视镜中那人的神情,温柔得就像庙内供奉的菩萨。看来,这次他没有说错话。
“正好,这里离那套房子比较近。我们先去看看,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租?”
叶璜适时出声,打破了江澜的沉思。
江澜低头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这太麻烦了,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没有了声音。她在说什么?这么低的价格,自己怎么可能不心动!可她在说什么?她接下来怎么说?
此刻,她感觉自己就站在矛盾的中心,有两种声音一直拉扯着自己。
不自觉,她手上的力气逐渐变大,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圆润的指尖相互掐着对方,似乎只有疼痛才能缓解她此刻的痛苦。
忽然,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拉开,细细地,轻轻地抚摸着她掐出的红痕。
江澜向这只手的主人看去,他的眼眸中都是她!
叶璜缓缓拉起江澜的手,在江澜诧异的目光中拉到嘴边,在月牙红痕处轻轻落下一吻。
江澜只觉那处的暖湿,就像一股暖流,顺着那里,悄悄地往她的心房处流去。
“不麻烦。小郭,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那套房子。”
原来,那个同事叫“小郭”。江澜心想。
“真得麻烦你了。”江澜的语气中含着淡淡的歉意。她没注意此时身边人的眼中加深的阴郁。
“不用道歉,我相信小郭也是巴不得那套房子能够早早出租,不是吗?”
听到叶璜冷冷的语气中夹杂的淡淡质疑,同事小郭立马笑得像个傻子,大声说道,“不用道歉,我确实挺想把房子租出去的!”
江澜听到这话就要道谢,可她嘴一张,小郭立马出声打断了她将要说出的话。
“不要道谢!”这一声在车中是如此尖锐。
江澜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小郭好像有点奇怪。
“江澜!你看看,你都把人家搞得不好意思了!”
叶璜笑着说,在江澜的角度看来就像是为同事解围的好人,可在那个同事眼中,这就像张开了镰刀的死神,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车很快就开到了那套房子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