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枝玫瑰
“好了。”到达目的地第一时间,伯恩就松开手。
温蒂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她看着人满为患的广场和距离自己七八米远的神像,感慨出声:“兰德少爷,看来我们还是来的晚了一些。”
伯恩听着,转头扫了眼随行的骑士长。
骑士长将右手放在心脏处行礼鞠躬,立刻会意,转头招呼起所有骑士一起用蛮力强行扩大了范围。
温蒂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看到了埃尔维斯,他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看起来有些焦躁阴郁。
温蒂稍微想了想,就抬起手向他打招呼,眼里堆砌出虚假的笑意。
埃尔维斯飞快的将视线锁定在她身上,眼睛在那一秒骤然亮起。
他想也没想就掉头向她走来,在人群之中逆流穿梭颇为吃力,但他的笑容是灿烂晃眼的。
他的嘴里还在说什么,但被吵杂的声音给掩盖。
“听说你授予埃尔维斯·加西亚骑士了。”伯恩·兰德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表情却比刚刚要冷一些。
温蒂收回目光,这才发现周围已经空旷了起来,以至于两人站在中间还能有富余位置。
她稍偏了偏头,理解他的的轻蔑,笑着回道:“我知道您觉得荒谬,他现在的确不够资格,但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万一能让我惊讶呢?”
“我愿意给他一些时间成长,就算失败,也只是浪费一些钱财。”
明明就在身边,她的声音却轻的像是被风卷带着而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埃尔维斯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温蒂。”
“埃尔维斯。”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那是一只被护的很好的玫瑰,热烈鲜艳。
冬日的玫瑰。
有些纳罕,节俭如埃尔维斯也有这样奢侈的时候。
少年的爱意总是热烈滚烫的,无论怎么遮掩,旁人一眼就看的清。
“我刚刚遇见了安德森家族的长子,听说他在玫瑰集上遇见了你。”
他像根本没有看见旁边的伯恩·兰德,和她闲话家常了起来,“希尔夫人让我找你回来一起跨年,可我翻来覆去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你。”
听起来有些沮丧,还有隐晦的抱怨。
埃尔维斯却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安慰,他只是向她递出了玫瑰,自顾自的说着,“这个是在玫瑰集上看到的,我觉得它应该是属于你的。”
那只玫瑰被她握在手里,浓烈的红衬的她那双手白的分外醒目。
伯恩目光鄙夷的看了眼埃尔维斯,却并没有对他的行为发难。
左右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哄骗人——他是这样想的。
只是,“我很喜欢,埃尔维斯。”温蒂温柔的说道,然后将被风吹乱的长发压在耳后,眼睛弯成了半月牙。
温蒂·希尔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面对过他。
那支玫瑰就变得有些刺眼了。
“真是寒酸。”伯恩冷冷的刺了一句,人在心情不爽的时候是意识不到自己的语气是有多幼稚的。
温蒂被他略高的声音惊到,视线落在他冷硬紧绷的脸上。
想着他今天的凄惨遭遇,温蒂把手上的玫瑰递了出去,没有去管旁边的埃尔维斯是如何冷了一张脸,眼神又是如何的阴森。
她像是哄孩子一样放轻了声音,“兰德少爷,听说新年的玫瑰能带来一整年的好运,希望从明天开始您能开心起来。”
广场的烟花在她的眼里闪烁跳跃。
沉寂的森林里亮起了萤火,墨蓝夜空上的星辰闪烁不眠,她看他的眼神是专注的,担心和喜爱也是真切的。
伯恩抿了抿嘴。
她的脸上带着熟悉的叫人腻烦的笑容,嘴里说着一如既往的奉承话。
但他的视线没办法挪开,他是如此清晰的、如此抵触的意识到——温蒂·希尔和那些贵族小姐是不同,在他的眼里是这样的。
在她笑容开始消散的时候,他伸手接了过来。
“温蒂。”他动了动嘴唇。
“嗯?”头一次不连名带姓被喊的温蒂稀奇了起来,竖起耳朵等着他的下文。
“快看!那是安德鲁殿下!”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呼喊,几乎每个人眼里都亮着狂热追崇的光。
温蒂的注意力被瞬间拉走。
“今年是殿下来敲响跨年钟吗?!”
“我们真是太荣幸了!”
“愿天神庇佑帝国的未来!愿光和希望与殿下同在!!”
