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章 善恶难分
雷生对于涟水郡守方大同搞的这一套,真是不太明白。
涟水郡城里三千军民迎出城外二十里,一路上钟鼓齐鸣,吹吹打打。堂堂一个郡守,方大同竟然马不骑一定要徒步陪伴在雷生的马边上,搞得雷生最后没办法只得下马和他一起步行。进了涟水郡府城涟水城,只见城里更是人山人海,大街双边披红挂彩,一路掌声一路欢呼。
到了郡守府里时正值中午过后一个多时辰,整个涟水郡大小各级官员,有头有脸的贵族富户二百来人,站立在两边躬着身子,等雷生和方大同从中间走过才敢站直了。尽管雷生说早上吃得晚,现在还不饿,但方大同连声说:“雷侯在路上用餐?那不是用的冷食?怎么可以?来到涟水郡让雷侯用冷食真是下官的罪过,宴席已经摆下,请一定用些热食才好。”
宴席大开,几个涟水郡的高级官员陪着雷生在小厅里用餐,不时有人向雷生敬酒,雷生偶尔拿着杯子在嘴边碰上一下,算是回应,得到他回应的官员都兴奋得大口喝干杯中酒。酒桌上也是涟水郡的官员在说着笑着,雷生淡淡地少有回应。见雷生兴致不高,方大同心里打鼓,主角雷生如此,让一顿饭吃得很有些尴尬。
终于散席,雷生不等其它人离开,提出来要走。方大同连忙留客,说用了晚餐明日再走不迟。雷生冷笑道:“不必了,雷某人对这些个虚礼不大喜欢,这就走了。”
方大同见雷生腿已经动了,不顾场上还有其它官员,对着雷生猛的一跪说:“雷侯慢走,其实下官有事相求。只是与雷侯素无交往,冒然相求着实不敢,所以才弄了这么一出,还望雷侯海涵。”
旁边有知道内情的也一齐出言相劝。
雷生这才回转身子说:“说来听听。”
方大同没有听到雷生说让他起来,不敢站起,就跪在地上用手打了个手势,一直等在里面的方夫人带着一个男孩走了出来。
方大同说:“雷侯,这是我最小的儿子方卓,今年十一。三年前下官还在都城,从冶子山来了个仙人。冶子山的仙人到都城的目的,就是找寻有修炼天赋的孩童。我好不容易找关系把小儿和其它孩童送到了仙人面前,可喜的是仙人经过测试说他有修炼天赋。但问题却来了,冶子山仙人并没有带他走。同时测试的有三人被测出有修行天赋,后来我打听了,另两人都是自家人送上冶子山。而冶子山收到大笔神仙银币九塔币后,那两个孩子才留在了冶子山上修行,听说他们其中一个已经真气有成。”
雷生听到一半就明白了,冶子山除非遇到修行天才,其它人一定是要交上大笔钱财,就如马高这般可以说是倾家荡产才换得留下。冶子山这类小山门在各地找修行人才,遇见九灵脉的首先会到炎天塔汇报,由天炎弟子确定一下是不是够资格到天炎再选一次。当年鲁难就因为年岁过大而留在了冶子山。而方大同估计在送儿子前去测试时已经把钱用光了,他儿子就算有资质也定是一般,冶子山肯定不会免费收下他。接下来方大同说的果然如此。
“我家世一般,家里实在没有那么些九塔币,眼看儿子一天天长大,再过几年修行更是无望。听说雷侯从更高明的仙山下凡,所以今天才起了意,还望雷侯帮忙想想办法。我方大同……”说到这里,方大同没词了,他有什么给雷生的?
雷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方大同,再看看那个,望着自己父亲眼里带着泪水的男孩。心里虽然一软,但依然没有打算去管这事,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一事,于是说:“我先帮他测试一下天赋,如果天赋还行,我就帮一下吧。”田樱说的那个可以测试天赋的方法,雷生想试试。
方大同大喜过望说:“行行,雷侯只管测试。”
雷生说:“不过,我现在没有试脉石,只能用其它方法测试。这个方法我也是才学,说不定会有些风险。你们一家人自己先行商议一下再决定吧。”
方大同听说会有风险,稍稍犹豫马上说:“我相信雷侯。我们也不必商议,这事我说了算。”
方夫人刚想说话,听方大同这么说只好把话咽下。
雷生这时才叫方大同起来,然后四下里看了看。方大同连忙向四周的官员抱拳行礼,感谢大家的帮忙。说实在的没有这些官员的帮助,方大同还真整不出这么大的动静,众官员都回礼告退。
雷生取出一颗辟谷丹说:“我用这方法,你儿子会昏睡几日,如果超过五日不起,说明他没有修行的天赋。冶子山我才去过一次,他们就算收千牺国弟子的培养也要费用,更别提其它国家的人。冶子山那些下山去收弟子的人,有时候在其它国家会假意说某人有天赋,其实就是为了多收些费用,要知道就算有修行资质也总有一些人是无法进入真气境的。”
方大同呆住,仙人还会做这种骗钱的事?
