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第？次写作
第一章大结局
第二章“第一章”
第三章联盟
第四章能力者
第五章探索
第六章死亡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第七章狩猎
第八章来者不善
第九章真正的战斗
第十章生死一线
第十一章往事与当今
第十二章真实。真实？
......
两天的事看起来很多，也确确实实很多。
两天的事加起来足够超过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两天所见到的人和事，足够一个人一辈子时间消化。
但是两天的时间内，术仁宫到底做了什么呢？
他见证了死亡与新生，见证了自己实力的成长，经历了一场过去难以想象的战斗。
但他却是迷茫的。
就像是游走的孤魂，狂风中凌乱的杂草，即使是死亡与悲伤，也是流于表面，为本应悲伤的事故作悲伤，掩盖自己毫无波动的内心。
就像是看着爆米花电影，特效、音乐，壮观的场景、宏大的叙事，却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少了点什么东西，到底少了什么呢？
实感，或许是那种真实的感觉。
对一切事情负责，会为某件事的到来或离去而伤心自责，那种分量感，那种意义感，在知道自己写的东西可以成真的那一刻荡然无存了，剩下的只有无趣的冒险故事，无论这个故事会讲什么东西，都没有人在意。
这本小说的开头，至少前十二章，是毫无趣味的，无论是角色，还是角色外的事物，就算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自己，也是迷惑不解的。这到底在说什么呢？这些事情和自己写了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术仁宫隐约意识到，或许自己该去把自己的实感找回来了。
两个手指交错在键盘上打下文字，手指很笨拙，很慢，但这两秒钟，有一种感觉回来了。
这才是小说，这才是故事，这才是一个有主见的角色自己想做的事。
“你在等谁？”
“我在等戈多。”
“你在等谁？”
“我在等戈多。”
三秒钟，术仁宫做下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不再考虑着现在的情况了，他决定重新写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自己理想、梦的故事。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能力，那这些......
一切就在这三秒改变。
一个人呼吸一次的时间。
一颗心脏跳动四次的时间。
一颗行星运动一百二十万公里的时间。
一颗恒星燃烧十八亿吨氢气的时间。
九十颗星星消逝的时间。
一万二千颗星星诞生的时间。
一个普通人决定一个宇宙命运的时间。
“你真的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吗？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现实吗？你有考虑过你所见到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吗？没有考虑过这些的你，又能有这个权力做下这个决定吗？”
金玉墨垂下眼帘，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劳累。
“把自己卷入轮回的浪潮中，还不如随便找个东西麻痹自己。”
术仁宫敲下几个字。
“全书完。”
“呼......”术仁宫伸了个懒腰，
关上了电脑。
“写完了？”卧室门口，一个人倚着门，笑着看着术仁宫。
“天和哥？我都没注意到你在那。”术仁宫起身，自嘲地笑了笑，“写完了，彻彻底底写完了，再也不写了。”
“不写了？为什么不写了？我觉得你那小说还挺有创意的，应该没有谁这么写过吧。”
“没有是没有，只是我写的也不怎么样，我都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术仁宫摇了摇头，“毕竟，我只是写给她看而已。想了想，就不发到网上了。”
“她可是希望你能把这个故事讲出去。”
“再等一会儿再说把。”
“今天我有点事，你自己去吧。”
“好。”
门吱呀一声合上，阳光洒在门框上，每天的生活都是这样。
平静、无聊，生活的日常。
“居然真的出现文字了。”李文桦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显示屏，又望了望昏睡过去的术仁宫。
“不只是出现文字那么简单。”金玉墨凑过来，盯着出现在屏幕上的这段话，神情复杂，“接着看下去吧。”
坐在出租车上，望着太阳落去。东升西落、年复一年，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人便这样一天天成长。
飞鸟盘旋在云彩下方，城市的风拍打在脸上，阳光透过高楼的间隙照在车内，一阵一阵，一阵又一阵。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太久了，在这座小小的城市里，少年度过了整个初中，整个高中，最后，他选择留在这座城市，读了个本地的大学。
“到了。”
“谢谢师傅。”
医院，住院部，十三楼，精神内科，1305室，三床位，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躺在病床上冲着外面发着呆。
“我来了。”术仁宫轻轻走到病床旁，对女孩说道。
这是他初中三年的同桌，高中三年的同学，他六年内最重要的朋友。
高考完，他的这位朋友金玉墨遭遇了一场车祸，断了双腿，伤到了脑子。
金玉墨住院那天，他刚刚听到消息，连忙赶到医院。病床上的金玉墨很是虚弱，但却一直在说些什么。她疯疯癫癫地和他说，和她的父母说，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根本不是现实，他们都是一本小说中的角色。
没有人相信她的胡话，但看到她因此痛哭流泪的样子，所有人都于心不忍。
术仁宫安慰她说，这一切确实是本小说，就是他写的一本网络小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本书中的内容。
金玉墨开心地点了点头。
因为金玉墨和术仁宫的父母都常年在外地工作，术仁宫闲着没事就来医院看望金玉墨。
“你高考完之后......”
