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月色浓浓入梦来
皓焰依旧冥思修炼,梧桐树观望着,心里把要说给他的话又理了理。直到皓焰离去,一阵落寞过后才静下心来,下定决心要让小龙帮自己在石上刻字,可仍旧不见他。
直到深夜,小龙再没出现,不由得又添几分忧愁,心想这小龙活泼调皮,大约是跑到远处玩耍了,天黑都不来,真叫人生气,明天他来了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一时又想,明日还得求他刻字,要先刻完了字再教导他。可是,日日都能相见的伙伴忽然不见,心里总是不安,或许他是迷路了,回不了仙河,甚至是碰到难处,被外面的妖兽欺侮了?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小龙啊小龙,你明天一定要赶来,即便不给我刻字,我也不会生气,遇到什么都要化险为夷,凭你的聪明保全自己,再回到仙河里。
这么胡思乱想着,许久才倦然睡去。
直到第二天,小龙也没有及时来向梧桐树报到,它更加焦急,花儿落得更多,飘飘然都随流水而去。连皓焰的到来都不能完全祛除它心中的担忧。
它想向战神求助,却不能言语,只有梧桐花儿簌簌落下,在风中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这样持续了许多日子,小龙没再出现,梧桐树当真心急如焚,一树繁花竟残落得七零八落,剩下的几朵花儿孤零零立在逐渐干瘪的枝头,显得那么可怜兮兮,可谁又知一棵树的心事!
皓焰也注意到梧桐树的变化,有几次他移步到梧桐树旁,轻抚树干,抬头仰望满树憔悴,眼中尽是柔情的怜悯。梧桐树为他的目光倾倒,尽情消受战神的关怀,借着风,落一瓣最香最美的花瓣,悄悄附上皓焰脸庞,想象着自己也能和恋人一样依偎着他。
皓焰爱惜着梧桐树,从仙河里取水浇灌它,可是无论浇灌多少水,梧桐树依旧难复生机。它感受到悲戚的力量渐渐吞噬自己,原来,失去是如此痛苦,小龙嬉闹的画面在它思想里历久弥新,风说:时间能吹走苦楚,再大的伤悲都会埋入灰尘。
可这样的话只是用来说说骗人,并不能阻止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梧桐树昏昏然从梦中醒来,似乎听到谁在呼喊它,教它努力向远方探望;在仙河的晨曦里,柔美的晨光中飘来一艘船,这不是普通的船,而是一艘用木兰花瓣做的一艘船,远远就能嗅到梧桐花的芳香。
真的有梧桐花船!梧桐想起小龙曾说过要用自己的花瓣做一艘船,真的会是他吗?梧桐树打起精神使劲地探望,果然,一条游龙在仙河里翻腾,早晨的阳光照耀在龙身上,映出金色的鳞片,简直美得像神一样。
明明就是小龙啊!他摆动尾巴,拥着花船渐渐游来,时不时呼唤着梧桐。梧桐不由感叹:小龙是真的载着东海圣水来了么!他为一个自己的誓言千里奔波,助自己化为人形。
该说是感动呢,还是心动呢?梧桐树鼓足勇气,大声地回应小龙。等他来到自己身边,化作少年模样,乐呵呵地将一船圣水倒在自己脚下。
吸取圣水,每根筋络都舒畅灵活起来,内心觉得自己更有生气,似乎抬一抬脚就能迈步向前,它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这一抬脚,真就迈出了一步,哈!自己有脚了,不仅有脚,还有手,不仅有手,自己明明就是个少女,顿时也有了少女的羞怯。她本能侧过身去,地用双臂环抱护住自己,可哪里护得住。急道:
“你快别看,羞死人了。”
小龙早闭上眼做好了准备,笑话她道:
“你也会害羞。”
对着梧桐变了个戏法,自己身上就多了一套白色衣衫,几朵梧桐花飘落在衣衫上,化作绣在领口衣角的样子,成了点睛之笔。有了衣衫蔽体,梧桐树精不再尴尬。道:
“你变成人的时候不也穿着衣服。”
这一开口,忽又十分惊奇,喜道:
“我会说话了!是不是?我会说话了!”
