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可追(十)
这问题问得太有目的性了,柏越也没想到沐军师会这么直接,本来以为这三场比试是为了应对几日后各国一同的切磋会,刁钻一点也无妨,现在沐军师放出来的消息可不仅仅是要他们老老实实听训完后去参加切磋会了。
确实,大梁以绝对实力压制边境多年,暗地里的搅动一直没有停,只是缺一个挑明的机会而已。
“我先来讲讲我的看法吧。”齐宣白率先说到,“若是边境真的要起就纠纷,我建议先联合契丹,契丹是大族与我们联合之后以绝对的力量隔绝突厥几部和党项的联系,目前来看,契丹是与我们关系最为交好的国家了,毕竟是和皇贵妃的母家,姻亲联手总是胜算大一些。”
“我觉得不然。”耶律灵泽笑了笑回道,“契丹不会因为是姻亲而与你一直交好,大梁和契丹一直以来联结的纽带都是利益而不是情谊。”
他自己本身就是契丹人,他对于契丹的了解肯定比他们要深刻,他说这话没有人能更比他有说服力了。
“一旦开战边境这边受损最多的一定是大梁边境的贸易,这个时候契丹是最不稳的,很有可能谁给的利益多就和谁一派了,我倒觉得党项兵马肥壮,弥补了契丹短骑兵马匹品种不好的缺陷,党项要是以这个为诱饵,我不觉得契丹会拒绝,何况就算党项不拉拢,契丹的起家在东北,其国界与突厥几部、靺鞨、回纥等部交错,真要打起来不一定会站大梁。所以我的建议是联合党项,同时需要夏家军守好南诏和吐蕃,和苏家军拉长战线一同作战。”
李木想了想说道:“北方少数民族因为边境的纠纷离心久矣,我们可以离散他们的关系,他们肯定比我们更想看到国土拼装统一,我们不妨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去当这最后的渔人。不过单是我们去挑拨关系未免有些司马昭之心,我们可以买通分散的西突厥部落,以及西北回纥这些小部落,不需要他们力量有多强大,只要能发声扰乱他们的军心,在那种战备的情况下是很容易激起争斗的,我们那时候需要做的就是在暗中阻止他们联合在一起,需要投出一些利益,总有人会上钩的。这样或许能减轻我们的防守或者是吞并的障碍。”
李木是很乐于纵横之术的,上次的答复也是用的这类方法,显然这种法子还是用于国家之间可能会更有成效一些。
沐子优回道:“我倒觉得,是他们联合起来攻打我们的几率比较大,很有可能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所谓的联盟已经组建起来了。毕竟是多年的休战,这些国家已经养的兵肥马壮,南方有他们需要的粮食、土地甚至矿产,很有可能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被动的局面。但是既然是利益集团的话,就肯定聚起来容易散开也容易,我们到时候可能需要割让一些矿产去拉拢一些国家不至于陷入孤立无援,但效果肯定细微。”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的建议还是直接打,联合的话可能性不大,大梁这么多年来边防养兵也是该出手了。其中夏家军我同意上面灵泽的看法,他们一定要守好南部的防线并且切断吐蕃和党项的联系,苏家军在这一点上可以出力,但更大的部分他们要先与我们一起布置西北和北面的边防,我建议是苏家军和柏家军同时作战,我们从正北部开始,同时防守好东北阻止其南下,切断他们主干和分支的联系,再一个个吞掉。但这样有弊端就是粮草供应问题,苏家军和夏家军相互扶持,彼此之间支援也来得及,我们的话到时候可能要请朝廷动用东北的兵力或者增加长城以北的兵力。”
“我的想法和沐姑娘差不多,东北作为这些国家的国都重地,自然不会将其作为发兵点,他们要是南下侵略极有可能是由西北起乱子牵制住我们的兵力,然后从北面大军铺过来,显而易见是需要面对面硬扛的,游牧民族各个小王之间的独立性大,只要切断他们与国都的联系攻克下来自然不难,重点是在前期一定要抵挡住他们的进攻,然后在采取在整体上防守的态势下逐个击破,至于击破可以是像李木兄说的那样纵横之术,也可以是兵力强攻,但实际是北面的防线只是时间问题,既然是利益联合体,在长期的消耗下他们没我们耗得起,这也是游牧铁骑向来的弱点,不过我们的弱点也很明显,骑兵不够强,在正面遇到不管是契丹还是突厥的铁骑,都很难捞到便宜,所以我建议从现在开始就是练骑兵。”
“当然,我刚才说的这些敌人自然也会想到,他们所在的肯定是竭尽全力尽快击败我们的防线,那么很有可能除了北面正面兵力会加大之外,西北的骚扰兵力也会加强,这个时候就要看党项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了,要是它联合更加西域的民族加入进来,那我们的劣势就非常大。所以我们要尽可能争取到党项族的合作,这样不仅可以以他们为跳板吞掉西北那一块的突厥、契丹或者是回纥的部分,苏家军也能更好的与我们会合。”
李观棋在沐子优说完后补充道,他是骑兵出身,所以在想问题上尽可能多的是在这个方面想,不过确实在北漠这块地方,得骑兵者得天下,内地训练过来的援兵多是以步兵为主,就算是骑兵也没有经历过严苛的训练,根本没有用,抵挡不住敌人的,所以他在沐子优这条提议上是持怀疑态度的,与其相信朝廷援兵他更倾向与自己打造一支骑兵。
柏越是最后一个发言的,在此之前他都是在很认真地倾听其他人的想法,都颇有道理,“我们不能真的让他们把兵力压到了北面战线上,虽说我们撑住前期进攻就好办了很多,但是事实是我们很有可能撑不过,西北党项负责吸引火力已经很足够了,所以一旦契丹、回纥、突厥三个国家的铁骑压在一起从北面战线扫下来,我们是撑不住的,且不说我们的兵力有没有能力撒那么长的线,我们的骑兵质量也肯定是不够抵挡人家的。”
