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调.情
“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生。”
高三的秋季运动会，可以说是高中生涯中最后一次全体放松的日子。
所以各个高三班级都在竭尽全力准备比赛。
尖子一班也不例外。
饶是这群以学习视为一切的尖子生们，也将晚自习的最后一个小时作为集体训练时间开始训练。
江城一中的操场很开阔，晶莹的月光洒在这些学子身上，反射着他们斑驳透明的汗珠，照耀出青春的活力。
10月20日20:43
胡九织因为帮数学老师整理教案，成了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去训练的学生。
这几天，她的训练效果很好，一般情况下都是领先傅汀半圈不变。
成绩也可以保持在3分40秒以内。
教室门毫无防备地被打开，胡九织抬头。
是同班的陈萌。
长着一张娃娃脸，爱张双马尾辫，属于平常爱玩的女生。
陈萌拉出一张笑脸，亲切地挽着胡九织的手：“胡九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训练啊？”
胡九织本能地将手拉开。
这个陈萌，她可不喜欢。
对谁都一副亲切熟悉得要死的样子，但背地里却讲过不少人的坏话。
陈萌唇角变淡：“正好，老杨让你图书馆一趟。”
这么巧？
胡九织只是笑：“怎么了？”
她耸耸肩：“估计是看你最近成绩又上了不少，想给你额外辅导一下吧，我这种学渣想求都求不来呢。”
“只是叫我一个人吗？”
“对啊。”
胡九织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难道是因为转班生的事宜吗？
“知道了。”
操场
顾秋哲作为800米计时裁判，开始为参加800米的同学计时。
他到达场地，突然奇怪地“咦”了一声：“胡九织还没有到场吗？”
乔柏林眼睛一闪，怔怔地看着空出来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训练时间还是很紧张的，说不定她是不舒服先回去了，我们先训练吧。”其中的一个同学提议。
顾秋哲思索片刻，点头。
“1！2！”
“等等！”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突然开口的乔柏林。
乔柏林微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现在已经很晚了，况且单独一个女孩子即使在校园也不让人放心，我去找找看吧。”
乔柏林说得很有道理，他温润的嗓音让人一下子找不到反驳的话。
顾秋哲反射性地赞同乔柏林的意见。
傅汀在一旁突然开口：“还是让我去找吧。”
乔柏林转头，看向傅汀，微笑着问：“为什么？”
傅汀一下子语塞，脸色不太好看，胸口的压抑情绪几乎要满溢而出。
陈萌那人应该办完事了吧？
见傅汀不说话，乔柏林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傅汀。”
“嗯？”傅汀的心跳得很快，她看向他。
因为背对月光，他的脸有些不明，但那双眼睛却越发熠熠生辉。
看得她心烫。
“我去找好了。”
乔柏林说完这句话，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操场。
傅汀的眼里是疯狂的黑色风暴。
指甲缝里是自己掐出的鲜血。
尖子一班。
在没看到胡九织在班级的时候，乔柏林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有些慌张。
脚步急促得不行，伴随着踏踏的声响，响彻安静的教学楼。
紧接着，他去找了食堂、图书馆。
都没有发现胡九织。
路旁认识这位大神的学生和他打招呼，以往他会笑着回应，可现在，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哇塞，乔大神？”
乔柏林抬头一看，是同班的陈萌。
他扯出一抹笑，点头示意。
陈萌跟上他略带急促的步伐，若有似无地靠近着他：“你刚刚从图书馆的路来的，是在选书吗？”
“没有，在找人。”
陈萌的笑容僵硬起来：“找谁啊？”
“胡九织。你有看见过她吗？”
陈萌的表情不好看了起来：“你干嘛这么在意她？”
乔柏林的步伐猛地一停，转头看向陈萌：“她是我们的同学，这么晚了都找不到人，你不担心吗？”
这句话，他是说给陈萌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没错，因为她是我的同学，我才会这么担心她。
乔柏林的气息微微平稳。
李萌连忙撒娇着道歉，说要和他一起找。
乔柏林并不想和这个女生扯上关系。
他的嘴巴勾起礼貌的微笑：“陈同学，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还有4分钟老杨就要来巡视训练成果了，不管你有没有报名运动会，可千万不要找到把柄让老杨骂啊。”
陈萌的表情变了又变，还是跑着离开了。
乔柏林轻舒一口气，不知感知到了什么，在那一刻看向了寂静的树林花园。
胡九织轻靠在树荫下面，右脚脚板已经被老鼠夹夹得鲜血淋漓。
冷汗沿着她的额角顺着发丝聚集在下巴尖，再滴下。
她的嘴唇发白，眼神带着戒备和防范。
乔柏林刚看到胡九织时，差点没认出来她。
她的头发有些乱，右脚蜷缩，眼神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而当胡九织发现有人出现时，她愣住了。
