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止步于此

平日里总是温润如玉的少年，此刻眸色深敛，叫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唯有那俊雅的眉宇间，暗藏着的几分凌厉，差点毕露而出！

李東敏的心里已然拉响了一级警铃。

尽管这不是劈头盖脸地骂一顿，就能解决的事情……

可作为文斌一路结伴追逐着梦想的同伴，也身为一起相互扶持走来的兄长，李東敏自认有义务要让这傻小子马上清醒过来。

眼睁睁看着文斌因为纠结初恋这种感情问题，在悬崖边上危险地摇摇欲坠，最终摔得粉身碎骨？

呵。

李東敏做不到。

他一定要赶在文斌彻底沦陷之前……

趁着文斌还没有冲垮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局面也没有糟到透顶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之前！

一定要帮他及时终结掉这一段不该有、也不该发展下去的情愫！

沉吟了片刻，李東敏的目光清寒理智，平静地压下接连浮动不宁的心绪。

眼底没有一丝笑意的他，面上则若无其事的闲谈般轻声提醒道：

“难道你还想接受一次精神教育？”

“这个时候恋爱需要多少代价，你不知道？”

“如果被公司知道了，那你四年来那些日日夜夜挥汗如雨的练习岂不是一朝皆空，尽数白费了？你还想我们一起出道吗？”

“再退一万步来讲，如果你和她真的在一起了，你能给她什么？”

“无法及时回复她的短信，无法光明正大地陪伴在她身边，无法满足她想去公共场合约会的要求，甚至连作为男朋友的安全感都无法给予。”

他们365天之中几乎要练习360天。

平时没有休息日，只有难得的节假日才会回家和父母团聚，哪有什么时间可以被挥霍？

李東敏稍显突兀的几个问题，坦诚而认真，刺耳而尖锐，成功让对面那位astro未来的奶音实权团霸，顿时噤声。

知道他哥察觉到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后，文斌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米粒的筷尖一滞，表情一瞬间就凝固住了。

他春心萌动的小心思，被毫不留情地全部戳穿了。

文斌有些心慌意乱地带着愧疚之色，耷拉下了脑袋，低垂着的视线还焦躁地有点飘忽不定。

难言的苦涩，在传来钝痛感的心头缓缓泛开……

李東敏定定的看着他，不想给他任何可以逃避的机会。

当练习生的这些年，文斌逐渐长开的眉眼已经慢慢变得坚毅又明朗了，十分有男子气概之余，还是透着几分少年的飞扬神采。

周围人都知道，文斌从小就是一个能吃苦又很感性的善良孩子。

别看笑起来单纯傻乎乎的，像个不给糖就捣蛋的淘气包。

但对外人，对家人，对亲故们，文斌从没露出过什么负面的坏情绪。

就连与他几乎形影不离的李東敏，也鲜少见到弟弟这副心情沉重又失落的样子。

可是，李東敏方才字字诛心的那些话，难道文斌不明白吗？

不，其实他心底一直都明白。

只是一直天真的装作不明白，以为自己盖上被子就不会有人发现他在装睡一样，自欺欺人到现在罢了。

文斌情不自禁地苦涩一笑。

是啊……

他们苦苦追求的艺人梦想，一直是一座无形的牢笼。

不仅在很大程度上约束着他们的自由，所付出的代价也远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南韩练习生的平均年龄不过12-17岁。

在这个本该贪玩享乐的青春年龄，他们每天都要面对的却是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

想当练习生的孩子一定要有一颗很坚定很强大的内心，不然熬不过伸手不见五指、迷茫看不清未来方向的漫漫无名期。

许多人抱着信念咬牙坚持了五六年，甚至年数长到10年之久，也不见得会见光出道。

而他们最后失败的结果，无疑是惨遭公司无情的清除，强行被劝退离开。

现实往往总是最残酷的。

就算是在业界公认造星能力强大的三大公司出道，虽然能自带关注度，有可靠的大前辈亲自提携，但南韩的乐坛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一帆风顺就能登顶而上的团或solo者。

