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伤筋动骨颐养期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陆笙这挖骨的伤,虽然好的没那么慢,但恢复起来还是麻烦多多。
颈托里再怎么合适,他依旧被下了禁令,不准乱动,所以一天到晚只能大字型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和坐牢无异。
最初他只能吃些流食,进食也要人喂,每天还要灌好几帖苦药,渐渐的舌苔都泛了黄,就连吞咽时,喉间漫开的味道,都是苦的。
陆笙好动,挨了一段时间,几乎躺不下去。
每次想起来活动活动时,都会吃简恒一个白眼,看她板着张脸,细细说着恢复的重要性。
所以除了如厕之事,涉及私隐,他无论如何不肯妥协外,其它事事都由她做主。
习惯了以后,他有时会打趣道:“这样下去,我迟早成个药罐子,站着吹口气,就能把人熏倒了。”
简恒笑着回嘴:“不知羞,这么大的人,吃个药还嫌东嫌西的。”
“可也没人规定,大人喝药就得欢欢喜喜吧?”陆笙这时脸皮很厚,说完还撅着鼻子,比了个鬼脸。
毫无例外,换来简恒一声训斥:“你小心些,别用力过猛,到时候扯到伤口,又得我给你收烂摊子。”
她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嫌弃,行动上却是截然相反,之后给他送药时,还多准备了盆蜜饯,搁在床头。
喂他喝药前,还拿这蜜饯当筹码:“你要是之后少抱怨几句,每次喝完都能吃三颗。”
“你真我当小孩子呢?”陆笙扫了眼那盆颗颗饱满的蜜饯,不由笑出了声。
简恒面上一红,暗怪自己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反而被嘲笑一通。
她干脆又板起脸:“不吃就算了。”
“别啊。”陆笙满脸委屈,“我从小到大,都没躺过这么久,只能这么和你说说话,找点乐子了。”
“别贫嘴了,吃药。”简恒吹凉药后,一勺勺送到他嘴边。
熟悉的苦味在陆笙唇舌间蔓延,但他心里却像掺了蜜一般甜。
他自小不大受病痛所扰,记事以来,唯一闹到喝药那次,还是那次中了阳毒的时候。
他是个表里如一的人,那时候却突然在“伪装”上开了窍似的,无师自通。
他在陆佑裔面前态度强硬,像只刺猬,不停强调自己早已康复。
但到了简恒面前,他就完全换了个人。
每次她来探望时,他就摆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到连她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一旦简恒开口发问,他就说自己还没消气,还说要是连她都不理解,他的心结会像放久了的烂菜叶子,迟早泡出馊水。
简恒那时大概是觉得他的形容奇怪,怕他休养期间,总是胡思乱想,就拿了话本过来,念故事给他听。
她没有说好故事中承转起伏的天赋。
怎么讲都像古琴按在一根弦上,从头到尾就一个调。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他还记得她当时讲的故事,仍然觉得,那是全天下最好听的声音。
“想什么呢?”简恒喂完药后,见他兀自出神,还嘴角上扬,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陆笙一颗心怦怦直跳,笑意怎么都藏不住,看向那盆蜜饯,“要不是我现在动不了,这盆蜜饯都是我的。”
他的小孩子气,弄得简恒哭笑不得:“本来就都是你的,也没人抢,只是要分次吃。”
简恒拿起一个蜜饯,就往他唇边送。
陆笙起初没反应过来,很自然地张了嘴,唇腔触到她柔软的指尖时,才蓦地发觉此时的举动有多暧昧。
嘴唇像上了麻药般失去知觉,连味觉都跟着受影响,还没尝出甜味就咽下去,差点呛得咳嗽起来。
“不好吃吗?”简恒见他迟迟没有说话,索性自己也吃下一个蜜枣,齿峰刚咬下去,甜味就溢出来,她不自主地眯了眯眼,“明明很甜。”
虽然她很有讲究的换了只手,陆笙还是有了些旖旎的联想,不禁胸口发烫,浮起滚滚热意。
简恒又给他递了个枣子,放在他唇边:“还吃吗?要是觉得腻了,我就拿走。”
“吃,当然吃。”陆笙仍是笑着。
他颧骨高抬,脸颊微酸,那点才升起的热意,马上就冷下来,只能尽力用欢快的语调掩饰:“好不容易才吃上。”
她一直都从容自如,不作他想,所以那些还没说出口的情愫,成了他无法掌控的因素,让他总在患得患失。
有过阳毒时照顾他的经验,这次简恒依然会怕他躺得无聊,给他念书,只是读的东西,换成了医书。
陆笙非但不感激,居然还抱怨起来:“以前念话本,现在改念医书,落差还真大啊。”
简恒失笑道:“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学的,现在倒来怪我?”
“是是是,你念什么我都爱听。”陆笙不自觉说出真心话来。
下一刻,他就恨不得咬掉舌根,把话都咽回去,只能给自己打着圆场:“也没别的选择,有的听总比没得听好。”
他嘴上虽然打趣,但也知道学医怠慢不得,这时集中精力,反而记下的比之前还多。
简恒明白劳逸结合的道理,等他记住学的东西后,再给他念新出的话本。
念着念着却发现,这新出的话本子里,有的故事实在荒谬。
一个傻子娶了娘子后,被娘子百般嫌弃,不肯与其同房,这傻子便找人求助。
别人给他献了一计,让那傻子趁娘子睡着时,给对方下吸爱术,往她嘴里吐口水,这样一来,小娘子绝对会被驯服。
那傻子听话照做,接连三天都偷偷溜进娘子房间,往娘子嘴里吐口水,几日后,娘子果然回心转意,对傻子爱的热切。
陆笙听到这里,皱着眉头:“我天天躺着,都够累的了,你还老是念这种稀奇古怪的故事。”
“是你自己说还想学偏方,又嫌《人间悲喜轶事》故事太深,我才念的这些。”简恒早就从各类书里,总结出很多东西,“话本里的偏方,其实是最多的。”
她顺便问了一嘴:“这故事停下来,你可有什么收获?”