“不是，当然不是。她只是一个虚拟的人物而已，只有我的名字，但并没有我的经历。”金玉墨摇了摇头。
“你们就是非要把什么是真实的问题提到明面上来才善罢甘休。我说就糊涂一点不好吗，糊涂地活着，不用在意这么多东西，不用在意什么是快乐，什么是悲伤。”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就那么重要吗？”
后来，金玉墨给他提了个主意，既然这个世界是术仁宫写的小说，那么在这本小说里再写真实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就能回到现实中去呢？
于是，术仁宫开始构思起这本小说来。
在金玉墨几次指指点点下，这本小说似乎真的有了什么东西，原本杂乱的片段被整合起来，术仁宫也萌生了真的写一本小说的想法。
“小说写得怎么样了？”金玉墨回头，握住术仁宫的手。
“还好，现在还没有人看，但我相信会成功的。”术仁宫开了个善意的谎言。
“嗯，虽然没有通过小说回到现实去，但我觉得只要把现实写出来，一定会有人意识到的。”金玉墨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只是除了你依旧没有人相信我，他们依旧认为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这个世界。”
“等等，这意思是，我，他怎么想出这么套娃的剧情的。”李文桦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皱起眉头。
“你就一点没质疑过你的真实性？”金玉墨挑衅地问道。
“我不用在意一条看不见的喷火龙是否存在，没有根据的事情不需要去猜测真假。”李文桦顿了顿，补充道，“奥卡姆的剃刀。”
“呵，前反思......”
金玉墨翻了个白眼，接着看起屏幕上的内容来。
“老实说，最近我突然不那么肯定了，或许现在的这一切才是现实，而那一切则是虚幻。”金玉墨叹了口气，“或许我真的是因为一场车祸伤及了大脑。”
“啊，为什么这么想呢？”术仁宫坐在金玉墨身侧，静静注视着金玉墨的脸庞。
“你说网络小说的主角和现实生活中的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我想，大概是金手指吧。，网络小说的主角都拥有着超越常人的一面，那东西使得他们可以超越他们本身，达成他们想要的目标。”
“那有了金手指就能成为网络小说的主角吗？”
“当然不能，一本合格的网文主角得能让读者代入进去，网络文学本身就是为了爽而存在的。”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故事或许不是一本网络小说。”
“我觉得啊，所谓的主角与我们这些人最大的不同是，他们是有明确的坚定的不需要理由的目标的。他们可以说服自己，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而我们不行，普通人不行。”
“当我们代入一本小说时，我们跟随着作者的节奏，会觉得剧情是确定的，有意义的，我们会感受到那种成就感。”
“而当我们自己真的进入幻想世界时，我们必然会迷茫，我们的人生没那么丰富，我们的审美也会疲劳。”
“网络小说的流行风格换了一批又一批，不是吗？”
“呃......”
“所以你的主角成为不了主角，你的故事也成为不了故事。因为你和我都是迷茫的人，迷茫在这现实里。无论在小说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我们这种人都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写小说的时候只会考虑主角要怎么做，而不是你要怎么做，因为当你考虑你怎么做时，你会发现，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们都是彻头彻尾的虚无主义者。”金玉墨垂下眼帘。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生活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术仁宫抱紧金玉墨。
“咳咳。”金玉墨红起脸，看着身边的李文桦，“不许看。”
“没想到还是言情小说。”
“哪言情了？！”
“......术仁宫，你知道什么叫现实吗？”
“现实就是那些不以你意志为转移的东西。”
“有种东西是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得接受的，那种东西叫作命，这个世界就有一种东西叫作命。而你的命和别人的命是不同的，你的现实和别人的现实也不一样。”
天空彻底暗淡下去，夜灯点亮了整座城市，病房里很是安静，少年少女对视着，沉默不语。
“什么意思？”术仁宫皱着眉头。
“一年前我撞到脑袋的时候就预感到了今天的到来，这个故事的结束。”金玉墨流着泪，“只是我一直没接受这一点，但是我必须，我必须......”
“没事，没事的，能接受现实是好事。”术仁宫拍着金玉墨的后背，轻声安慰。
“不是，我，我的意思是，这是命，这是我们的命，无论哪个世界的我们，都逃不出这个死循环，这个悲剧。”金玉墨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不知道这个循环是从哪一层开始的，但是，对不起、对不起......”
......
送葬的那一天，磅礴大雨，术仁宫没有打伞，淋湿在雨中，一言不发。
“什么？这什么剧情？”李文桦挑起眉头，但看到金玉墨神情凝重，又把送到嘴边的吐槽咽了下去。
“每一个术仁宫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会以失败告终，每一个金玉墨都会迎来死亡的结局。这是我们的宿命，无论在哪个自发产生的故事中都是一样。”
“因此，与其让他追求什么，不如让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只要他没有个目标，就不会有绝望的一刻。”金玉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对了，在他醒来之前把所有的内容都删了吧，别让他知道这些。”
数天后，术仁宫打开电脑。
“名字嘛，就叫作《无限写作》吧。”
术仁宫自言自语着，在屏幕上敲下第一行字来。
“第一章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