别看前辈们表面上风风光光的，无论阶层排位的大小，爱豆们每次回归都要经历一阵腥风血雨。

至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的练习生们，出道率更加惨不忍睹。

若想要成为最终厮杀出来的胜利者，则是难上加难。

因此！

你每一步的选择、每一次的时机、每一秒的运气……必须都要好好珍惜把握！

98年的文彬是儿童演员出身，曾做过服装童模，还客串过花田家顶梁柱男团的mv和多部电视剧。

他十一岁就被现在的经纪公司fantagio早早发掘了。

比他年长一岁、97年生的李東敏，尽管是国中三年级的时候才成为练习生的。

但他一直是令周围小伙伴和公司老师，都感到分外安心的存在。

人长得帅到人神共愤不说，还拥有聪明理性的头脑，是个非常敏锐心细、办事妥帖犹如春风细雨般的人物。

而这次的事情，也并非是李東敏一孔之见。

自从公司管理层传出了一丝风声，说要成立一队男团，所有练习生都梦寐以求的成团出道，就已经迫在眉睫了！

所以……

想谈恋爱。

也不单单只是文斌一个人的私事了。

能不能出道的压力，一直如影随形地、压得这个不过才年仅十五岁的大男孩喘不过气来。

可是，不止文斌一个人有这种压抑到痛苦的感受啊。

同一个宿舍的小伙伴们都把自己绷紧成了一根根几乎欲断的弓弦。

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除了需要补充体力的三餐外，其余的时间就是练习，练习，不断的练习……

练舞练到身体四处淤青，膝盖手肘磕破流血也是常态。

他们总是司空见惯的熬夜到天明。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文斌，是什么让他撞得头破血流也断然要坚持下去？

是脸面？自尊？好胜心？友情？还是野心？

文斌也从来不会否认这些。

在老老实实地收回了目光后，文斌黯然失落地低头猛扒了两口白米饭，然后有些分神地机械咀嚼着，食之无味。

无论是他憧憬着、但彼此距离仍很遥远的清芜xi，还是一起流汗流血流泪、约定了要一起组团出道的同伴们……

在文斌的心中，双方都是极其重要珍贵的人们。

如果非要选择一方，那文斌……文斌也只能选择后者。

因为……

只要他现在乖乖地隐藏住那份情感，清芜xi就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傻小子自从开学典礼那天开始，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着……

她不会知道，实用音乐科和舞蹈科明明隔着一栋楼，他却还是喜欢往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张望。

她不会知道，为了碰一碰能遇见她的运气，他冒着被東敏哥黑脸训斥的风险，时常偷偷一个人跑到校后门口，一边喂着野猫，一边等着她。

她不会知道，每晚苦训完，他躺在床上，即使身心再疲惫，只要捧起手机，点开那段反复看了不知道几百遍的街舞交流会直拍视频，嘴角处就总会咧起一抹傻笑。

就像他用一秒时间，怦然心动，心悦喜欢上了她。

现在他从云端跌落，重新坠回了地狱，好像……也只用了一秒的时间呢……

清芜xi……

他单相思的美好初恋。

还未正式开始，就被无法逃避的现实残酷无比地拦腰斩断了。

那样毫无预警，又蛮不讲理的。

果然命运什么的……

真是可恶啊——！！

慢条斯理地抬手喝了口被炖得十分香醇的排骨汤，李東敏借着动作的遮掩，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弟弟此刻伤心欲绝的微表情。

仔细观察半响后，见文斌这次是真的“悔过自新”了，他清明锐利的目光，才褪去了几丝怀疑和戒备。

无奈地悠悠叹息了一声，李東敏没在意弟弟退缩的避而不答。

在明面上点到为止后，他便体谅的不再多说什么。

尽管李東敏警醒的直觉一直在提醒着他。

——以后还是要带着文斌，尽可能的对那位避而远之啊……

下午第三节课后的课间休息之时。

老天爷，好像是终于听见了这位信男虔诚的祈祷心声，于是十分给面子地安排了命运下来。

在演艺科同班男生们的唉声叹气中，李東敏惊喜交加地一挑眉梢，意外得知了一个超级好消息。

由于电影拍摄需要先去海外取景的缘故，那位向学校合理地请了为期半个月的长假！

如此一来，文斌就有了足够的缓冲时间，可以去彻底认清一下现实了！

相信……

当初那点儿一见钟情的悸动感，必然会随着时间，慢慢地消散在文斌的心中吧……

教室内。

身姿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修长的手指捻过一页书翻过，表面一本正经地看着书的李東敏，薄唇微妙又愉悦地轻扯了一下。

他总算能称心如意地舒出一口气了。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呢~”

与他同桌的男生闻言，表情无比古怪地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正团团乌云压境、狂风卷地骤起的“美景”。

“……”

恕他眼拙……

这难道不是暴风雨猛烈来袭的前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