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春城（五）
“来了？”李观棋看着走过来的两人，随口问道。
“嗯。这里在干嘛呢？”
沐子优看着面前的一堵人墙，虽然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能猜到卖艺之类的会是什么杂耍。
柏越从一群人的头顶看过去，胸口碎大石？在铁匠林立的地方表演这个倒是勇气可嘉，他玩味地笑了一下，对沐子优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要不我帮你看看？”
帮？怎么帮？沐子优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那点小心思，没有接过话茬，但是常年养成的随处把握情报的习惯让她看着面前的人群，还是有点按捺不住想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的心思。
柏越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刚准备抱起她的时候，一双手已经先他一步凑到沐子优面前，耶律灵泽看着柏越责怪道：“我刚从里面出来看到你们就知道子优应该看不到，柏越你不知道举起子优吗？来，子优你踩着我的手臂，我跟你说里面还挺有意思的！”
沐子优从善如流地搭着他的肩膀轻轻踩在他的手臂上，因为她有武艺傍身所以知道怎么样能让落到手臂上的重量最轻，耶律灵泽就这么举着沐子优到一个刚刚高出人群一个头的高度，让她如愿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谢谢啦，灵泽。”下来的时候沐子优笑着递过去一条帕子，耶律灵泽无所谓地擦了擦手臂，笑着回道，“多大点事！”
李观棋看着柏越已经阴沉的脸色，有些好笑地想着他们三个人平常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偏偏中间夹着的耶律灵泽是个爱闹腾随心所欲惯了的人。本着不伤及无辜的想法，他把李木善意地拉到自己这边，看着前面耶律灵泽絮絮叨叨地跟沐子优介绍在她来之前有什么好玩的事情，顺带着责怪一两句柏越怎么这么不懂事，最后柏越实在忍无可忍，从路边踢到一颗小石子，精准地往耶律灵泽膝弯踢去。
“啊！柏越，你竟然暗算我！”耶律灵泽弯下腰摸着自己的膝弯，龇牙咧嘴地控诉着柏越“不义气”的行为。
柏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你看我多不懂事，不好意思啊，脚误。”说完后他又转过去对沐子优摆了一个极其无辜的表情。
这个瓦肆刚好是在东城区和南城区的交界的地方上，出了这里沿着往南边的大道走，就是到南城区的地界了。
“我们现在是家道中落的兄弟姐妹对吗？”
南城区肉眼可见地繁华了起来，街上的吆喝声也此起彼伏，商铺也争奇斗艳琳琅满目，走在街上的人也多了很多，大部分是穿着不像是本城里的人的服饰的商人旅客，操着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口音交谈着，很是热闹。
听到耶律灵泽这么问，李观棋淡淡地“嗯”了一声，在他看来他们五个以这个身份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那好，我们互相称谓还是得改一改吧，这样吧，按年纪来，观棋你是大哥，柏越你第二，我第三，李木第四，子优你就是小妹了！来来来，我们做哥哥的要保护妹妹，子优你往中间来点！”
耶律灵泽大概是弄清楚了刚才莫名其妙挨了柏越一脚是为什么，本着有仇当面报的想法，把一直和柏越并排走在后面的沐子优安排到了前面，并且以自己隔开了柏越和沐子优。
“按年纪算，我也不应该是最小的妹妹啊……”沐子优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围在了中间，消息没错的话，她应该是比李木要大一点，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做哥哥的癖好？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些男人的脑回路。
“哎，多合适！凭着观棋和柏越这气势和子优的美貌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子弟，李木也有小公子那种无邪的气质。至于我嘛，我这外族人的长相，只能说明这爹有个外族的夫人，这不更好地说明是家道中落吗？大哥，你这想法很合适啊！”耶律灵泽对李观棋的安排很是满意，连连称赞，一边还不忘记用身体隔开试图靠近沐子优的柏越。
柏越都要被他气笑了，等春城一行结束后，他一定要好好地和耶律灵泽打一场。