方夫人忍不住问:“雷侯,我儿子数日不饮不食,会不会出事啊?”
雷生两根手指捏着辟谷丹说:“这颗仙丹服下,七日内可以不用饮食。”
方大同一家顿时高兴起来,不管怎么样,至少服用了一颗仙丹。
接下来的日子包括雷生在内都觉得有点难熬。第一天还好,雷生知道方大同的儿子不可能是九灵脉,要是九灵脉冶子山的人当时就会把人带走了。但第三天早上雷生开始有点急,田樱的方法是不是一定有用,雷生还真没有谱。
方大同两口子更是心焦,方夫人几乎白天黑夜一直守在方卓身边。而方大同也是一有时间就跑到儿子房间里看看。
终于在第三日中午,方卓醒来了,雷生也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方法有用。
方大同问雷生:“雷侯,我儿子天赋如何?”
雷生说:“你儿子属于中等天赋,不算好不算差。这样吧,我帮他在冶子山上找一个师父。”雷生只能这么说,六灵脉在天炎只能当个跟班,只有冶子山这种小山门才尝试培养一下,看悟性如何。
方大同一呆说:“雷侯,冶子山上我家里去不起啊。”方大同对修行一窃不通,只以为雷生有丹药,雷生随便给一个丹让儿子服下,儿子就可以成为真气境的修行中人了。他想得太美妙了,雷生就算给他儿子一个真气丹,他儿子到时也无法引气冲穴,除非雷生教会了真气功法,雷生不可能这么做,光功法中的呼吸方式说不定都要教很久,当年雷生跟着朱空相学习呼吸法就用了数十日。
雷生说:“冶子山上我有一个好友,我写一封书信,到了那里交给他。冶子山自然不会收你的费用。”
雷生说完自己取出纸笔写了短短的几行字给鲁难。雷生觉得帮到这里已经足够,至于怎样去冶子山的问题就不应该他来想办法了。如果方大同连这点办法也没有的话,雷生是不会再帮忙的,活该他儿子没有修行机缘。
方大同拿着书信将信将疑的向雷生连声道谢,就这几行字冶子山就收下儿子了?
雷生正要离开方家,突然想起一事问:“我在路上经过一个叫葛家庄的地方,那里并不繁华,但修有一条大路,听说是葛家庄老庄主几十年前修的。你知道这个人吗?”
方大同摇头说:“下官是雷侯到汉国前一个月才被派到涟水郡的。几十年前的事不清楚,这个葛家庄估计也不算很大,要不然我一定知道。不过郡府里有几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我这就派人去把他们叫来问问。”
雷生点点头,又坐下来。方大同说的老人指的是在官府里做事做得久的人,当今的人普遍寿命长达**十,上百岁的大有人在,六十岁的人称不得老人。只有回洛人难得有活过六十岁的人,一想到这里雷生不由对天炎心生怨念。
没多大一会儿,几个人被带了过来,其中有官员有差役,年纪都在六十上下,但精神头好得很,身体也康健。听雷生打听葛家庄的事后,有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想起什么说:“我想起来了,当年葛家庄的庄主人称葛半郡,这郡城里一半的产业都是他的。这人为人特别贪婪,黑心,开妓院逼良为娼,放高利货逼人性命。家里豢养打手,害死了不知多少人。因为当时的郡守收了他大笔的钱财,很多告他的人,又被他偷偷让手下打死。最后有官员告到刑部,刑部于是派人来调查。不知什么原因,刑部的人还没有来,这个葛半郡突然把城里的产业通通变卖,涟水郡属于他名下的田产也低价转手。刑部官员到了本地查了一圈,估计也受了他很多好处,不但没有查处他,还说他是个大善之人,说他修桥铺路造福一方,还要向上方请求表彰其功德。”
这个账房说完,其它几个老人纷纷想起来,都说有这么一回事。说从葛半郡离开了郡城后,那些苦主们找不到他慢慢的也没了后续,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雷生骑着三色兽出了城,至于葛半郡的故事,已经过了三十多年,谁也说不清了。原来的葛半郡在郡城老人的记忆里是一个万恶的罪人,但在葛家庄一带是个大善人,在他儿子眼里是个傻子。那个老和尚说不定只是一个消息灵通人士,了解到刑部来人,于是向葛半郡说明厉害,葛半郡聪明过人顺势而为保全一家也不一定。想来老和尚也是有点本事,几天时间里就让葛半郡儿子的身体好转,要不然葛半郡不会相信他。只是这个所谓的和尚宣扬的什么神秘佛教却再次进入了雷生的脑海。
