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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听雪堂里补罗衫

那蝙蝠精听得暮雨口出狂言,大怒道:

“胡说八道!主上本就恶名远播,还用得着你来添什么污名,欺得就是你这样的小卒,要是大罗神仙来了,我跑还来不及呢。”

这厚颜无耻的笨嘴蝙蝠,每每留意到九翼的眼神,才闭住嘴巴往后缩了缩。九翼伸手在暮雨腰间一挥,长鞭显形,捆住暮雨双手,恶道:

“小丫头!凭你嘴硬,生死都由我掌控,我要用你和灵玉从晨风身上换用更多,那两只兽早该回了瑯環宫报信,该当催他早些来,嘿嘿,久不历练,正待和他一较高下。”

蝙蝠精想通其中厉害,拍手叫好,赞道:

“主上聪明绝顶,早该好好收拾收拾瑯環宫那伙妖徒了,把这丫头当做诱饵,把他们一网打尽,一雪前耻,啧啧,到时候我把他们的血全都吸个干干净净,哈哈,真是妙极妙极!”

暮雨瞟他一眼,道:

“你们只管计谋,也不想想我一个寂寂无闻的小卒,怎能劳动晨风轻易涉险救我。”

她心知此地凶险,九翼与晨风是宿敌,若来此处相救,无疑是凶险万分,甚至难逃魔掌,只盼着晨风不来冒险才好。一面又暗暗盼他来救自己,晨风既将最宝贝的灵玉相赠,业已表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如若这回执意来寻自己,更加可以明鉴他对自己的这份心意,或还带着些至死不渝的意味。

这般想着,暮雨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换,时而紧张忧心,时而期盼欢喜。可那主仆两个哪里会留意到暮雨的神情变化,对暮雨置之不理,九翼自有打算,将灵玉交给蝙蝠精,道:

“你带着灵玉速速去见晨风,给他看一看,他自会前来。”

蝙蝠精满是疑惑,道:

“主上既然得了这宝贝,怎地还教我拿给晨风,岂不被他夺了回去落个便宜?”

“果真是笨,晨风把灵玉给这小女子,其中必有缘由,多半是助她修行护身的。既然舍得用灵玉保她性命,可见晨风把她看得要紧。不拿灵玉给晨风看一看,他怎会轻易相信这小女子在我手上,况且,我就是故意向他挑衅,惹恼那家伙,我才会痛快!你只要告诉晨风,但凡他敢抢夺灵玉,这丫头就性命不保,他必不敢有所异动。哼!晨风,你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好好瞧着他见了灵玉的样子,该有多么气恼焦急!他越是气恼,你便可趁势激怒他,最好教他乱了方寸!哈哈,我倒要看看,这丫头在晨风心中价值几何。”

蝙蝠精恍然大悟,领命而去。九翼仰天大笑,呼道:

“主上,我这就拿灵玉去瑯環宫转一圈,骂他们个狗血淋头。嘿嘿,今天真是痛快!”

掀起斗篷,包裹住暮雨,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且说,九翼才走,蝙蝠精从枯树林里探出黑溜溜的脑袋,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异常,嗖嗖窜入大兽的洞里,随即传出呜咽杂乱的挣扎声。良久,蝙蝠精从洞里钻了出来,抹抹满嘴的鲜血,打着饱嗝,精神抖擞,怪声怪气道:

“越发不受管制了,借你点血而已,我吃饱了才能给主子办好差事,瞎哼哼什么,又死不了!”

甩甩手,也去了。

九翼裹挟着暮雨,把她带到自己的宫宇中。暮雨被放下时,只道天已经黑了,周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听得周围有悉悉索索的响声,似有东西从脚背上爬过,还伴着沙哑的声音,衣襟被什么扯住,哧地一声,伸手一摸,已少了一大块衣襟。不由得浑身起毛,高声呼道:

“九翼!”

“你不是嘴硬么,叫我作甚。”

九翼的声音已经远了,只有两点盈盈绿光飘来,似一双眼睛贴着自己脸颊,恶狠狠道:

“大胆,竟敢直呼主上名讳,看我不咬死你。”

两颗大大的白牙明晃晃地,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教暮雨不由得想象出他血口大张的模样,身上激起一阵冷战,黑暗中真怕这怪物会突然扑上来撕咬自己,想起长桓所教的驭火之术,搓响手指,使劲一吹,指尖冒出火来。还未看清状况,引来一声尖叫:

“火,火,有火。”

味味火光下,一个影子上窜下跳,似是吓破了胆。

眼前的大白牙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吐出一口起来,把暮雨指尖上的火苗吹灭了。

“闹什么!”

九翼厉喝一声,震住了一切杂乱无序的声音,空气顿时凝住了。紧接着一个颇有磁性的声音传来,道:

“掌灯。”

一盏盏宫灯骤然亮起,由近及远,越来越多,瞬间照亮了整片黑暗。暮雨使劲揉了揉眼睛,好看清眼前情形。雪亮的灯火中走来一个白衣白衫的翩翩公子,相貌俊雅,玉树临风,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书香贵气,盈盈趋步,冉冉无双,果真如天上来的人儿,衬得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白衣公子上前向暮雨作揖,礼貌周全,轻声道:

“这位就是客人吧,敢问怎么称呼姑娘?”