月光照在他英俊立体的脸上，一双深邃而又温润的眼睛此时已像一片被搅了的春水似的泛起阵阵涟漪，宛若刚下凡的神祇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出现在，这么狼狈的她的面前。
她的心砰砰砰地直跳，想呼救，但正因为这人是他，所以她绝不向他低头。
她的嘴唇倔强地抿着，眼神戒备地看着乔柏林。
乔柏林从没见过这样的她，这么冰凉，这么孤独，这么……真实。
他从心底升出一种不可遏制的异样，如剧毒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腔，热烈而又冰凉。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她的面前的。
“怎么会这样？”
开口，才发现声音这么沙哑。
胡九织的内心很烦躁，但碍于计划，她强忍住推开他的冲动，低嚷一句：“疼。”
少女的闷哼声同样让他心口发疼。
他甚至不能分清，这究竟是同学的怜惜，亦或是别的什么有毒的情愫。
他看清楚了右脚的伤势，眼神一紧。
“别怕。”
他低喃。
胡九织想逞强说“我没有怕”，可右脚的疼痛使她再也没有力气开口。
她只能轻说一句：“别让我的父母知道。”
她不能再让爸爸妈妈因为她的事烦心了。
少年沉默，终于叹了一口气：“好。”
没有问原因，也没有拒绝。
即使隐瞒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简单。
胡九织听到了她想要听的话，终于放下心来。
她太累了。
她的眼前发黑，彻底晕了过去。
隔天
胡九织彻底醒的时候，是在快五点的凌晨。
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她意识到，她是到了医院。
侧头看过去，毫无预料地看到了趴在病床一旁睡着的乔柏林。
她猛地一惊，直起了身子。
乔柏林睡得很浅，因为她的动作醒了过来，伸了伸懒腰。
“你醒了。”他微笑，丝毫没有被吵醒的不快感。
不可否认，刚睡醒的乔柏林带着一种平时很少看见的懵懂，更容易让人心软。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消化什么不该有的情绪，半晌以后才说了一句：“谢谢你。”
“好像不太情愿啊，”他开玩笑地笑了笑：“为了你的那句话，我替你帮老师请假，自己也因为送你去医院错过了进宿时间，你就这点态度？”
胡九织眨了眨眼睛，调整好心情：“老师真没发现？”
“老师只知道你脚部挫伤，也没想过联系你的家长。”
胡九织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胡九织。”
“嗯？”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女生。”
胡九织愣了愣，抬头望乔柏林。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伤势怎么样了？”
胡九织整整愣了三秒，一股奇异而又微妙的感情从心口直涌上来，令她心慌得慌忙回避乔柏林含笑的双眸。
从没有人问过自己的伤势怎么样。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不管怎样，谢谢你这么问。”她像是对自己说道，内心也不知为何升起一抹陡然的悲怆和想要放弃的感觉，又在下一瞬间被她强制扼杀在了心底。
“你说什么？”乔柏林没有听清。
胡九织抬起眼眸，眼底满是伪装出来的可怜与失落。
“运动会参加不了了，是吧。”
“对。医生说你虽然没有伤到经络，但也得半个月左右才能完全恢复。”
胡九织低头，张开手。
乔柏林愣住。
“我心里难受，请抱抱我。”少女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失落与无辜。
挠得乔柏林心痒。
他犹豫了片刻，轻轻地抱了抱胡九织，让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在乔柏林看不见的地方，胡九织露出了冰冷的眼神。
这件事太诡异，一切都凑得太巧，她完全有理由怀疑是陈萌动的手脚。
呵，想欺凌我么？
我早就不是以前的胡九织了。
她将湿润的唇吻上乔柏林极具安全感的肩膀，隐藏满身的戾气。
乔柏林的右肩一阵莫名的电流通过，直至他的心腔，他不可遏制地滚了滚喉结。
身体莫名地发烫，理智提醒他推开胡九织。
他也这么做了。
但听到少女呜咽的声音，推开的手又硬生生地放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别这样。”
胡九织装作没有听见：“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乔柏林无奈地动了动：“哪方面。”
“别人受伤了你也会请假送他到医院吗？”
她将牙齿轻轻磨着他的衬衫，直到灰色的衬衫一片濡湿，像是威胁，更像是……
**。
乔柏林不懂得什么是**，他只当这是胡九织撒娇的手段。
但他的身体深处却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股无名火，烫得他的心在颤抖，喉咙口发紧。
有一种将她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
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了一些：“看情况。”
“噢～乔同学还真是助人为乐。”
她在他的肩膀上轻咬了一口，如她所愿地感受到了一阵轻颤。
乔柏林只觉得今天的胡九织同学确实奇怪得过分，可要命的是。
他喜欢。
这种想法穿过脑海，吓了他一大跳。
他努力平复着不知名的热量直冲向他的胸口，将她推开。
