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if线(完)许愿
少当家的计划做得相当缜密和完整。
就连执意认为小孩子应当先历练、再跑出去玩的明先生, 也没能对这个缜密的计划提出任何意见。
……
至于海上之旅的安全性,看起来也有相当程度的保证。
毕竟明少当家一眼就找出了潜伏跟踪的父母小队。在跟着火苗一起玩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也顺利处理了一切突发状况, 还联手捉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偷,救了一只迷路撞昏过去的鸽子。
况且等出发以后还会有明禄在。
到了海上,还没有明总管处理不了的问题。
暴露了父亲的计划的明少当家被明先生扯走,还没等父子两个协商出结果, 就被燕女侠一手一个薅回去,审问起了明家接下来的发展计划。
至于另一边,家庭氛围就显然要温馨得多。
虽然一起被发现, 但骆炽完全没意识到妈妈在跟踪观察自己, 看到妈妈突然神秘出现, 立刻就兴高采烈地飞过去。
任霜梅稳稳当当抱住自己家的小朋友, 揉着脑袋笑在一块儿,又把火苗举起来转了好几个圈。
骆炽已经很久没玩得这么尽兴。额间沁着层薄汗, 眼睛格外亮,一边比划一边给妈妈讲今天的经历, 热乎乎像是团真正的小火苗。
任霜梅和火苗一起坐在草地上,看着他小袋鼠一样从口袋里往外掏买的小礼物和纪念品, 抬手胡噜小朋友的脑袋:“这么高兴啊?”
火苗有点不好意思, 但还是有问必答,用力点头点头。
妈妈笑出来,继续胡噜脑袋:“这么喜欢出来玩?”
火苗用力点头点头。
妈妈继续问:“这么喜欢明家的小朋友?”
火苗用力点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 整个人原地烫熟,冒着热气一头扎进了妈妈怀里。
任霜梅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搂着怀里的小家伙痛痛快快揉了半天, 低头端详了半晌,又忽然抬手草草擦了下眼睛。
骆炽对情绪变化格外敏感,立刻抬头,握住她的手:“妈妈怎么了?”
“妈妈很好。”任霜梅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火苗的脑袋,“妈妈是在想,还有一个小朋友。”
她其实经常会忍不住想起来,那个只叫了自己一天妈妈的小朋友。
只有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的小朋友。
光是看到她就会掉眼泪,偏偏连哭也不肯出声,又倔得不行,一定要告诉妈妈自己过得很好的小朋友。
在妈妈背上安安静静睡着的小朋友。
她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长大、怎么熬过那些岁月的,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变得那么坚强那么厉害。就像她同样不知道火苗的梦里都有什么,要做多惨烈的梦,才会不顾一切地从那家人的监视下冲出来,扑进妈妈的怀里跟她回家。
但她怎么会感觉不到。
她是妈妈。
火苗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攥着袖子给妈妈仔细擦脸上的水痕,乌黑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认真看着她。
任霜梅深吸口气,低头迎上火苗的注视,重新笑起来。
“妈妈很感谢小明。”任霜梅摸摸火苗的头发,“超级感谢他。”
所以连随身携带的、拿来客串笤帚的树枝都克制了不少。
她当然完全不舍得火苗被人家拐跑——虽然严格来说,甚至是火苗自己收拾好家当背着小书包跑的,但不舍得当然还是要不舍得。
笤帚当然也是很想要挥起来。
……可这毕竟是火苗自己选中的。
火苗和她说起好朋友,每次都高兴得不行,眼睛像是掉进去了星星那么亮。
还有一个叫人牵挂到不行的孩子,在那一天的时间里犹豫到了最后,还记得要小声问自己,能不能不把来敲门的海上的客人轰出去。
所以任霜梅就算再不舍得,也会让火苗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让两个小朋友去按照他们自己的计划,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地长大。
……
差不多在所有事上都没达成共识的明家人,也极为难得的一致认可了这一点。
所以后面的发展,当然也完全没有任何意外。
几天后,明少当家终于跟火苗学会了骑马。
虽然依旧没有火苗骑得好,跟母亲比起来也稍显逊色,但驭马技术已经顺利超越了明先生,可以成功做到每次都不再被马扔下来了。
燕女侠的无人机终于派上了用场,拍到了两个小朋友在草原上并辔策马的场景。那两匹马跑得飞快,掠过花田和草甸,掠过河滩,一路朝山峦叠嶂的远方飞跑出去。
