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倾心支持
陆笙似是察觉她的犹豫,反而继续挑起她的怒火:“怎么不动手?舍不得了吗?”
“你少自作多情了。”简恒不愿承认。
她缓缓往下挪动着刀口,定格在他心口上:“割脖子我腻了,不美观,还费力,不如一刀扎进心口里,干脆利落。”
她的确下不了手,只能不断替自己找借口:“你真的不怕?”
陆笙继续激她:“想杀就杀呗,你要是不动手,我第一个看不起你。”
他这凛然不惧的模样,倒衬得简恒偷袭的行径更加卑劣。
她拿刀的手偏离几分,声势不比之前,索性摘掉斗笠,自己也浸入大雨中。
然后她低下头,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感受着他铿锵有力却无比急促的心跳声,感受着他冷静外在下,起伏不定的心绪。
“你装得满不在乎生死,可惜心脏出卖了你。”简恒抬起头,手指慢条斯理地在他心口处打转,最后重重戳了两下,“它可告诉我,它很怕死。”
还有仇没有报,还有那么多事没解决,这颗心脏的主人,自然不会甘愿。
她话音刚一落下,只见陆笙一个挺身起来。
定身术不知什么时候失了效,他已然反客为主,掌控全局。
局势一下翻转——陆笙已经一把反扣住她的双手。
简恒手上的短刀掉落在地,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够了吗?”他甩了甩衣袖,摸去脸上的泥巴,一边扣住她的后颈,在她耳边低语着,“你的本事确实长进了,可惜隔空画符,还是比不上真功夫,而且……”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非要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才笃定地道:“你明明就是心软了。”
他温热的气息,混合着冰凉的雨水,掠过她的耳际。
半凉半热的割裂感,犹如她的杀欲和情感。
简恒禁不住打了个颤,想挣脱他,也甩掉这种微妙的不适:“你放开我。”
“等我说完了,自然会放开你。”陆笙非但没有松手的意思,还反扣得更紧了些,“可要是你不配合,我只能这么做。”
他即使在放狠话,也极力克制着肢体的动作。
天上的云层,散开了些,从中突兀的闪过一道惊雷。
那道惊雷,像银钩一般,把他们身侧的一颗枯树,直接劈成两半,树干、树枝和树叶凌乱的撒了一地。
陆笙没有侧头,还是说着他该说的话:“这么大的雨,他们那头肯定发现我们三人一起失踪,所以你的说辞要稍加改动,加上我这个共犯。”
哪有人会出来共享杀人犯的名声?简恒一时语塞。
她已经快分不清疯的是他,还是自己。
陆笙继续说道:“不管是其他人异样的目光,还是敲缘阁的问责,我都会陪你一起承担。”
他早已下定决心,如果她真的深陷泥沼,他会把她拉出来,然后把自己弄得更脏。
简恒正欲开口,手上却忽然一松。
他在这时放开了她。
下一刻,他双手捧住了她的脸,用指腹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雨珠:“不止这件事,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和你同进退,你明白了吗?”
简恒抬起头,这一次依然在他眼中,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即使我现在,随后都
有可能失控吗?”
她的声音轻到,险些被滂沱的雨声盖过。
但陆笙的答语格外清晰,一字一字落入她耳畔里:“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的想法,永远都不会变。”
“真的吗?”简恒心中还有疑惧,但她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宁和,硬生生把这三个字咽了回去。
永远这个词对她而言,矛盾重重,既缥缈又沉重。
她像突然脱了力一般,倚靠在他肩头,不发一言。
这阵雷雨来势汹汹,但声势大,去得也快,没过多久,暴雨就已经停了。
雨后的空气变得稀薄,还夹杂着些泥土的味道。
两人互相背过身,换下身上湿透了的衣物后,简恒走到那颗被雷劈开的枯木前,查看一番后,捡起其中全然焦黑的一小块:“想不到还能拿到霹雳木。”
霹雳木中含有雷气,对刻印,施法都有很强的助力。
她隐隐有了预感——这东西很快会派上用处,还是走出去的关键。
她仰头看向天空,只见天上的散去,稀稀疏疏露出几颗星星,在暗夜里洒下些微的光亮。
她不禁问着自己:“霹雳木是那个人特地送来的吗?他能强大到操纵天象吗?今晚发生的种种,他在看着吗?”
可惜现在想这些,没有意义。
陆笙背上张俭的尸体,两人踩着脚下坑坑洼洼的路面,走上回程。
在他们出来期间,安葬林的树微妙的变过位置,所以共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住处附近。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帐篷里都淹了水,根本没法歇息,徐浩言指挥着一行人,临时再挪出些布料,支了个简陋的雨帘。
雨停后,所有人围坐在火堆边,烘烤着搭帐篷的兽皮,小声嘀咕着:“来这儿这么久了,都没下过雨,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你懂什么,这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聊着聊着,有人忽然说道:“张俭和另外两个人,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丢下我们先走了吧?”
“别胡说,闭嘴烤你的兽皮。”旭央心里着急,却不想徒增恐慌,呵了那人一句。
“他们回来了。”徐浩言耳力最好,伸手指了指前方。
旭央看见了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一个箭步迎上去:“姐姐,陆大哥,你们可算回来了,本来还想出去找你们的,又怕万一迷路,反而添乱……”
她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但看见陆笙背后的张俭,头颅软绵绵的垂着,顿觉不妙:“他……他这是怎么了?”
