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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验尸(中)

柏越听着苏焱渐渐地消了声音,大抵也猜到了他想到什么,不过既然有了昨晚那并没有谈拢的联手,自己的形象怕是在苏焱心中已经没了什么好颜色,如今就算再怎么解释怕是也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夏霖觑了眼苏焱,看他脸色有些僵硬,心里便下了考量,出言解围道,“沐军师向来兵行奇计,这次自然也是算了安排好的。”

苏焱拿不准柏越和夏霖在这之前有没有谈过那事,怕多说多错,便只好吞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硬地点头顺了夏霖递过来的这个台阶。

“自四月前,北面一带不断传来执矢部动作的消息,叱利部也是时不时来打声招呼,这便算是为大战预热了?”柏越带着调侃些的意味说。

夏霖甩了甩手上的剖尸刀,接着他的话往下面说:“你上次就应该端了执矢部的,怎么到最后没下手?突厥若真是有意思要打过来,这几个部下对你们可是大不利的。”

“上次?哦,上次舍利吐利部劫了我的后备,牵制走了一部分军力。”柏越拿过挑子理了理蜡烛的灯花,眼睛盯着那浅黄色的内焰,“何况,上次我军不占理。”

夏霖嗤笑一声,凉薄的笑意自唇边起,“以战抑战,又何来不义之说?”

柏越只是抿唇苦笑,一旁的苏焱替他补充上了,“他们两军交战的时候恰好是边境牧民迁徙的时节,那几场大大小小的战役误伤误杀了不少牧民和牲畜。这些都没什么,主要是……在穆泽一带,大梁军队用了些手段。”

夏霖闻言眉梢狠狠一颤,这消息他都没有接到,看来是北面军方有意把风声压下来了,不过一想到和柏越合作的那个人,想到那些“手段”,眉间的郁结之气就越发浓重,说出来的话也不自觉带上了些刺耳的讽意,

“呵,可别说是大梁军队,我夏家军可没这本事。”他像是有些烦躁地把手上剖尸刀丢在桌上,揉了揉手腕,看向柏越笑道:“那些手段,我军还是领教过的。夏家军和敌军交战向来要么是杀尽最后一个,要么是战死到最后一个,这么多年,还只有过一个例外。”

“没想到这个例外,竟然浸染了北面军防,还真是失策啊……”夏霖语气一点都好不起来,“柏家驻防北面的时间不少于夏家驻军在西南的时间,历经几代战名显赫,可别因为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最后折在了你这一代,柏越。”

“既然是大梁的军队,用的自然是大梁这边的手段。”

夏家军对注辇那边人和事的厌恶几乎是不加以掩饰的,哪怕沐子优生于大梁、长于大梁,提及手段还是下意识想到她身上流淌着一半注辇的血,想起注辇的毒军,这是上几代留下来的宿仇了,柏越明知这点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亲自练了一支兽军。你所说的军营里也在一直在留意,不过上一辈的事结束了就还是不应该再被提及了。”

“怎么能不提及?!柏越你说的轻巧,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那注辇的实权其实一直在沐子优手上。他日若是起了狼烟,你要我如何打?难道要我上呈朝廷杀了北面军防的军师,注辇就会不战自败吗?”夏霖越说越恼怒,到最后竟是把自己气笑了,“呵,说明白了柏越你们北面军方从头至尾都是在包庇。”

“既然你知晓所有缘由,那你说说如果不这么做,应该怎么办?”柏越倒是没预料到夏霖竟然查到了这么细致的地方,被他这么挑明一说,自己也生了三分火气。

“我?那不容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没做过难道还没听说过吗?以沐子优相逼,至少可以要挟注辇退回海上,谈得拢他们君主回朝、我们接手西南直通海外一带的山地,皆大欢喜,谈不来重兵退之,再联合天竺堵住西南边防让他们再也没半分可能踏上一分土地。这样在西南一带便可包抄吐蕃,顺带震慑其他小族。说大一点,将西南这一块尽数收归囊中都不是难事。”夏霖凉薄地一笑,摊开手叹息道,“多好的棋子啊,只可惜不在我手上。”

柏越听他说完,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神以免被夏霖的情绪影响,同时冷静地按着他的思路分析着:“不可能,这只是你所想的情况。但哪怕如今注辇王手无实权,注辇朝中也不会因为沐子优而让出这些地盘的。再者,夏家军和注辇打起来不一定可以顺利将其击溃,或者说,就算能击溃,也定当元气大伤,极易被吐蕃等一些虎狼之辈吞了,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损失更多的只能是大梁。”