那条河最后汇入的水域是北冰洋。
第一次带着火苗出海,明少当家教会了火苗开船、教会了火苗潜水。两个人一起看了绵延的冰川和转瞬即逝的绚烂极光,一起在摔了一百个跤以后跌跌撞撞学会了滑雪。
燕语和明先生吵了一路,又一次把明先生装进麻袋里弄上马,在明禄的协助下,不由分说和丈夫一起上了船。
事实证明噩梦有时候也会严重过头,至少在海上待几个月,还是不至于让徒手扛麻袋的燕女侠忽然病倒的。
等到时间差不多,燕语就在已经走熟了的港口下船,去找好朋友度假,顺便给陪火苗一起回来找妈妈的儿子送新的暑假作业。
任霜梅的生活也相当充实。
骆家主相当顽强,从那个小坑里伤筋动骨大伤元气地爬出来,还要因为骆炽的事纠缠不休——当然明眼人都知道,他们那一家人没什么情分可言,说到底还是为了面子跟自家的生意。
毕竟这件事一直不解决,明家的压力就一直像是头顶上挂着的刀,骆炽一天不回家,骆家就只能在圈子里多做一天的笑柄。
所以任霜梅顺手挖了个更大的坑,等着骆家主机关算尽自己一路跳进去,拍拍手又换了条赛道。
这一年的年夜饭是两家人一起吃的。灯火通明烟花盛放,两家人一起包饺子一起跨年一起吃了团圆饭,一起在窗户上贴了窗花。
第二次带着火苗出海,明危亭教会了火苗开摩托艇和冲浪。两个人还用独木舟征服了一座小型的无人火山岛,带回来了很多火山石。
火苗教会了明少当家敲手鼓,拉着明危亭去了很多他原本没去过的地方。他们一起去水下看沉没的船只和飞机,一起去爬了雪山,一起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探险。
骆炽这时候已经改了名字,彻底和骆家不再有任何关系——在挑选新名字的时候,任霜梅和小朋友坐在阳台上聊了一宿,还是把新名字定成了明炽。
户口本跟身份证上叫明炽,家里就叫任火苗。
不光是因为明这个姓实在太好听、太配炽这个字了,也是因为这样一来,名字就不会变。
名字不变就还有轨迹可循,轨迹在路标就在,就还有一个孩子能找得到家。
能找得到家,就能找得到妈妈。
……
第三次一起出海,因为一些意外,明炽学会了用枪。
当年的事在某些程度上又重演了一次——这并不稀奇,公海上原本就危机四伏,更何况明家有意整顿秩序。明危亭开始接手家里的事,就一定会遇到阻力。
明炽伤得不重,他的身手已经完全不逊色于常年在水上的水手,警惕性和敏锐程度甚至还要压明危亭一头。
否则也不会在有人偷袭的时候,他瞬间反应过来扑开了明危亭,干脆利落摸下明少当家的枪,带着伤一枪钉碎了对方的膝盖。
明炽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其实还相当清醒,有余力不停和明危亭强调就是一点小擦伤,顺便拉着禄叔讨论要不要趁着这个养伤的机会,把自己脑子里那个小隐患也一并解决掉。
顺便还再三拜托禄叔帮忙保密,一定不要让明危亭担忧着急,一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明总管在岸上就不是那么灵验,在他被送进手术室以后,计划失败了三分之二。
主要表现在禄叔没能让明危亭去睡觉,也没能瞒住妈妈。
任霜梅火急火燎冲过来的时候,明炽刚和禄叔要了安眠药下在水里,把不知道多少天没好好合眼的明少当家药翻过去。
成功的三分之一,是医生在和妈妈经过周密的讨论后,的确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也用麻药放翻,一鼓作气解决掉了脑子里的小隐患。
明炽在家养伤养病的那两个月,明危亭在公海的报复手段比父亲更雷霆万钧,少当家第一次出手,就彻底震慑住了公海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七夕那天晚上,明炽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好了,跟妈妈在码头的酒吧里打赌。赌十大杯特调无酒精养乐多娃哈哈加桃子跳跳糖,他觉得明危亭一定回来接他。
其实就算不接也完全没关系。
他的船就在那头,明危亭要是敢不来,他就敢自己开着船去找。
那一天的最后一分钟,汽笛声响彻港口,码头被探照灯照得通明。
那一天其实还有人悬心吊胆地盯了港口半个晚上。
看到船来,明先生终于收起望远镜,被刚收回无人机的夫人拧回去睡觉,以“看看儿子看看你”为核心结结实实数落了另外整整半宿。
……
于是,当然就又有了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出海。
任霜梅最后一次听有关骆家的消息,大概是在火苗成年的前后。
骆家主作茧自缚,越不甘心越容易把路子走偏,已经早不在这个圈子里。
骆家只剩下几个不入流死气沉沉的企业,听说还被那个寄予厚望的养子反咬一口,一家人打得乌烟瘴气,最后还闹上了法庭。
闹成这样,其实也完全不意外。
这家人的习惯就是推卸责任、把过错放在别人身上——当初火苗在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把一切推在那个最无辜的孩子身上,等火苗不在了,当然就只剩下互相敌视跟指责。