不管是善还是恶随着时光流逝,几年或者几十年后,谁还记得?就好像自己家乡那场大雪死人过万或者更多,多少村子空无一人。除了自己肯定,而父母略有怀疑,谁不是觉得只是一次天灾?世上又有多少误认为的天灾啊,比如牧野城那次,大部分人也认为是一场天灾吧。而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凭自己的天赋,永远也达不到朱空相的高度,永远也不能为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有石头城及周边那些屈死的人报仇。更别提防止那些还继续会出现的各种人为天灾了,想到这里雷生的手无力的握成拳头,双拳夹住了耳朵,眼皮也合在了一起。
正当雷生极度无力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了田樱躺在手术台上近似疯狂的坚定眼神。雷生的手慢慢放了下来,重新握住了缰绳。
雷生一路缓慢而行,本来两三天的路程按他现在的走法,至少得走十来天。再次穿洲过府时,雷生拒绝了一切官员邀请,后来干脆直接到野外露宿,对子时辰时的修炼毫无成果又重新有了继续的信心。
终于到了离都城最近的正阳郡府城高阳,还没有进城只见城外夹道有人群站立。雷生心里马上生了厌,不准备给迎来的人什么好脸色。三色兽来到人群不远的地方,夹道的人群看到三色兽很是惊讶,但却没有多大反应。雷生这才发现这些人竟然不是来迎接他的,于是催马进城。
正在这时,从另一条岔路驶来六辆豪华马车,马车上都插着一面妙香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普通马车低矮,上面的御手都是坐在车门前,而这些马车又高又宽,显然是那种带床的车厢,御手都是站在车厢门口,头部离车顶还有些距离。六名御手个个身形矫健三十出头年纪,腰佩刀剑。每辆马车由四匹无杂色的白马牵引,马头上高高竖着红色的羽毛迎风飘扬,煞是好看。
六辆马车,跟在雷生后面几乎同时走进人群中,本来急驶中的马车在雷生后面一齐猛的拼命减速。看到的人群顿时欢呼起来:“梦九娘,梦九娘……”有人大叫:“京圆圆……郝娘子……”所有的人都疯狂呼喊着,其中呼喊梦九娘的人最多。
雷生觉得很奇怪,正常情况下马车来到城门前老远就减速慢行,这些车怎么差不到冲到人了才拼命减速,要不是没有这些人,大有可能会超过自己赶到前面去。
这一行车马共六辆,华丽的车帘封得严严实实,全然不打算有一丝打开的模样。那些在寒风中不知守候了多久的狂热人群,也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大概看到了马车就已经特别满足。雷生敏感的发觉第四辆车上有一个真气境,而且还是高境的修士,正用特别的功法掩盖真气境的事实。
路边一个大汉见雷生骑着马在路中慢行,从人群中跑出来说:“喂!你!走边上去,没看到妙香坊的贵人们经过啊。”此人说完就要上前拉三色兽,打算把马拉到路边停下,让那六辆马车先走。
雷生连忙说:“当心马踢你。”
那人怒道:“别以为你骑着三色兽就好了不得了,就算王子王孙到了妙香坊,一举一动也要得到贵人们的允许。”
雷生看他已经伸手,连忙拉马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三色兽立起上身已经踢了出去。那个大汉应声倒出二米多远,摔在地上顿时哀号起来,大概骨头被踢断了。这还是雷生拉了马的结果,否则要是踢实了,只一下就可能结果了这个普通人的性命。
“踢死人了。”“有王族中人纵马行凶!”“不是王族,好像是那个定安侯,定安纵马行凶了!”“定安侯打死人了。”只一瞬间就有几人喊了起来。
在前面几个人的带头下,人群里的叫喊声一浪高地一浪,只过了数息时间所有的叫声,都集中成了“定安侯打死人了!”
雷生不由觉得好笑,倒地的人明明还没有死,最多只不过断了骨头。这些人大呼小叫的到底搞什么鬼,于是端坐马上,静看变化。
从靠近城门的地方走出三个人,三人都穿裘皮戴金冠,个个年轻英俊。其中一人走得急,雷生以为他也会像刚才那人一样冲到马前,但这个年轻人到了三色兽前两米左右突然停下。
雷生暗暗点头,看来这人很懂得三色兽的习性。
这人一开口凭声音雷生已经听出来了,他就是那个第一个叫出“定安侯打死人”的那个。只见他用手一指雷生说:“想来你就是那个要进汉都的雷生吧。怎么丝毫不懂规矩,纵马踢人?”
这人说完见雷生老神在在,只是拿眼看着他和身后另两个伙伴。怒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马上下马,给伤者下跪道歉!”
雷生嘿嘿直乐,说:“谁让你来的?”
这人被雷生眼睛一盯,顿时有点慌的说:“没有谁,我看不惯你飞扬跋扈,我为伤者报打不平。”然后又大声说:“还有我叫于千山,有本事冲我来。”声音大得能传出数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