“畏手畏脚可不像是军队的作风,我可是觉得如今时机都已经成熟了,再该打不打,军中的锐气都给磨没了。”夏霖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摇,“没有什么事是完全没有风险的,哪怕你们有最好的谋士,也不能保证每次都事事顺遂……”

“不。”柏越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就算是要打,也应该是北面先打起来。不能让大梁北面和西南同时起狼烟,所以在北面安定之前,西南一带还需要安定。”

夏霖危险地沉下眼眸来,“西南军防可从来没有接到旨意,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只要有夏家军在,西南不需要其他人操心。夏家军和注辇的宿仇绝不可能一笔勾销,北面平定下来后,柏家军必须和注辇一脉划清界限。”

苏焱在一旁没有吱声,果然看到对面柏越听完这句话后淡漠的神色皲裂,露出明显的不悦来。

“堂堂柏家军的接班人,不会连自己的一个女人都管不住吧?”夏霖恶劣地冲柏越笑着,毫无后怕地往火上又狠狠泼了一把热油。

柏越面色沉郁,冷声说:“这倒不必夏将军操心了。”

“那就好。”夏霖满意地点头,偏过身来看向旁边不做声的苏焱,“苏将军,你同为北面边防的驻军将领,一些我了解不到的事情,还是得需你在其中斡旋了,免得出了什么乱子连带着三军受累。”

他这话说的实在刻薄,明摆着就是在贬低柏家军的能力,苏焱听着都感觉很是不舒服,忙警告道:“夏霖!”

“儿戏话而已,别这么紧张嘛。”夏霖摆摆手狡黠地眨了两下眼睛,拾起桌上的剖尸刀在手上漂亮地转了朵刀花,“聊点刺激的时间过得会更快一些,这不,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说罢他用小手臂拍了拍柏越的肩膀,释然一笑,像是方才咄咄逼人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柏越面无表情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对上夏霖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夏霖倒也不介意他的反应,收回了手臂将目光重新放在男尸上,银牌已经放入口中约莫已经有了半个时辰,他这会儿小心地揭开那合拢得不甚严密嘴,站在一边的两人微微倾身靠过来迫切地想要知道验毒的结果,尤其是柏越,他的目光沉沉地盯在夏霖的手上,看着他一点一点把银牌抽出来。

希望是好的结果。此前因为二皇子遇刺那事查出来了有人用毒,军城中惯会用毒的沐子优已经受到了夏霖不小的怀疑,若是这次依旧是毒杀,那她身上背负的怀疑无疑会大大加重。

只是可惜,越不想要来什么偏就来了。

夏霖盯着手上泛着明显的黑褐色的银牌,放到烛火旁边仔细看着,确定无疑确实是银牌发黑了,不是被血附着显现的深色。

柏越的脸色在昏暗的烛火下看着阴郁地几乎和那银牌上的黑褐色无异,盯着那银牌的眼神宛如实质般像是要把它削成粉末。苏焱这边脸色也不好看,这么明显的毒杀无疑就是引着别人去严查用毒之人,结合夏家军一众对沐子优本就怀疑不满的态度,这场毒杀极有可能就是冲着她去的。

其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严查这下毒之人罢……”苏焱想着如今他们能做只能是先顺着这幕后之人的安排去严查清楚每一个细节,一定要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抓紧时间找到真凶,才能不着了幕后之人的道。

夏霖将银牌放到后边的桌子上,熟练的选了几把要用到的刀子,低头比量着男尸的骨架闷声说:“急什么。”

“不是已经查出来了死因吗,这么浓重的毒药定是致人于死地的,没有必要再剖尸了罢……”

苏焱虽对于仵作这一块了解得没有那么多,但也是知道并不是每一次验尸都要剖尸的,能尽量避免剖尸就不要用这个手段,毕竟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哪怕是双亲允了,谁又不想完完全全干干净净地入土为安呢?带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躯体,到了地府碰到了列宗列祖都无颜以对罢?何况这个还是没有告知其双亲的……

夏霖还是没有抬头,沉闷但又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强硬地说:“不要干扰。”

苏焱被呛得闭上了嘴,确实夏霖才是仵作,他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理由,还是自己多言了。

安静下来后,夏霖对着男尸比划了许久,准备下刀的瞬间想起来方才似乎说得太不客气了些,抬头语气放柔和了些解释道,“不一定是毒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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