陆笙冲她咧了咧嘴:“什么都没学到,就是怪恶心的。”
“这本卖得特别好,徐大哥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简恒见他兴致缺缺,翻到后面,“那我换一个讲,总行了吧。”
她本以为下一个故事会不一样,念到一半才发现,也和口水有关。
有一男子在路上买包子时,碰上一位貌美女子,想上前搭话,却以失败告终,自此以后,他对那女子想念得紧,天天在那个时间跑去包子铺,却都扑了个空。
他心中沮丧,以为再也见不到心上人,结果却在有一天晚上,意外梦见了对方。
他赶紧抓住机会,在梦中说尽自己的思念之情,还问了那女子的姓名。
但就在那女子要开口前,梦却突然断了。
那人立刻惊醒,朝床底吐着口水,再用鞋子压住,相信如此可以令那女子做同样的梦。
结果竟然真的有用。
那女子做了同一个梦后,就到包子铺去等人,二人互通心意,从此以后,最大的情趣,就是异床同梦,在梦里甜甜蜜蜜。
“这种质量的话本也能拿出来卖?”陆笙听完后,膊上起了鸡皮疙瘩,“看来是这些书贩子太黑心了。”
简恒笑着损他:“以前不见你爱看书,这下倒装得像行家,好像你才是全天下最懂行的。”
她随手往后翻了翻,见话本后面还有六个故事,她不看前文,直接跳到尾页,马上就明白为什么话本会这么受欢迎。
因为所有的故事,无一例外,都用主角彼此相爱,和谐美满做结局。
故事是用文字砌成的一堵墙,把生老病死和其它灾祸都隔绝在外。
以前她只顾着研读分析里面的人物性情,倒没发现这么简单的规律,不禁感慨了一句:“果然故事还是越荒诞,越离奇好,挠得人心痒痒的,才会有看下去的**。”
“卖得这么好,上面写的那些,不会有人当真吧?”陆笙皱着眉头,“往别人嘴里吐口水什么的,想想就怪恶心的。”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简恒以反问作答,“而且按你这么说,爱侣们情到浓时不该拥吻,我们几个也要分开吃饭,不然就是互吃别人的口水。”
她依然不解风情。
“你这是偷换概念。”陆笙向来说不过她,败下阵来,“反正换做是我,绝对不会这样。我对自己的心上人,一定是真心实意的好,才不要靠邪门歪道。”
“倒真是你的作风,够坦荡。”简恒微微一顿,说着称赞的话语,嘴角都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笑意中却掺了几分假。
一想到,他以后总会有心仪的女子,过上平静的生活,她心里莫名泛起些酸涩。
大概是相互扶持,给了她太多错觉,也让她生出畸形的占有欲,仿佛他就该是她一个人的影子,不能不许也不可以爱上其他人。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哪有资格束缚他?
这一休养,时间如流水般,不着痕迹地向前,一眨眼就过了近两个月,到了七月初七。
陆笙脖子上几乎没有留疤,行动也恢复自如,躺得久了,身上还多了几两肉,反倒比之前更有精神气。
七夕佳节,日子实在特殊,倒是佟绍宁先找了过来:“前段时间,陆公子一只将养着,如今看来,伤势已经大好了。”
陆笙冲她作揖道谢:“多亏府上帮忙,让我能好好修养。”
“这我可不敢当,顶多是提供了个住处。”佟绍宁回了一礼,并不居功,“今天是七夕,街上肯定热闹,几位考不考虑,去街上逛逛?”
她似是怕自己的境遇,扫了他们的兴,补了一句:“你们来这以后,一直都待在府上,我还在服丧,没法带你们到处走走,今晚这么好的机会,可千万别错过了。”
难得有机会在外头过七夕,旭央到底还是少女心性,听得有些心动。
佟绍宁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小表情:“城中有两处定情的好地方,一处是姻缘树,有情人在红丝线上互相写下对方的名字,再系到树梢上去,就能许下今生。”
“另一处是三生桥,将情侣的三世情缘,各分为三十三级台阶,如果能一口气跨过九十九级阶梯到顶上,那许定的,可就不止今生了。”
这座桥来历特殊,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三生桥原先是座普通的渡桥,渔船渡船来往颇多,十分便利。
有位渔夫每次出航回来,都会在桥下卖鱼,一来二去,就和常来桥头买鱼的姑娘,互生情愫,成就了桩令人羡慕的好姻缘。
两人格外恩爱,一直踏实度日,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渔夫有次出海后,下落不明,过了好些天后,才顺着水流,飘回城中。
原来是他出航的时候,碰上漩涡,险些就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抓住块木板,漂回城中,还看到自己挚爱的娘子,正在桥上等着她。
本来有情人即将团圆,但那渡桥却在此时塌了一截,不仅葬送了渔夫的娘子,也葬送了一对有情人
渔夫悲痛欲绝,当即呕血而亡。
“后来呢?”旭央听得揪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佟绍宁缓缓答道:“那渔夫的血流入渡河的波流中,竟然一点都没有漾开,而是凝结成一道向上的阶梯,留下‘许你三生’几个字。”
“城中人可怜这对苦命鸳鸯,想弥补他们生前的遗憾,上报了官府后,填平那一小段的地,还自发筹钱修桥,最后修成一座新桥,取名为‘三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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