……
温蒂和所有广场上的子民一样,她的目光被全然吸引、准确无误的落在双星塔上。
帝国的王储——安德鲁·洛林殿下就站在那里。
周边的人们急切的拿起魔杖给自己施上一个“耳目一新”,好一睹未来君王的风姿。
而她只是那样远远的瞧着。
周边的声音听不见了,周边的人也看不见了,视线之内只有那道模糊而遥远的身影。
她隐约看着他的披风在寒风下飞扬。
手指用力卷缩起来,怯懦和思念在眼里斗争。
她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可半点动作都没有做出。
记忆里折射着冰冷寒光的盔甲仿佛隔着时光再次刺痛了她的双眼。
汹涌愧疚几乎要将她吞噬掩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温蒂……”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无奈又不容拒绝的告诉她,“这是我的责任。”
“我会赶在你生日之前回来。”
他笑着告诉她:“或许你可以提前许愿一份生日礼物?”
她隐约察觉到那场战事的不同,没有再任性发脾气,而是用力的握住他的手,不安的抬头望着他,“我只要王兄平安归来,毫发无伤的回到我的身边。”
“嗯,知道了。”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偏爱非常的说,“温蒂,我不在这段时间内要是受委屈了,就使唤王室骑士团替你出头,知道吗?”
“如果是惹上了什么麻烦的人,就等我回来处理,忍一忍。”
对于帝国子民来说,那场战争的开始是源自帝国王储的战死。
而对温蒂·洛林来说,王兄战死的那刻,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也算是重逢,但她甚至连喜悦的心情都来不及生出。
——恐惧,只有恐惧。
恐惧的浑身发颤。
万一拼尽全力也改变不了死亡的结局,她该怎么办?
“哐——”的一声。
随着震耳欲聋的钟声响起,年轻的王储宣布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华丽繁杂的烟花从各处升起,在天空中接连炸开,热闹的祝福话语不约而同的钻入耳中。
神官抛洒着赐福的银币,神子们开始歌颂圣歌。
原本就人满为患的广场因为翻捡银币而越加拥挤,有人摔倒被踩了脚,有人慌忙道歉,有人因为银币而争吵。
“温蒂·希尔!”
眼看着她就要被人推倒,伯恩一把拽住她手将人拉了过来,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干什么!眼睛是瞎……”
他的话生生截断,神色突然慌了起来,说出的话也是磕巴的:“温……你、你怎么了?”
温蒂才站稳脚,有点没跟上他的思路。
“您说什么?”
她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是嘶哑的,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怎么了?”伯恩犹豫着抬起手,手指在他脸上轻轻的蹭了蹭,语气有些郁闷,“……为什么哭?”
温蒂愣了一下,然后随便敷衍的找了个理由:“不知道,可能是刚刚烟花灰进眼睛了吧?”
“你现在看起来很伤心。”伯恩拧着眉,不太满意她显而易见的敷衍,然后又补了句,“两只眼睛全都红了。”
他还抓着她的手,“手也冷的像冰块。”
“抱歉。”温蒂下意识就要抽出手,但对方没有放手。
“说说看。”他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样子,语气也不算温柔,“或许我可以考虑帮你。”
帮她?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来王城的了?
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家里那一堆破事,还在这同情心泛滥。
算了。
温蒂温蒂吸了吸鼻子,还是放弃了剥削他,“明天我给您带甜点吧!新年礼物!”
“甜点?”伯恩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聊到了新年礼物?
“对!我做的甜点可好吃了!”
伯恩挑了挑眉,神情是怀疑的。
温蒂呲了呲牙,骄傲自信的抬着头,“您要对我有信心。”
伯恩盯了她两眼,确定她现在确实是个没事人,才点了点头,“好吧。”
“那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哦。”温蒂笑眯眯的提醒。
伯恩蓦地松开了她的手,脸也转了过去。
温蒂乐得自在,赶紧跑去和旁边一直放冷气的埃尔维斯搭腔了几句,毕竟刚把人的玫瑰花转手送人,又晾了他老半天。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还是要安抚,毕竟想要改变原定的结局,就少不了他。
埃尔维斯自然是满肚子的气,可伯恩·兰德还在旁边站着。到底是不能让温蒂难堪,于是他只能捡些不痛不痒的话说了几句,温蒂自然点头附和。
“温蒂。”
正安抚的差不多的时候,伯恩突然喊她,温蒂应的很快,“嗯!”
“谢谢。”他非常快的说了句。
温蒂的目光闪了闪,还真是稀奇,这小子居然还会有认真道谢的时候。
看来兰德夫人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很大。
“我可什么都没做,就是陪您坐了会儿。”温蒂飞快的给了他一个台阶,“说起来还要感谢您刚刚拉住了我,不然我就摔惨了。”
伯恩想解释一下,但半天没能蹦出一个字。
最后,“你听到了就行。”他奇奇怪怪的补了这么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