胡九织的眼角带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时间不早了，该洗漱上学了。”他将眼睛撇过一边，沉声说。
6：40
果然，当她瘸着腿上学来的时候，班主任以及同学们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毕竟，脚部挫伤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
班主任老杨鉴于她的突发状况，早读过后叫她来到办公室，有些可惜地看了看她的腿：“胡九织啊，你也太不小心了，比我预料的还要严重。”
“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一定注意。”
“那医生是怎么说的，你还能参加一周过后的运动会吗？不行可千万不要硬撑啊！”
胡九织低垂者眸子，看着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医生说……得静养半个月。”
老杨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老师，昨天晚上你有叫我去图书馆吗？”她问。
老杨愣了愣：“没有啊。”
果然。
陈萌，你真是找死。
胡九织轻轻笑了起来：“那可能是我听岔了。”
老杨疑惑地看了看胡九织，又叹了一口气：“你好不容易练得这么好，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们班就少了一个夺奖的名额，真是可惜。”
“杨老师，我倒是推荐一个人可以顶替我。”
老杨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谁呢？”
“陈萌同学。”
“陈萌啊，她跑步很厉害吗？”
“陈萌同学的体育项目都很好，每次800米测试都在我们班前几名。”
“这样啊。”
……
出了办公室的门，她看到陈萌就站在门口。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有种想进去但不敢进去的势态。
看见胡九织，她立马装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怎么，打我小报告了？”
胡九织笑着：“陈同学，我为什么要打你小报告？”
这下轮到陈萌愣住了，她想过胡九织出来后会愤怒地骂她，也有想过她会带着冷漠神情走开，却没想过她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向她微笑。
胡九织每走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倒像是胡九织在威逼她似的。
“我只是好奇陈同学为什么要撒谎说杨老师找我？还说直接去图书馆的路在维修而让我走树林花园？”
陈萌就像是背好了剧本一样：“什么撒谎不撒谎的，我根本没有这样说过。”
“是呢，当时除了我们两个人，就没有别的人在场，我可以瞎说任何话，你也一样。”
陈萌有些激动地大叫：“你别血口喷人！”
“有没有好奇我和杨老师说了什么？”
陈萌冷笑：“你以为杨老师只会听你一个人的吗？你胡说八道陷害我杨老师就会信吗？”
胡九织微笑：“我什么也没有说。”
陈萌愣住。
“我只是举荐你替补我跑800米罢了，其他的，我一个字也没有提。”
陈萌皱着眉头：“你在耍什么花样？”
“你体育好，我因为这场意外不能参加，当然要推荐你替补我啦。”
“切，我干嘛要参加？”
“你不参加，我就把这件事搞大，到时候杨老师是信我还是信你，可就是五五开了。”
陈萌握紧了拳头：“……可以。”
“就这么说定喽，陈同学。”胡九织笑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
陈萌也像是泄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让我想想，陈同学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对付我呢？”胡九织的声音不大不小。
陈萌停住了脚步。
“把我的脚弄伤，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陈萌转头看向她：“离他远一点。”
“他”是谁，一听就了然。
“你在害怕什么？”她笑了。
“用这种卑劣的方法换来的警告，我觉得一点用也没有，你说的那个‘他’昨晚在医院陪我一夜呢。”
陈萌眼睛变得狠毒。
胡九织一点点凑近陈萌：“要么，你在运动会上赢过傅汀，要么，我告发你的所作所为。”
她做出了一个二选一的动作，笑着望向陈萌。
陈萌双眼发红：“贱人，你以为乔柏林这么容易上你的当吗？”
贱人……
胡九织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嘴上逞强的陈萌：“我和乔柏林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是因为别人说了些什么不实的话对我抱有敌意，可不就是被当枪使了。”
陈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
这就证实了胡九织的猜想。
果然是有人借着陈萌暗算我。
她继续说：“你叫陈萌，不叫蠢萌，你懂得怎样做更划算的。”
说完，她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但腰板依旧挺得很直。
反观陈萌。
她的眼神复杂，嘴巴灰白，弯着背，思考着胡九织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