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赌
付新回想起在天上人间的聚会就有些后怕。若不是自己反应敏捷，打断了领班的话茬，若不是黄亮心有灵犀的圆了场，自己这会儿早都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说公司同事异样的眼光，仅那精打细算的老姐就会扒了他一层皮。
原来这ktv里，一个公主500块，是专门在包厢内侍奉点歌、倒酒的服务员。之外，还有陪酒的佳丽，每位从500-2000价格不等。来这儿消费的豪客们高价买酒，付钱请人倒酒，再砸钱请人喝酒，还要给领班和跑腿的小弟小费，其他灰色产业链因少儿不易，在此不多赘述。总之，就是极大的销金库。
付新上次赢钱后，在那两位瘦猴胖虎的纵恿下到这里狂纵了一夜。赌博赢的钱，来之快，去之也快。三人一晚消费了三万多，想必是他们出手的阔绰引起了服务员们的注意，所以对他映象颇深，这才有了大堂与包厢上演的一幕。
许多高端场子，对于豪客、常客都有详细的市场调研和摸底。自从付新从电玩城赢钱后，他的底细早被摸的一清二楚，比公安局的备案还要详细。
但凡好赌之人，或在赌博上尝到甜头的人，对于赌，都有特殊的狂热。低级赌客往往会计较得失，而真正的赌徒只痴迷输赢的快感。大起大落的金钱出入，紧绷的神经不断刺激大脑多巴胺的释放，赢之后大汗淋漓的快感和输之后的自责与丧气，无论哪种感觉，都让人欲罢不能。不赌之人体会不到赌徒的患得患失，因为他们不仅被金钱所诱惑，更是被情绪所奴役。
付新忙完手头上的事儿，有了空闲就会想起那大三元、大四喜的惊喜，里面疯狂的人们，上分的小妹。渐渐的一个念头涌了上来，“要么再去小玩几把？反正有赢的钱保底……”
总之，他给自己内心找了数个去玩两把的理由。
于是，一个人默默的走进了破旧的仓储库房，里面的杂闹声依旧……
店长见付新走了进来，一眼就认了出来，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赶忙递上了中华烟，心理暗道，“可算把你这小祖宗等来了……”
付新嫣然一副周润发饰演的赌王的气势，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回不用付新自己喊，店长赶紧笑脸招呼道，“兄弟，上多少！”
付新摇了摇头，道，“暂时先不玩，我先看看。”
“好的兄弟，那你先看着，有事招呼啊！”店长客气的说道，然后扭头朝上分小妹喊道，“小兰，给这边上个红牛！”
不一会儿，一罐红牛就端到了付新面前，他抬头一看，正是上次那无精打采的上分姑娘。
“姑娘贵姓啊？”付新接过红牛边拆边说道。
“姓什么关你什么事？”那上分小妹想必是见多了蒙头搭讪的赌客，没好气的说道。
“咦，你这姑娘……”付新还想批判一下，结果人家已经转身走开，绕到其它台面了，暗自道，“这姑娘八成吃了枪药了，火药味这么浓……”
付新优雅的喝着红牛，品着香烟，漫步在人群之间。五星宏辉的机器上，他又发现了前两次见过的那个男人，40来岁，衣衫褴褛怀抱个帆布背包，歪坐在那里，偏头、眯着眼睛抽着烟，烟雾扬上脸庞将自己呛的咳嗽连连、泪花泛滥。
他走了过去，看了下台面，约有2万多分，正对着大王的按键狂按，瞬间，大王的投注栏中就梭了一万多分。投注时间结束，屏幕上一闪一闪，一张扑克牌由背面转向正面，渐渐放大……
“哈哈……大王！”人群欢呼起来，少部分人则垂头丧气，叫骂连天。
有个人兴奋的冲了过来，往那男人肩膀使劲一拍，“你牛皮！有魄力！”
谁知那男人淡淡一笑，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付新也看傻了眼，红色的回分数字不断的回填，哗哗的停在了330000的数字上。一万多块乘以大王27倍，博了33万出来，这操作真是牛到家了，他手里的红牛瞬间就不香了……
五星宏辉和其他机子不同，投注大小不设限。意味着，一块钱也可以投，一百万也可以压。但，也正是其可怕之处，自控力好的人可以几十块小玩，不好的人往往掉进了无底深渊。据周围人讲，曾有人用10块钱竟然翻倍赢了上万元。当然，这种情况凤毛麟角，多数人则血本无归。
付新在一旁看的如猫抓似得，心痒手也痒，终于忍不住大喊道，“上分！”
不巧的是，走过来的又是刚才端红牛的妹子，“上多少？”
“1000吧！”付新前面吃了个闭门羹，这次没多言语。滴……短暂的连串声音结束，妹子提了钥匙走开了。
“既然这次的目标是小玩，就小分压一压得了，能赢点钱，下午撮一顿好的也行。”付新暗道。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压着出现频率最高的红桃，偶尔变换一下点位，押押其他花色……
“又是大王！”人群再一次欢呼起来。
