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亦真亦幻待新生
兔妖暮雨进入了妖的世界,此地名曰瑯環宫,繁华而庞大,宫宇连绵,不计其数,景色瑰丽,温暖如春,只见满目的郁郁葱葱,没有半点儿凋零枯萎的气象。
暮雨从甘棠口中听闻瑯環宫分为内外两层,外面的宫苑里聚集着数不清的精怪妖兽,他们阶层分明,修为深厚者能化作人形,统领修为浅薄未成人形的各路小妖,以能力划分,越是强者越是居于靠近内层的宫苑,而羸弱者远远围聚于边缘,行动随意,杂乱无章,因其法力低下,大多都是各类兽形,未成气候。
晨风居于最中心的宫苑里,也就是暮雨所在之地,他是这里名副其实的妖王。这里虽然是神霄宫阙,平日里却是寂然无声,显得无比空旷。长居于此的还有蛇妖甘棠,她位列晨风之下,妖法高强,最会魅惑人心。内宫里鲜有兽类,唯养着两只兽,名为蜚和夫诸,它们曾被魔王九翼重伤,后被晨风救下,自此更是听命于晨风,最是忠心护主,甘愿舍生忘死。二兽总是相依相随,虽未能成人形,却是妖众里颇为凶狠的角色,且性情乖张,不易亲近。二兽一直由宫中最年长的龟老人教养,但因龟老人年事已高,近年深居简出,常年独身闭关修行,二兽便流转于晨风与甘棠近侧,散漫悠闲,慵懒自在。
能自由出入瑯環宫中心的还有一只猫妖,名为绿烟,生的婀娜多姿风姿卓越,眉目勾人心魄,蜜语化人骨肉,虽无深厚修行本领,但最喜伴在甘棠左右,甘棠明白她的心思,面上是粘着自己,实则是要挨着晨风,看破而没说破,只因晨风对她寡淡无感。晨风还收留了一只狐妖,不过百年修行,刚刚化为人形,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小少年,名为长桓,久住长乐宫,除了去逗弄长眠闭关的龟老人,便日日捉蜂引蝶为乐。
瑯環宫中虽然殿宇阔大景致绝美,但到处处空荡无人,暮雨独居一座华美的大殿里,偶尔会来一两个打理杂务的宫人,行色匆匆,连话也不多说一句,做完事便走了,到了时辰便来送饭,时辰到了就收走碗筷。晨风与甘棠都是行踪不定,常常见不到人影,暮雨虽然听长桓提及过龟老人,但因他还在闭关,一直未曾谋面。而那绿烟出没无常,只和甘棠亲近,更不会到暮雨跟前来。平时能和暮雨做伴的也只有长桓,她对长桓一见如故,这个隽秀少年也最喜欢粘着暮雨。长桓身怀异术,善于玩弄些小法术,或使出障眼法,能点石为精,或屏气凝神,口吐鲜花。
长桓告知暮雨自己有一把长弓,名作龙月,作枯枝形态,但异常柔软,虽无配箭羽,但只要拉开龙月,便能连续不断射出羽箭,百步穿杨,箭无虚发,长桓平时只将龙月弓隐于背上,要用时反手便从背上抽拉出来,但因龙月弓损坏,便交给龟老人修复,现今还没修好,不能向暮雨展示自己射箭的风采。
长桓施出的种种法术让暮雨看得惊奇不已,一边啧啧称赞,一边也跃跃欲试,但一出手,却什么异术也使不出来,点了的石头依旧是石头,吹出的树叶依旧是树叶,甚而连自己的原形也现不出来了。长桓见她着急,直笑道:
“暮姐姐,你怎地没有半点法术,一定是比我还懒惰,用尽了修为只化个人形,别无所长了。”
暮雨被他一说,很是不好意思,顿时语塞。
“妖怎么不会法术!”
伴随着一声不屑,二人面前现出一团淡绿云烟,落地化为妖冶女子,正是绿烟,双目泛出墨绿的光彩,幽深而犀利,她大约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才称之为绿烟吧。绿烟微微抬着尖尖的下巴,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耳畔垂下的一缕秀发,娥眉微蹙,似笑非笑,怪声道:
“只怕暮雨姑娘并不是什么妖。”
暮雨脑中闪过一丝一缕,但自己在镜子里看得明白,怎能轻信她的话,回道:
“你怎知我不是妖!”
