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房间
陈汉升站在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或许永远都无法重见天日。
因为这过分熟悉的房间。上午留在桌子上的红茶和来不及洗的碗,随手丢在地上的水壶甚至前两天因为没有浇水而耷拉着叶子的酢浆草,地上躺着几团包裹的卫生纸。
陈汉升把卫生纸捡起来,捏扁了纸,站在原地,双手抓着卫生纸做了个投篮的姿势。
扭曲的卫生纸砸到垃圾桶的边缘,“哐”地一声骨碌碌在地板上转了几圈,溢出了几滴棕褐色的液体。
陈汉升小跑两步把它捡起来,丢进垃圾桶。运动鞋经过卫生纸的边缘,他顿了顿,抬起脚使劲蹭了蹭下面的水印子。
陈汉升赶忙道:“这两天感冒,卫生纸都告急了,啊...啊嚏...”
小鱼儿也觉得正常没说什么,一场危机被这狗东西轻松解除。
萧容鱼站在采光最好看起来最大的房间门口,房子里突兀的暖色调。
小陈虽然经常被梁姨教训,但是她一直知道,陈汉升是个被爱着的小孩。
门背后贴着一张她从没见过电影海报,萧容鱼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演职员表和介绍词,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向房间内迈出了第一步。
陈汉升的书桌和他的课桌一样杂乱无序,摞着辅导书和学校每周布置的试卷,桌上还摆着个速写本。
摊开的那页上是个熟悉的人物,政治课马老师。
陈汉升几笔就勾勒出对方一手拿粉笔一手叉腰的模样,为了强调马老师英年早秃,他还特意在人家头顶上加了三根线。雄赳赳,气昂昂,灯泡一样闪闪发亮。
萧容鱼被戳中笑点:“你这是什么时候画的,不怕被逮住吗。”
“我在桌子下面画,马老师眼神不好,发现不了。”
“真有你的。”
“也是小画几笔,改天我展示一下本人深厚的艺术造诣。”
陈大师好像得了不装b就会死的病,自吹自擂到让人无话可说,唯有抱拳喊出一句“服气”。
“是,您说得真对。”萧容鱼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顺,适度吹捧总得有,谁叫人家是寿星呢。
见小鱼儿还要往下翻,陈汉升突然紧张起来,按住了本子:“后面还没画完呢,等画好了再给你看。”
萧容鱼松开手,笑着抬起头:“好。”
这么一来一回之间,注意力就无意间转到落地窗边的柚木架子上去了,那上面摆着【龙珠】的单行本漫画,小鱼儿好奇的走过去看。
警报解除,暖风从中央空调里吹出来,徐徐落在鼻尖。柔软又蓬松,叫人心里也暖烘烘的。
陈汉升用手抻了抻卫衣领口:“这间屋好热,我都有点出汗了。”
萧容鱼好奇心被充分满足,也开始惦记起客厅茶几上那杯冰可乐:“那我们出去吧?我有点口渴。”
陈汉升爽快的答应了。
往楼下走的时候,萧容鱼抬起腕子看了一眼手表:“都快5点20了,其他人怎么还没来?”
赵青禾是不可能迟到这么久的,这不是他的风格。
陈汉升手扶在门把手上,说的含混:“不知道,可能是堵车吧。”
其他人是过了六点才到的。
在等待的多半个小时里,萧容鱼和陈汉升已经快要把一整部《午夜凶铃》看完了。
起初也并不是想看鬼片,纯粹是萧容鱼玩不明白FC红白机游戏,电视上播的足球比赛她也不感兴趣。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总不能拆开练习册当场做题吧——虽然送给陈汉升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个。
“要不要看电影?”陈汉升蹲在电视前翻起蓝光碟片。
乱七八糟的光盘混在一起,盒子都是错的,根本分不清是哪部片子。等碟片插|进光驱里、阴恻恻的音乐响起来,两个人才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白衣女鬼贞子。
“你害怕吗?”萧容鱼试探的问。
“怎么可能,我胆子大得很。你要是害怕就直说,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话到这个份上,萧容鱼才不会服气:“我也不怕。”
一个赛一个的嘴硬。
吹牛一时爽,看片火葬场。陈汉升家刚买的家庭电视机音效太好,经常在最要命的时候狠狠响上那么一下。吓得萧容鱼紧紧抱着靠垫,整个人直往沙发下面溜,可乐都顾不上喝了。
陈汉升比她稍微镇定一点,不过强的也十分有限,脸白的都要透光。
陈汉升心里骂咧咧着这种恐怖片:“狗东西,这是个电影,我还怕个屁啊,阿弥陀佛。。。耶稣,真主,玉皇大帝,佛祖。。各路神仙全都保佑我吧。。”
恰逢此时,屏幕上女鬼贞子顶着乌黑的长发,透着一种阴森吓人的感觉,然后慢悠悠地爬出电视。
这下萧容鱼生怕自己憋不住尖叫,干脆把靠垫举起来,挡在前面,眼睛都闭上了。
恐惧让少女的脸颊涨出玫瑰般的颜色,一两绺不听话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耳后滑落,又落在肩上,连同鼻息在空气里打转,咻咻的。
陈汉升的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下。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拍了拍萧容鱼的肩膀:“鬼已经走了。”
“我不信。”
“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萧容鱼才不会上陈汉升的当,这人一点谱都没有。
她只管抿着嘴摇头,一声不吭。
如果问十个人,肯定十个人都会说,萧容鱼的嘴长得好。唇形丰满,颜色是调色板上永不干涸的洋红。
叫人很想伸出手轻轻探一下,也只是探一下,去蘸取那一抹亮色。
而这时,叮咚。
门铃声响了。
萧容鱼获救了,她把遮住眼睛的靠垫一扔,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我去开门。”
陈汉升修长的手指张开,又蜷起来。电视的光打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