指责其他人早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当初要做那么过分的事,指责彼此的冷血淡漠,数落当初犯下的罪行。
起初的几年里,骆炽和任霜梅都设法引导过骆橙。但骆橙的脾气和她母亲实在太过相似,身边人的几句话,就能轻易扭转她对骆炽这个二哥的看法。
被骆橙又一次满是敌视地放狠话、恨意满满地指责他是个来骆家讨债的白眼狼以后,骆炽一个人在沙滩上坐了很久,直到被一路找来明危亭牵着手领回家。
兄妹两个见的最后一面,是在骆橙被简怀逸算计,卷进了对方的圈套里,差一点就被追债的人围堵的时候。
做哥哥的最后一次在阴森的小巷子里保护了妹妹。
明炽已经不用再豁出命,一个人抱着妹妹的衣服把那些人引开,付出濒死跟一只耳朵的代价才能解决这些问题了。
他三两下利落放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混混,用手机替她报了警。一直等到警车的车灯出现,才调转自己那辆摩托车的车头,戴上头盔转身离开。
那之后,明炽不再接触这家人的消息。
任霜梅倒是听人说过,骆家内部的纷争闹得相当激烈,一度甚至闹上了某个财经版面。
听说那个心机深沉的养子竟然真摆了骆家人一道,卷走了他们的公司和账目。再后来又听说那些公司其实也早已经只剩下空架子,没多久就彻底倒闭破产,变成了新的债务。
再之后的几年里,没有人再听过这家人。
……
第十次出海,当初的两个小朋友已经长大,变成了格外沉静利落的年轻人。
在燕女侠的严格监督下,明先生还是没能如愿退休,把“先生”的重担交到儿子身上。
只不过,明少当家经过那一次下马威,也早已经在公海有了自己的威望,没人再有胆量把手伸到少当家的逆鳞上。
燕语在海上和陆地来回跑,她对文娱既擅长又有兴趣,一直在帮火苗管理那个影视公司。兴致来了就把丈夫扔去帮儿子的忙,和好朋友一起跑出去旅游。
任霜梅一直在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方式生活。想做生意就做生意,想游山玩水就游山玩水,想挑战刺激的极限运动,就一个电话约两个年轻人一起去玩冲浪滑翔翼蹦极。
两个年轻人一起去接受了国际标准化培训,在海事类院校完成了学业,拿到了真正的船长执照。明炽同时也在跟随那位创始人学习美术和设计,举办了几次画展,吉他依然在弹,偶尔还会被某个摇滚乐团请去助阵。
两家人早变成了一家人,一家人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忙,但每年都会准时回家,都会在望海别墅一起过年。
年夜饭是保留的讲故事时间。每个人轮流讲这一年的见闻,讲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也讲未来的规划。
今年的规划有些特殊的部分,旧事重提,又有人谨慎地提出了有关教堂的申请。
这次的申请一秒钟就顺利通过了。
任霜梅给好朋友递了个眼色,燕语立刻拎起自酿的两坛葡萄酒,笑吟吟拍开了泥封。
两个年轻人都已经到了不用再喝无酒精特调的年纪,但火苗的酒量好像不像其他天赋那么优异,只是稍微多喝了一点酒,就拉着明少当家聊了一晚上的天。
火苗说的有些是从没说过的事,有些已经说过很多次。就比如他最喜欢的“怎么被妈妈从路口领回家”、“怎么在海边遇到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的故事,就又格外生动和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明危亭牵着火苗的手,和火苗一起坐在壁炉旁边,侧过头认认真真地听,还和每一次一样听得格外专心。
任霜梅路过的时候忍不住笑,给两个大半夜不睡觉的年轻人塞了两条毯子,看了一会儿依偎在火光旁边的两个孩子,又悄悄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看了一会儿窗外的灯火,闭上眼睛,第一次诚心许了个愿。
……
她是个什么事都信奉必须要自己去做才行、靠祈祷靠运气靠老天爷都没有半点用的人。
只有在这件事上,任霜梅第一次想去拜托点什么更不科学、不理智、不真实的存在。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清楚这个愿望,只是对着天上那轮细到看不见的月亮,仔仔细细把自己想到的全叮嘱一遍。
这是人力完全不能及的事。
在另一条世界线。
让她的孩子健康快乐、平平安安,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窝在家里的壁炉前。
像她在家里看到的那样。
哪怕是童话也好,不论是什么,是想象,或者是梦。
让她的孩子过得好一点吧。
让她的孩子梦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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