绿烟哼地一声,轻蔑道:
“这个简单,是不是妖,去墨砚池里照一照自见分晓。”
墨砚池就在长乐宫花园中,乃是一块巨石上天然凹陷所成,池内一湾清水长年不变,无论是旱涝雨晴,池中的水都不增不减,池中的水只在池中才有,拿出来半滴便立时消失不见。但这墨砚池是长乐宫禁地,从不许谁靠近。
暮雨虽然不信绿烟,但她的话已教暮雨心中起疑,长桓少年心性,也想一探究竟,俯首在暮雨耳畔低语道:
“暮姐姐,我知道如何去墨砚池,咱们亲去看一看,自会证实你是妖,她就不能再乱说了。”
暮雨望了望绿烟,见她神态自若,对自己的话信心十足,更是满腹疑云,道:
“我自然是妖,还怕照一照么,不过那墨砚池倒是有趣,看看也无妨。”
丢给绿烟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转首向长桓道:
“咱们这就去瞧瞧。”
拉起长桓走了。绿烟哼的一声,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暗自得意,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似了了一桩大大的心事,自语道:
“一个凡人也配留在晨风身边!”
转身也要离去,脸颊忽地一疼,大吃一惊,眼见一条花色艳丽的游蛇飞来,化作人形,立在绿烟面前,她早察觉是甘棠来了,向来不敢在甘棠面前造次,只捂住脸颔委屈道:
“姐姐,你怎么”
甘棠气焰不小,怒道:
“多嘴,谁教你挑唆她来,日后少在我面前耍心机。”
绿烟往后缩了缩,唯唯诺诺答道:
“是,我再也不敢了。”
甘棠放低了声音,继道:
“瑯環宫不是谁想来便来的,更不是任谁能在这里搬弄是非的,想进得来就安分些,以后怎么做你心里清楚,今日之事晨风必会知晓,但若知道是因你而起,且留不得你!”
绿烟连连称是,加紧了尾巴不敢反驳一个字,待甘棠说罢,又小心翼翼凑上去,笑盈盈道:
“姐姐莫生气,都是绿烟的错,是我一时嘴快胡言乱语,你定不舍得撵我走的。”
说着拿出一支玫瑰花样的珠钗,双手奉给甘棠,道:
“姐姐快看,这是人间新出的花样,我才费力寻了来送给姐姐,只有这样精美的钗环才能配得上姐姐。”
甘棠看着那珠钗,果然新颖别致,顺手接了过来,二人话题一转,接着论起梳妆打扮之事,一时又无比亲密。
为赌一时之气,长桓带着暮雨偷偷到了禁地之外,面前是雾气升腾,看不到前路。暮雨试着要向前迈步,长桓拉住她,道:
“暮姐姐,别去,万一踩空就不知道落入何地了,我来铺出路来。”
说罢,张开嘴,舌尖开出一莲花,花瓣有七彩虹色,落地而生,莲花瓣上繁花丛生,转眼间便开出千万朵鲜花,从二人脚下向前延伸,铺成一条花路。暮雨惊奇不已,赞道:
“长桓,你一定不是狐妖,该封为花神才是。”
长桓得意一笑,道:
“姐姐,你不知道,我天生能口吐鲜花,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甘棠姐姐说我前生必是生在花下,只食鲜花而生。你看我的花儿能随心而发,想到哪里便到哪里,没有什么可以阻拦。”
暮雨抬头望了望云空,故作调侃,道:
“真的么,正好我想到云端看看景致,你来铺路可好?”
长桓一时哑声,略有羞愧之色,自解道:
“现在我修为差着些,待我再修些年月,上天再容易不过。”
暮雨拍拍他肩膀,道:
“那我就等着,或许那时双鬓都已斑白,难得一份逍遥自在。”
繁花鲜艳,清香阵阵,暮雨心道:这么美的路不是阻挡不了,而是连妖与神都不忍阻挡吧。二人踩着鲜花进了禁地,来到墨砚池畔,长桓先探出头去,在水中照了照,喜道:
“真是奇了,姐姐快看,这水真能照出我的原型,我就是一只狐妖。”
收手伸进去,捧出一捧水来,但双手一离水面,水便离奇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暮雨也上前来,向前探身在池边一照,水中浮现一只白兔身形,通身雪白,惹人喜爱。长桓叫道:
“姐姐,你真是兔妖,绿烟故意诓骗我们,回去我定要告诉甘棠姐姐。咱们都是妖,你以后就留在瑯環宫,一直和我做伴。”
暮雨去了心中疑虑,落得轻松自在,和长桓欢欢喜喜玩乐去了。但他们哪里知道,晨风此时正在避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一切,他先二人一步在墨砚池畔施下法术蒙混过关,暮雨和长桓所见倒影哪还是本来的面目。
墨砚池一试,暮雨认定自己为妖,但自己身无法术,总是疑窦难除。且心里还有一事羞于启齿,甘棠既说自己与晨风是一对儿,不知此话真假。每每见到晨风,总是不近不远即若即离,感觉怪怪的,晨风形容肃穆,不拘言笑,更教暮雨颇感局促。寻到机会再问起甘棠此事,她却神秘一笑,只道:
“去问问你的心上人不就清楚了,有些话旁人说不得,得教他告诉你才好。”
暮雨心中一动,知甘棠此言是玩笑话,但也有些道理,自己不去问,晨风定是不会说的,心里念道了几日,终于耐不住要问一问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