暮雨注视着眼前的这位男子,其貌不可用言辞形容,其韵温润浸人心脾,暗暗称赞:这个暗黑之地竟也有神仙出没。回过神来,赶紧回礼,道:

“唤我暮雨便是,敢问阁下姓名。”

“在下于成悦,暮雨,你呼我成悦就好。”

于成悦这一声叫得,令暮雨倍感亲切熟识,再细看他,从前并未遇到过此人。

“哪来的些繁文缛节,到这里就免了吧。”

暮雨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只硕大的蜘蛛爬来,遍身通红,幻化为一个长者,长须飘飘,手持法杖,慈眉善目,形态可掬,与其元身相差甚远。再看周围,层层妖兽环绕,或半伏在地上昂首张望,或攀在半空中向下探视,或吐着信子发出嗞嗞声,或舔着满嘴黑毛垂涎三尺。

暮雨打眼一看,有蚯蚓、鼹鼠、□□、蜥蜴、猞猁、灵猫、穿山甲等等妖怪,个个都半作人形,不能完全成人,保留许多原本的样貌特征,千姿百态,看起来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更加显得丑陋狰狞。

此间是个阔大敞亮的大厅,气势恢宏,两排又粗又高的柱子依次排开,撑住数丈高的殿顶,四壁和地面皆用黑色石块装饰,也没有什么器具,显得大而空,虽不如瑯環宫那般精致辉煌,却有种不可小觑的气势。

大厅正中摆着一座高高大大的石椅,上面坐得正是九翼,形容严肃,面色阴沉,用命令的口气对于成悦道:

“你带她去罢,好生看着。”

于成悦应了声,挥一挥衣袖,朝暮雨使个眼色,暮雨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就去了。转身刚刚走,但听得背后七嘴八舌沸沸扬扬一片又开始吵嚷了。

出了大厅,门外又是极黑的,于成悦口中鸣哨,忽闪忽闪飞来了几只萤火虫,闪动翅膀,小小的火光越来越大,一路在前,照亮了道路。暮雨伸手要捉一只,萤火虫便飞得更高些,难以得手。

于成悦伸出手掌,一只萤火虫便乖乖地落在了他掌心,他将萤火虫放到暮雨手里,道:

“这虫儿最怕生人,你仔细瞧瞧吧。”

暮雨接过来,捧在手心,小心翼翼不敢再有大的动作,生怕惊扰了这小东西。只见它伏在自己手心,斜首眼望着自己,清明透彻的目光如粒粒水晶,除了清明的世界,容不下半分杂尘,这小东西柔弱清透的只能装下眼前一幕的世界吧。

它尾部有一个灯囊,微微闪光,发出的光时而大时而小,许是累了,把暮雨的手掌当做了床,趴着就睡着了,一呼一吸都是轻轻巧巧的。暮雨心生怜爱,赞道:

“这么小的虫儿却照亮了这里,驱逐黑暗。可真是辛苦它们。”

“是啊,青玄苑建在赤水潭下,终日漆黑一片,不见光明,就是这些小东西让这里有些许的温暖,不过,它们天性如此,也只有在这里才是最有用处,黑暗更衬出了萤火的美。”

“哦,这里便是青玄苑了,你说建在赤水潭下,现在我们便是在地下吗?”

“当然,咱们头顶上是一个堪比一座城的水潭,名为赤水潭,是因为池中的水长年沸腾不休,把红色的熔岩都泡化了,水已经是鲜红色,所以名曰赤水潭。潭水深不见底,寻常的妖孽根本进不来,而且赤水潭周遭尽是荒芜,寸草不生,是个极为恶劣的地方,汇聚的都是性情乖戾不入流的妖族,只得深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不过这样说也不是太确切,天地都是人为地划分为天上地下,从天界看青玄苑是地底的一座宫殿,在妖界,也不过是一个出口隐秘的盘踞地罢了,地上地下又有何区别。”

暮雨听其娓娓道来,心中比对着,九翼和晨风便如这青玄苑瑯環宫,各随性请,大不相同,一个明媚如春一个隐蔽阴冷。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只得见惯不怪了。

边说边走,二人到了一处别致的居所,暮雨迎面看到大门匾额上三个俊秀的大字:听雪堂。忽地想起绛云殿里有一幅字,曰:夜阑听雨声,点滴到天明。听雨二字和听雪一词有异曲同工之妙,赞道:

“这名字雅致,听雪堂,常说的该是赏雪二字,可哪里来的雪可听呢?”

“赏归赏,听起来是另一番滋味,只要心中有雪便可听得,听不听得总在自己一念间。”

这句话似有影射,暮雨自叹道:

“你这话值得品味,教我想起一个人来,不知她心中是否也有雨。”

于成悦道:

“你想的一定是个女子,而且是风情万种忧思深重的痴情人,有没有雨都是她自己的执念罢了。”

“她不是人。”暮雨回道。

“情之所起,妖与人有什么分别!”

于成悦的话似乎颇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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