陆笙向前走了几步,说道:“先蒙上孩子们的眼睛吧。”
旁边的大人闻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照做。
陆笙放下张俭的尸体,淡漠地道:“他死了。”
看到张俭凄惨的死状,在场的人几乎都吓得脸色煞白,惊恐万分。
唯有刘大年勉强维持着镇定,问道:“还请两位告知真相。”
“看这个就知道了。”简恒从身上拿出那块襁褓。
一摊开,只见那块普通的布料上,还映着张俭五官的轮廓:“还没下雨前,我觉得林子里的死气突然变重,连正旭剑都跟着抖动起来。”
她面不改色地说谎,分毫不觉得心虚:“查看过后,果然发现张俭没了踪迹,我不想打草惊蛇,就和师兄一起追出去,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几个孩子虽然蒙着眼睛,但嘴巴还能说话,这时突然问道:“是不是小豆丁干的啊?”
“没错。”简恒应了一句,顺便借此敲打在场的人,“你们要是想活得长久些,就少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多给自己积点德。”
在场的人闻言后,反应各异。
胆小的要么抱成一团,要么合掌祈祷,稍微大胆些的,因为简恒之前对张俭的态度,并不信她的一面之词。
刘大年属于后者。
他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和陆笙:“两位的本事,我们都见识过的,不知那厉鬼有多厉害,才能躲过您呢?”
简恒本想用一句“本领低微”搪塞过去,但转念一想,既然要让这些人长教训,少做但类似的事,不如多震慑他们几句。
她索性挑明:“您没必要怀疑我,我要真有那么大能耐,为什么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们都杀了呢?”
那些她好不容易压制的杀意,在此刻又涌了上来。
她整张脸极为阴森,让人不敢逼视,大概也是她习惯说谎以来,演得最炉火纯青的一次,不仅成功堵住了刘大年的嘴,也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火化了张俭的尸体后,众人纷纷散去,用烤干了的兽皮重新搭好帐篷。
但见过张俭的死状后,他们动作缓慢,心事重重,注定这是个不眠之夜。
与此同时,简恒心中记挂着另外两件事——要怎么少死一个无辜的女孩?要怎么利用这霹雳木,一举摧毁阵法?
她走远了些,紧握住那块霹雳木,暂时没有头绪,唯有陆笙静静陪在她身侧。
过了一会儿,旭央和徐浩言一起走来。
两人面色凝重,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有事不好开口。
他们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徐浩言坦诚问道:“张俭是你们杀的,对吗?”
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虽然没当众戳穿,但却十分笃定:“你们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们。”
“真是好眼力。”简恒大方承认,“这些人愚昧又无知,以此为傲,继续下去祸害的可能是他们的子子孙孙,我不过是想掐断苗头,不可以吗?”
等等!
“苗头、子孙、掐断……”简恒的脑海里,不停盘旋着这几个毫无关联的词,心里渐渐有了清晰的脉络。
她摸了摸手里的霹雳木:“这样做,应该可行,就是细节比较麻烦。”
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旭央似是看出她面上淡淡的喜色,问道:“姐姐,你是想到办法了吗?”
“不错。”简恒应了一句,然后就板起脸来。
她故技重施,有意吓退旭央,冷声道:“但我这个杀人犯想出来的法子,好像没必要说给你听吧?”
她淡漠的口吻,让旭央呆怔了一瞬。
旭央以前就像个鞭炮,脾气上来,一点就着,但这一次,她沉思过后,并没有离开:“世界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
她的脸上,甚至扬起一抹甜笑:“姐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疏远我们,但同样的把戏,一次能骗过我,第二次可就行不通了。”
当初福运仙庙的事,她就是这样被蒙在鼓里,如今当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不会上当受骗。
简恒没想到这点心思,马上就被说破,表情一变:“反正查出玉佩的秘密后,大家本来就要分道扬镳的,不是吗?”
她对一路同行的事,从抗拒到接受,再到如后来慢慢贪恋着结伴的温暖。
但如今她手握人命,频频失控,一切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走得太近,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还不如在这个节点掐断,给彼此留一个好印象。
旭央很是笃定,“即便生在皇宫非我所想,但我既是公主,享受过别人用血汗堆出来的锦衣玉食,破这害人的阵法,处理那该死的高将军,就该有我一份。”
“我就更是如此了。”徐浩言接口道,“想要弥补遗憾,不能一直向后看,还要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陆笙跟着帮腔:“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不如就先解决眼前的事。”
简恒轻叹口气,还是心软妥协。
她正色道:“我打算用这块霹雳木,将此地还未散去的死魂,引到我子宫内,再用这木头塑形,弄出个七八岁大的阴胎,代替别的幼女受死。”
其它三人一听,悚然变色。
陆笙心中最是黄鲁昂,但也最快想到类似的情况:“是不是和李清差不多?”
“有些像,但不一样。”简恒点出其中微妙的分别,“魔灵由李清的子宫酝酿而成,却也因此,必须和她共存,而我生来少了一魂,不用担心这点。”
她以前对少魂一事绝口不提,如今却觉得,有这样一个数次化险为夷的契机,反倒是种幸运。
她继续往下说着:“安葬林里长期死气弥漫,这里的死魂要存留,必然是靠吞噬同类,来吸食更多死气,越是如此,他们越怕活气,越不敢靠近活人,所以我们要设置诱饵。”
“拿……拿什么做诱饵?”夜色深重,旭央问出这句话时,不禁瑟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