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柳言告诉我，他要去苏州出差，早就该去，就是因为调理血糖，才拖到现在，问我可不可以暂时停掉早上注射的利拉鲁肽。在询问了医生之后，得到的答复是不可以，胰岛素刚停不久，就靠着利拉鲁肽和达格列净起着作用，他于是很委婉的征求我的意见，能不能和他一起去苏州，他也考虑到我孩子的问题，不知道走几天行不行，我感觉问题不大，但是还是要征得孩子米泽的同意，毕竟他依赖惯了我，虽然三顿饭都有地方可以解决，但是就怕早上铃响听不见，耽误了上课，晚上熬夜不睡觉看手机玩游戏，种种的担心让我心里着实有点为难。

晚上见到米泽，没想到他的反应可以用兴奋来形容：

“妈妈，你去几天都行，早上我肯定能起来，晚上我不看手机……，真是太好了！”

可恶的孩子，我哭笑不得：

“这是有多嫌弃我，这么想让我走，你真的都能做好？”

“我能！”

语气很坚决，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我的心放下一半，早晚有离开的一天，就当提前预热吧，走几天看情况怎么样，不试试怎么知道？眼见他眼睛闪闪发光，憧憬着我出差后自由的时光，嘴角一直微微上翘偷着笑。男孩子就该放一放鸽子，我迅速把心完全的放下来，你要享受我不在你身边的快乐，我也要享受一下你不在我身边的快乐，哼！

最高兴的是柳言，有我随行照顾他，自然称心如意。我一直想教会他自己打针，这样我不就可以解放了吗？他出差的时候我就可以休息休息，出差也不用带我，省了车票钱，省了酒店钱，多好！一说教打针就摇头，再说还是摇头，一连串的“不学、不学、不学，这不是我干的事。”

我们两天后出发，高铁一等座，所有的乘客都很安静，有人打电话也是音量适中，只有柳言接打电话不停，两个手机不停的响，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说着说着就在电话里旁若无人的大喊起来，漂亮的乘务员过来提醒了几次，我也一个劲的拽他的衣袖，都无济于事，简直是没有一点素质的样子，看见前面几排有空座位，我就赶紧坐过去，省的让满车厢的人连我一起埋怨。

晚上七点多，到达预订的酒店。早上在家吃的牛奶麦片，中午在车上也是牛奶麦片，一口青菜也没有吃到，我就劝他到酒店对面购物中心的餐馆去吃，他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就跟我出来了，不知是累还是其他的什么状况，在我给他点好了一个青菜和莜麦面之后，莫名其妙的开始大声的埋怨：

“这样的饭店都是进的半成品菜，能好吃吗？到这样的地方来干什么！”

开始我没有意识到他是冲我发脾气，后来我才感觉到不对头，不管他如何吼叫，在公共场所，顾客虽然不多，但服务员和开放后厨的师傅们有十几个，我假装无所谓的看着他吼叫完毕，抬眼去看几个服务员都像是被魔法定住了一般，姿势各异，但目光全都投射在我俩身上，好像她们也搞不清这位先生是在吼我，还是在吼她们。

我把青菜盘子放到他的跟前，把蒸屉的莜麦卷全都放进他的碗里，直到他放下筷子说饱了，我把他剩下的西红柿鸡蛋卤的最后一点汤吃了，就回了酒店，刚到房间他就进了厕所，一边蹲厕所一边发脾气：

“我说不去外面吃饭，你看，吃了就拉肚子了吧！”

啊？这么快！不可能啊！就是进入胃内的水也要十五分钟的时间才能进入血液循环，这粮食，能在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消化，然后进入肠道，并且引起腹泻？！开玩笑呢吧！

“哪有这么快吃完饭就拉肚子的，就是吃泄药也没有这么快呀。”

“不就是你想去外面吃饭吗？我说过不能吃外面的饭，你看，吃了就拉肚子！”

天哪！原来他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纯粹的小人之心！我想吃外面的饭？哦，我没吃过外面的饭？到了苏州，嘴馋，非要吃外面的饭！芮城没有苏州大，可是芮城的西北莜面馆，比这里要大出十倍！刚才的饭我几乎没有吃，都给他吃了，我本来是要送他回来休息，然后自己出去找碗面吃。

真真的胡说八道！明明是今天早上他没有大便，早上十点上车，晚上五点多下车，他早上就没来得及大便！

我不再说话，拿起手机下了楼，酒店辐射出去几条街，全是小吃，二十块钱管饱。为的是消消气，也为了逛一下找找想吃的东西。到哪儿都一样，哪里都是面条儿、米饭、烧饼、米线……。

最后还是要了一碗面。吃完回房间，他没有给我开房，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我也始终没能张开嘴要求，就睡沙发吧，沙发宽大舒适，柜子里有一床毯子，过夜没问题。虽然同住一室不合适，但是关上他卧室的门，就是两个房间。我给自己还找了一个理由：万一他夜里有事，不方便叫我，出了事，我还是有责任。

他的房间很大，床也超大个，看着就很舒服，路上听他说这是他曾经住过的酒店。

见他还在打电话，我就先去洗了澡，刚吹干头发，他也要洗澡。

我在客厅从旅行箱里整理出他的衣服，就听着“嗵”的一生，坏了！是他摔了！脑袋就“嗡”的一声，出大事了？！几步窜到卫生间门口，看他整个人倚着门，像是要摔但及时扶住了门把手，门重重的撞在墙上。我已是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摔个好歹，或者把腹主动脉夹层的那个痂摔掉下来，他的命就交代我手里了。

惊魂甫定，看他完好无事，把赤条条的柳言小心翼翼的扶进浴盆，我不敢走掉，就站在洗澡间门口等着，万一有不该有的声音，我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冲进去的，绝对不能再让他滑倒。等他洗完澡出来，我赶紧拿毛巾擦干卫生间的地板，这位神仙我是不惜一切代价必须保护好。

他埋怨我没有把踩脚布餔在洗手间的门口，我是真的不懂酒店的规矩，不知道有一块毛巾是专门铺在洗澡间外面用的，刚才是我先洗的澡，地板上的水也是我带出来的，可是地板的确是太滑了，我也是打了几个趔趄，卫生间铺的不是防滑地砖，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我的老板也会因此而出事呢？太笨了，连保姆也不会当！真出了事，咋整？

柳言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把晚上需要吃的药放进他手心，突然问他：

“柳总，你刚才为什么在饭店里跟我发脾气？”

“我不想出去吃饭，是你非愿意出去吃。”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怨气，怨我非要出去吃饭害他拉肚子。

“我点的饭菜是专门给你吃的，我只是吃了剩下的一点汤，对不对？”

“啊……，是。”

“我只是想，你需要吃点青菜，所以才坚持去外面吃。青菜不是用油炒的，是热菜拌了一下，里面只有一点香油和生抽，西红柿鸡蛋卤油也不大，转圈儿那么多饭馆，就莜面你可以吃。我刚才去吃了一碗重庆小面，也是我早就打算好的，我没有想着占你的便宜，也没有想在外面吃饭，让你花钱，而且，这顿饭绝不会让你腹泻！”

今天这事我是一定要说明白的，否则我会委屈的睡不着觉。他看了我两眼，低声说：

“出去吃了多少钱？我把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