“我们在街上晃悠久一点，你们偶尔去一些店铺问下有没有招工的，透露一下我们是家道中落来谋生的目的。”沐子优小声对身边的人说道，这个阵形也有一定的好处，就是有什么安排能够都听到，隐蔽性还高。相信他们五个人这么大一个目标在街上转悠，一定会被人盯到。
“好的，都听妹妹的！”耶律灵泽笑眯眯地应道。
沐子优和柏越：“……”
李观棋和李木的想法：“？？？！！！”
耶律灵泽这个人确实有时候胆子很大，喜欢找一些刺激。
柏越先走进一家酒楼，问他们还招不招伙计，他们兄妹五人第一次到春城，需要找个活计来养活自己。
接着李木问了一家药材铺，他会抓一些药材也可以打杂，问掌柜的还收不收伙计，工钱好说，能糊口就行。
沐子优找了一些布料铺和绣坊，可怜兮兮地讲述一下家里是怎么家道中落的，一路颠沛到春城，四个哥哥招工多么艰难……总之她那张很是惊艳的脸配上精湛的演技，基本让所有布料铺伙计和绣娘们都知道来了个很可怜的美娇娘。
……
耶律灵泽和柏越看到镖局还想进去问问招不招护镖，想了一下还是不要暴露武功，怕盯上他们的人打消了念头，于是两人整理了一下着装进去演了一对什么都不会，只会一点拳脚功夫的兄弟，好在他们都是精瘦的身材，穿上衣服后看不出极具爆发力的肌肉，果不其然被镖局的人认为是砸场子的丢了出来。
两人被丢出来的时候，听到附近有一些吵闹的动静，好像还听到了李观棋的声音，两人赶过去后，才知道李观棋在正常招工的时候刚路过这边的花楼，就冲出来七八个娇娘，活生生要把他抬进去。
李观棋不能暴露武艺，不能和这些女人动手，但又逃脱不掉，只能在那里无奈地抵抗，旁边围了一些路人，还起哄要他从了，不收钱的。
“春城民风彪悍至此？这是当街强抢民男啊！”耶律灵泽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啧啧咂舌了两下，“看来长得太出众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看到大哥那么正经的一个人露出这种模样也挺有意思的……”
他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地看向柏越，“二哥，我们还是别上去了吧，我觉得我们去了不一定打得过……”很有可能也会被抬走……
柏越听懂了他未尽之意，有些后悔为什么没听从沐军师的话易容出来，他肯定料到了这些，只是有意没说而已！
“我们不去的话，他就真的被抬进去了。”柏越皱着眉看着被七八个女人围绕的李观棋，看得出李观棋现在挺崩溃的，见死不救确实不太好，但是除了这七八个外花楼台阶上还站着一堆往外面观看的……
李观棋正应付地分身乏术，偶然一抬眼和柏越他们对上了眼神，他们两个人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似乎有要走的意思，忙喊道：“二弟，三弟，你们快来！”他要是被抬进去了，这两个人也不能好过！
被点名的两个人一愣，耶律灵泽看着投注过来的多道眼神，暗骂了一句，还是李观棋阴险啊。
柏越拉了拉他，“快趁着人不多，救他出来！”
两人来到李观棋面前，扒开那些试图往他怀里扑的宛若无骨的女人，还要挡住往自己身上粘的女人。
“哦哟，这里还有两个！好生俊俏啊！”
“这个好像还是异族诶，生得好漂亮！”
“公子来玩吧，我们不要钱的！”
“姐妹们快下来啊！”
“……”
耶律灵泽连连告饶，“好姐姐们，我们刚来此地，规矩不熟，你放了我们吧。”“我们没有钱的，我们很穷的。”接着他在混乱中看着李观棋身上的人少了一点，忙抓住不知道是李观棋还是柏越的手，往下狠狠一弯腰钻了个空子跑了出去。
“诶，公子，别跑啊！”
两人脚下没有停顿，扒开看戏的路人跑了出去，直到没人追过来为止。
“三弟，啊呼——我们、我们把二弟落在那里好吗？”李观棋大喘气了几口，才发现柏越没有跟上来。
耶律灵泽才发现扯住的人是李观棋，想到刚才难缠的情状，想了想艰难地说：“我觉得二哥自己可以解决的……”
李观棋大概知道了他刚刚被围的时候，柏越他们两个转身就想走是什么想法了，“我们这样，对得起子优吗？”
“啊？”耶律灵泽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二哥应该可以守身如玉的吧……算了，你去找他们，我去救柏越出来！”
这边柏越眨眼间发现身边两个人一下子就不见了，透过人群看到他们两个头都没回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只想骂娘。
那些娇娘看只剩下一个了，就更加卖力了，“公子，你看你的兄弟们抛下你了，不来和我们玩玩吗？我们可舍不得公子一个人。”
“不，不用了，我有家室了。”柏越往旁边的一家店铺的墙壁靠过去，他可不想真的陷入腹背受敌的状况。
那些娇娘眉目流转，互相看了一眼，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公子，你有家室又怎样？来我们这玩的，有家室的还少？”
“是啊，公子，你可是我春玉长到这么大看到的最漂亮的男子！”
漂亮是个什么词？用到他一个八尺男儿身上多少有些不合适吧，柏越只想逃离这个难缠的地方。
