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露台惊鸿
来到益州城两日,纪言已基本把城里的主要布局弄清。
根据城里人的叫法,益州城由外而内有三层,内层最为尊贵,居住的是在益州的皇戚和高等官员;中层主要是富豪大绅;平民往往在外城自己城墙外的附属民区。当然,这样的分层化并非刻意为之,还是因为位中为尊。
三个层区没有明确分隔,只由两条主环道分开。垂直环道又有数条街道贯穿全城,三条大街所在的区域又把益州城三分:东、西、南,三街区。
弄清是弄清了,但纪言仍在直通主城门大街所在的南街游走。
照例,纪言在街市东瞧西看,品尝着各种未见的小吃。鸡肉饼的香,豆沙窝的糯,杏仁饼的酥……
吃得起劲之时,街角传来一声吆喝:
“藏香阁双花魁露台演出!”
喧哗的街道静寂了一秒,随即躁动起来。
“花魁表演!”
“藏香阁露台演出!”
“藏香阁……”
“快走!再不走就没地儿了!”
一传十,十传百。坐下的跳起身,走步的跑起来,连开店摆摊的也直接撂下挑子。整个街道上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一拥而上,就连女子妇人,丫鬟小姐都有不少跟着人流而去,只为一睹藏香阁花魁的芳容。
“花魁表演?哪?哪?”
纪言愣在原地,被人流推搡得不知所措。
“第三条街第六个巷子转角!”
“西街!”
纪言跟着人群一路小跑,终于到了西街藏香阁。
呵,你们管这叫巷子拐角?大街都没这么宽敞!纪言看着眼前的一幕暗暗嘟囔着。
藏香阁两侧均有七八米左右的巷道,正前方更有二三十米长宽的空地,可以说是前排房屋特地给藏香阁留了一块缺口。
藏香阁占地广大,上下三层。一楼由十余级石阶连接,高建于地面,四周立有数根齐腰粗的朱漆圆柱。顶层屋脊高挺,四端飞檐翘角,紫瓦铺盖。阁楼屋檐灯笼流苏高悬,随风轻曳。其中最与众不同也最显眼的是那连接在二楼,远远向前伸出的巨大露台,铺花毯,置雕栏,垂纱飞带,好不华美。
此时藏香阁前的空地,两侧的巷子,以至前排屋舍的角落,附近的街道,凡是能够窥见露台的边边角角都挤满了人。纪言一路紧赶慢赶,见缝插针也才抢到了较前的位置,身前几十个人头左摇右摆,推挤攒动。
众人期盼下,表演开始。
二楼前方两扇雕花木门打开,一群身着裹胸长裙,头盘凌虚发髻的婀娜女子缓缓走出,挥舞着彩扇飘带,轻吟慢舞。
花魁未出,只是这一出表演便引得台下之人一阵长吁短叹,注目不离。
歌声隐去,飘带垂地,群舞完美收场。
“好!”
观众纷纷拍手叫好。
掌声中,露台上几个壮汉忙着布置。
露台偏后处放了一把装饰典雅的木琴,露台正中则被抬来了一个座台,座台上一根红木笔直的竖着,直达藏香阁三楼。
“要来了!双花魁!”
人群中有人激动地喊道。
台下突然骚动,全都又开始为抢个好位置推搡起来。
来始了!
只见二楼门开,一袭白裙踏出,紧接着探出的是一顶灵蛇髻。女子白纱遮面,身姿挺秀,缓步端走到琴前落座。
白衣女子摊手轻抚琴弦,一番停顿后便拨弦弹奏起来。面纱之上柳眼微闭,随着琴声抑扬顿挫,一对弯月眉也跟着时而舒缓时而颦蹙。
就在大家沉浸在琴音袅袅之中时,露台半空悬挂的巨大红球突然绽开,无数淡红色花瓣飘落而下。
藏香阁三楼雕窗打开,一团红色魅影夺框而出,于花瓣纷飞中顺着台中红柱缓缓旋下。血红色的霓裳裙被伸展开来的玉腿挑散,随风轻扬,在空中留下一圈圈绝美的弧线。
触及露台,女子先是一顿,遂即顺着琴音舞动起来。
女子身穿轻纱红裳,长袖舞衣松挂于肩下。一头青丝秀发额前两侧分开挽于脑后,另有长发披肩随舞姿飘散。女人面容俊美:桃花眼柔媚不失灵动,柳叶眉舒缓迷人,又有朱唇翘鼻,如此天生丽质再配上额间的火纹花钿和眼角一抹红晕,说是仙女落凡也不为过。
琴声沉寂紧促变化,舞姿也时而舒缓时而奔放。一个回头,一次转臂,一颦一蹙都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一静一动,一素一艳,一个端庄雅致,一个百媚千娇。
藏香阁花魁,名不虚传!
露台下的男男女女皆为其倾倒,惊艳得目瞪口呆。纪言也看得入了神,手中的长刀哒的摔在地上。
许久,琴声戛然而止,舞蹈也随之而停。
演出落幕。
花魁退去,台下人群仍意犹未尽。露台演出实属天降美事,平时普通人就是进入藏香阁都是难事,更何况这次还是两位花魁一同登台表演。
徘徊回味之中分秒流逝,终于日薄西山,人群散尽。
纪言怀抱长刀,倚墙而立。他仰望着藏香阁的碧瓦朱檐又想到刚刚露台上的倩影婆娑,不禁心生疑惑:风尘女子也可如此超然脱俗,媚而不妖?
怪哉,怪哉!
疑惑初生,便被路旁三两个闲谈者解开。
“嘿,你说这花魁到底何许人也?”
“人家何许人跟你有个毛系,你个卖货郎也管人家事?。”
“唉你这还能不能聊了?!”
“只能说是两位奇女子!那白衣的是姐,叫陶珞,红衣的是妹,叫陶䴖,原是凉州盐商大户之女。五年前做姐的带着小妹直接买下藏香阁,之后阁里的女人正常营业却不让男人那啥,其中还有不少别处花楼的女姬呢!”
“大哥知道的挺多啊!”
“那是,这花柳之地的事儿就没我不知道的!”
听完街溜子的一通对话,纪言粲然一笑。看来这江湖俗尘复杂之余却也不乏神奇之事!
走着!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背上刀,纪言朝西街深处走去。轻打哈欠,纪言揉了揉眼,夕阳无限好,想必今夜的梦也会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