付新却没高兴起来，原来他认为大王不可能这么频繁的再出，凭自己的预判估，这把大几率出草花，谁想几十把都不出的大王又冒了出来……
伸长脖子望去，那男子又梭了一万分的大王，又赚的盆满钵满。
“下20万分。”那男子转过脸对着旁边的小妹淡淡说道。
不一会儿分下完了，20沓整齐的红票子端了过来……男子倒不慌不忙的一手点着投注键，另一只手将现金慢慢的塞进了怀里的帆布包。
旁边众人都羡慕的直流口水，如同一群饿狼盯着新鲜的生肉，却不敢下口。
付新看到大家的表情，不屑道，“这有什么啊，把你们馋的，我赢二三十万的时候你们是没见过。”语气中有点妒忌，还带了点吹牛的成分。
众人笑而不语，都各玩各的……
接下来，整个版面极为戏剧，隔了三五版又出了个大王，这次跟到的人较多，大家都如普天同庆般呐喊。唯独付新的台面被清的剩了零分，因为他又没押大王。小倍率想要赢钱，投注额势必要大。这把正好梭了黑桃60%，草花30%，红桃20%，假如出了黑桃就赚，出红桃还有余分，没想到直接开了大王将押注全给吃了。
他心有不甘，沉默了两把又喊来了上分小妹，“上2000”并暗想道，这把将输掉的一千本金赢回来就撤。
但这次，两千分输的极快。几把都没对上点，压哪个哪个不出，机器好像知道他心思似得。
”再上5000！“他又高喊道。
分满后，他又小分的压着，慢慢想道，这样小分压估计是赢不回之前输的三千了，不如看准了梭它一把，中了连本带利一起就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版面，心里默默的计算着，翻出历史版面的记录研究着……
红桃5手……黑桃3手……方块3手……草花2手……
猛然，他好像研究出什么一般，将牌面上一半的分全押到黑桃上，果然不出所料，一个标准的黑桃a出现在了屏幕。黑桃8倍*2500分，共赢回了两万块，减掉本金八千还倒赚一万二。
此时，他紧张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下，犹豫的几分钟间，竟又开出了个大王，周围又是一片哗然……
众人开始讨论，这把必出连版大王，因为翻看记录，之前出连版的概率极高……
本来要走的付新犹豫了，听着大家的评论，渐渐的，心一横，不就几千块么，何况是赢来的，全梭了博一把……接着不由自主的点住大王键长按不起……
全盘梭了……
几秒后……
这是极漫长的几秒……
然而
这次并没有如大家所期望的那样
一张红桃k慢慢的转过身来，渐渐的由小变大，国王卷翘的胡尖好像略带嘲笑……
付新一屁股瘫倒了座位上，整个人都懵了……
半晌……
又一跃而起，大叫到，“上分！”
另一个上分小妹闻声急忙赶了过来，“上多少，哥？”
“一万”付新沉声道。
滴滴……又是一阵沉闷的上分声。
这把，付新改变了打法。放弃小倍率的红桃和方块，直接跟大倍率黑桃和草花，偶尔梭一把大王。但是，无论他怎么打，机器都很巧妙的避开了他的押注。
“这不应该啊，就算杀版也没这样杀的啊，一把不中，我还就不信这邪了！”付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骂道。
凡玩过的人都了解，所有机器，有杀版很正常，因为多半都是杀大赔小，也不排除机器在某种情况下爆版，之前那名男子和付新压中赢钱的情况就属爆版。当出爆版时，机器会忽视玩家的投注情况，该出什么就出什么，这样玩家就能赢钱。这也是设计这机器工程师做的程序，如果机器智能到见分就吞，那就没人愿意玩了。当然，这正是人家的高明之处，想要持久盈利，肯定要细水长流。
所有玩家心如明镜，都在摸索机器规律，想在吃分的时候小压，吐分的时候梭哈，然而玩家并不知道，他们正是输在这摸索的路上……
“再上一万！”付新继续喊道。
分一上就赶紧全盘梭了上去……又没中……
“再上！”付新又急道。
再看版面已经连出了十几把红桃方块了，黑色的一个没见……
“再……”如此话语，不知道付新喊了几次，后面直接变为招手，甚至是用眼神来示意了……
“这版面，你还打啊？”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付新揉了揉已经输红的双眼，闻声抬头，原来是那怼他的姑娘，不知何时已到身旁，正用略带怜悯的眼神望着他……
“……”付新丧气的无言着。
其实，也不用那姑娘提醒，他的口袋已经空空如也……
已不敢细算，到底输了多少！只知道，之前赢来的钱全部输完后还将公司明天采购的公款的两万也砸了进去……
付新的脑袋和口袋一样空白，也记不清他是如何从电玩城出来，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气的玩偶，棉嗒嗒的飘在黄昏的街道上……
此刻，他身若槁木，心若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