“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先开战,不能让他们先在西北挑起战火,就算苏家军能够灭了西北战火,到时候我们这边可能已经没有救的必要的。或许我们抢在三国联盟的时候找茬主动点起火来,或许可以切断北面的进攻。只要他们有了开战的想法了,我们就要及时压下去。虽然大梁自诩是大国注重风度,不过我认为防患于未然在既定事实发生之前采取行动给敌人以重创是很有必要的,否则的是一味等着应战防守,我们是撑不住的。而且北面挺好引火的,最近北契丹一些王族一直不太老实,把柄也挺多的,不如借着他们的由头挑起这个事不仅有合理的理由,或许还能引起一波他们的内乱,毕竟只要我们说哪个部落对于我们平定战乱有功,那这个部落就算不是我们这方的,也会变成我们这方的。所以掌握战争主导权很重要,我们的实力并不是很允许我们去和他们硬碰硬。”
柏越是站在事实角度讲的,柏家军就算是边境驻军之首,那也肯定没有那个实力去以一当三,何况这三个实力都不低,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一个个都养好了精神蓄好了锐气,只等着南下分一杯羹呢。或许三军合力硬碰硬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那样的话西南防线和西边防线失守到时候包了饺子事情小,打到了国都事情才大。
沐军师捻了捻胡子沉思着,在台前走来走去大概走了七八趟吧,他们在下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静静侍立等着发话。终于,在沐军师准备兜地十三个圈子,开口了:“记好了吗?”
众人回头这才发现他们后面还有一个士兵,正在那里奋笔疾书,看来刚刚他们回答那三个问题的全过程他都记录下来了。
“记好了,军师。”
沐军师挥挥手示意他的任务结束了,自己慢悠悠坐到椅子上,掀开茶杯的盖子喝了一口,看来茶已经不是很烫了,“你们第三个问题回答得都很有水准,确实在不同的情况下你们做的那些假设都有可能发生。相信通过这些问题的思考,你们心中对于这个军营以后的发展也该有了些忧患意识。你们以后肯定是新一代的掌权者,反正这边境的事也就多少年一轮回,要么是我们这代人扛,要么是轮到你们这代人负责,这是必然的,躲不开的。相信不用我说什么你们也应该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们都挺不错的,不过呢,之前我也说了,你们中间我只取五个人,那就意味着需要走一位……唉,茶凉了,小朔,去要夫人重新烧一壶。”
“军师,我留下吧。”齐宣白主动说道,“刚刚一番议论我觉得我的策略还是差了很多,所以我还是留在军营中准备骑兵的训练吧,这个可能更适合我。”
沐军师笑道:“也好,不过留在这里照样每天也要来听我教习策略,你跑不掉的。”
齐宣白会心一笑,“那就请军师多提携了。”接着又看向他们五个,笑道:“兄弟五个可要好好表现啊!”
“放心吧!”
“那今天的比试就到这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柏越和沐子优留下。”
耶律灵泽小声地凑到柏越身边,“我看军师这笑像不怎么怀好意啊,你上午那事还没摆平?要兄弟留下来陪你一起挨骂不?”
柏越挑眉看了他一眼,有时候真的是不太能理解这人脑子里的想法,对着他屁股一脚踹了下去,“想什么呢,管好你自己。”
耶律灵泽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脚印,恨恨地剜了他一眼,“不识好人心!观棋兄,我们走喽!”
等到四个人离开后,沐子优走到沐军师身前,接过新换上来的茶稳稳地斟了大半杯:“爹,是边关又来什么消息了吗?”
“边关一直没来什么新的消息,倒是契丹那边最近的信件中突然提到了灵泽。”沐军师无所谓地笑道,“你们倒是不用紧张,到时候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件事情确实反常,契丹王室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承认过耶律灵泽的身份,耶律灵泽此前在契丹不过也是在一个破落的部族生长,直到后来部族间兼并他才流落到大梁与契丹的边境处被柏将军救下。已然过去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提及此时,如今破天荒地提起,事出反常必有妖。
“契丹王室错综复杂,且数量颇多又各自为政。他们已经从两年前就开始有王族部落间进行火并的情况,看来他们这是打算进行重新洗牌。确实老耶律乌竹那一派已经势力渐微,不过他们那派是保和派,要是真的重新洗牌怕是对我们有害。”沐子优站在一旁说道,契丹是北边最大的部族了,他们的动向无疑影响整个北部边防。
柏越走上前宽慰道:“他们要是真的想起用耶律灵泽,就说明暂时对大梁没有敌意。”
“对,没错。不管他们最后的结果如何,我们要抓住这段他们在内斗的时间做好应对的准备。”沐军师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叫住你们可不是为了这件事。”
“柏越你今天说的那个事情,确实是军中需要解决的问题,安逸过久了之后年轻一代中已经很少有血性了。这不,你爹把这些军中的将领全部叫到的一起就这个问题挨个进行批斗。”
柏越听完忙抱拳解释道:“各位叔叔平日里教导已然很好了,是我爹把这件事想的过分严重了。”
“诶诶诶,没事。”沐军师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帐篷尾部,一下子掀开那块布帘,这个帐篷后竟然还紧连着另外一个帐篷,柏将军还有其他几个将军围着桌子坐成一圈,显然是已经偷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