“公子，你别往后面退了，你后面可是小倌儿馆，怕是过去就要被他们抢走了。”
一个美娇娘突然提醒道。
柏越转头一看，“清风馆”三个字和对面的“温月院”两相对应，栏杆上已经有一些白白净净的小倌撑着头对他笑。
“诶诶诶，让一下！”耶律灵泽不知道从哪个杂耍摊上拿了一个火圈，直接往这边冲了过来，吓得那些女子纷纷往两边靠，嘴里骂着“死鬼”“不懂风情”“懂不懂怜香惜玉啊”“糙汉”之类的话。
耶律灵泽将火圈往旁边空地上一丢，柏越猛拽起他的手臂往外面跑。
不是我来救他吗，现在怎么像是反过来了一样？耶律灵泽奇奇怪怪地想着。
柏越带着他一路小跑，好在街上人比较多，那些女子没能追过来。碰到李观棋他们三个的时候，两人正在喘气。
耶律灵泽还不忘笑着调侃：“我再晚去一点，二哥就被那些美娇娘和俊小倌给对半分了！”
沐子优扇了扇鼻子，很是嫌弃地说：“你们三个，一身烂俗脂粉味。”随后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今天体验一把潘安的感觉如何？”
柏越看她笑了，缓了一口气，笑着回应道：“不怎么样，倒是理解了看杀卫玠的感觉了！”
沐子优笑得更加情真意切了，“我找了一家客栈，包食宿，你们尽快去歇会儿吧。”
这么闹了一番后，想让那些盯梢的人注意到他们的目的算是完完全全地达到了。
等到四个人来到沐子优定的客栈后，才知道为什么要尽快去休息了。
这家客栈是那种住宿和三餐一体的，而且看外观应该是最便宜的那种，最重要的是它坐落在热闹的街道上一个不那么热闹的角落里，就很适合发生点什么。
沐子优定这个客栈，肯定是这里真的有什么门路。
一进去就有伙计迎了上来，“客官，你们来了啊，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一楼已经有一些人在吃饭，看到他们五个进来，眼神就那么不加掩饰地落在他们身上，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从开始地审视到后面越来越轻佻。
有个长得很健硕的汉子直接倒了一杯酒很轻浮地对他们笑：“有这种姿色，怎么还来这种客栈？”接着就那么端着酒走了过来，身后他那一桌的人也都笑着站了起来。
那伙子忙挡在五人面前谄笑道：“虎爷，他们在小店付了钱的，你就当给小的一个面子，放了他们吧。”
那虎爷轻蔑地一笑，狠狠将那伙计推开，“你是什么人，还配我给你面子？”
很快就从那桌上出来一个人按住了那个伙计，客栈里其他人也不敢多管闲事，纷纷低头当做没有看见。
看着那人走了过来，柏越马上将沐子优拖到身后，李观棋也很快走了上前，两个人将沐子优挡了个严严实实，眼里带着嫌恶地看着走过来的那个所谓的“虎爷”。
虎爷看着两人的举动轻笑了一声，走到两人面前，痞笑道：“挡什么挡，那妮子确实是个绝色，可惜啊，爷不感兴趣，女人哪有男人有劲呢。”
他的目光在李观棋和柏越脸上流连，像是在挑选一样，最后将酒递到了柏越面前，对他笑道：“两个都不错，不过你更漂亮，更和我口味一点。”
柏越今天听到最多形容他就是漂亮，这种被人玩味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之前也没听说过这春城断袖之癖这么流行啊。
“不错，我很喜欢你的眼神，那种目空一切的高傲，确实比一身正气更加让人想——”
他话还没说完，柏越知道他后面会接什么词，嫌恶地打断道：“我没有断袖之癖，对此毫无兴趣。”
虎爷低垂着眼，像是因为被拒绝了黯然神伤一样，随即笑得一颤颤的肩膀出卖了他，他抬起头来，将那杯酒强硬地递到柏越面前，“在这里有什么你情不情愿的。爷就是想请你喝杯酒，喝完就不为难你们，不然，你们五个也过不去吧？”
他这一句话刚落下，他那张酒桌上那些人全都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柏越没有说话，就这么冷冷地和他对视。
最后虎爷自觉没趣先败下阵来，“好吧，美人不领情，我就不为难你了。”
随即他将手一转，看向李观棋，带着点威胁地笑道：“总不能两个美人都不领情吧？那我太没面子了。”
李观棋气得连一向镇静的面容都带着点怒气，那虎爷不依不饶地盯着他，示意了一下手上的酒杯。
柏越伸手拿起虎爷手上的杯子，平淡的声音中暗压着怒气，“我喝。”接着把那杯酒隔空倒入口中，将空杯子递了回去，问道：“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当然！”虎爷笑着接过那只酒杯，本来想借机摩挲一下柏越的手的，柏越及时把手收回，将杯子扔到他手中。
“哟，够劲！”虎爷那群人笑嘻嘻地松开了伙计，往后面退来几步，看着他们上楼。
五人就快要走到二楼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口哨声从下面传来，“哟，还有个异域美人呢，刚没看见，真是罪过！”
耶律灵泽步伐一顿，磕着楼梯踉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