兴奋地打起转来,别提多开心了。小龙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道:
“原来你变成女孩儿是这般模样,真是好看。”
梧桐瞟他一眼,笑道:
“是么?那他也会觉得我好看么吗?会喜欢我么?我该跟他说些什么呢?”
小龙一听,不满地哼地一声,道:
“会说人话有那么高兴吗?你心里只有皓焰,总想着和心上人谈情说爱。”
梧桐初成人形,藏不住心中的喜悦,道:
“你千里迢迢为我取圣水,我会好好感激你的!现在,我先去忙一件事。”
说着,眼中神情痴痴地,也不知是怎么地了,忽道:
“你嘴巴生的真好看,让我亲一下吧。
梧桐只当他是玩笑话,纤手拨弄河水,撒向蛟龙,不料指尖刚刚要触及河面,忽觉得自己手脚有些麻木不适,腰身都难以动弹,脚下根须探出,延伸向四周,无所依附,摇摇欲坠,整个人渐渐化为枝干。
小龙嗖地闪身过来,一把抓住她,揽住满树花枝,轻轻移送到梧桐生根之处。梧桐树还没明白过来,就又回到了自己本根处,元身再现,仍是亭亭玉立的一棵梧桐树。
小龙开开手松口了气,拭去额头上细细的汗珠,道:
“你刚化为人形,坚持不了多久,不能离了本根。我们借东海圣水强行助你修为,须仔细行事,别伤了你元神。”
梧桐刚才的兴奋劲儿此刻消失大半,不觉幽怨道:
“这样我还是一棵树,终不能像你那般自由!”
“哈哈,只要你平常跟我一样勤奋修习,仙力增长,自然就能跟我一般。等你真正修成人形,出得了这仙河畔,我就带你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万种风情,那才叫自由快活。”
小龙侃侃而谈,却没注意梧桐树的心思早飞到远处,眼巴巴地望着战神皓焰前来的方向,期盼着他快来修习,心中既忐忑又甜蜜。小龙看着她那痴痴的模样,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小声道:
“真真是痴了。”
梧桐树因情所困,整日里痴痴傻傻迷迷糊糊,深陷于情无法自拔。好容易盼来皓焰,神思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又变回了树形,纵有满腹的话,也无法说出来,只得眼睁睁看着他潜心修习。
直到小龙赶来,轻轻拍一拍她肩膀,她才发觉自己复又变成人形,可惜皓焰早已离去,不能亲见他一面,又想天长日久,等自己修炼好了,便能常常与他相处。小龙哪能看出她少女心思万般头绪,只道:
“你真是好看,衬着傍晚的霞光更美了!”
梧桐听起来无比受用,故作惊奇道:
“真的吗?”
移步到仙河边,探进去望了望自己的脸庞:面若桃花,眉如黛画,双目含情,两颊晕红,朱唇一点,肤若凝脂,神采洋溢,真是一朵娇艳欲滴的梧桐花儿,吸取了日月的灵气,得到仙地的滋养,才生成这样一位美貌的女子,情窦初开,芳华正好,无限的美好都映在仙河的粼粼波光之中,她不由得轻叹道:
“都说男子喜欢美人,我可也算美人么?”
小龙道:
“当然是美人,是天地间最美的美人。”
梧桐听的欢喜,道:
“那皓焰见到我,也会喜欢的,对不对?”
小龙高涨的情绪立刻滴落下来,愤愤然道:
“那可不一定,神仙里的美人更多,谁知道他是不是个花心大萝卜,对,看他长得就像个萝卜,每天来招惹你。”
“胡说,你才是个萝卜,皓焰是个痴情的男子,我见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他只钟情于我,现在,我只要努力修炼,真正化为人形,我们就能比翼双飞。”
“你既有这样的心思,可惜人家并不知晓,倒不如我时时陪在你身边,岂比那战神强上十倍。”
梧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忽然有了主意,道:
“也对,我总该先教他知道我的心意才好,既没能当面告诉他,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说罢,急匆匆跑到皓焰打坐的石头边,想了想,施法以指刻下几行字:
梧桐花开,舒我芳心;梧桐花飞,寄我情思;试问君心,遥遥可期?
言辞大胆,是要问明了皓焰可愿与梧桐成为美眷一双。梧桐满心的痴情令小龙更加的不快,他憋着一股气,但又不发作出来,过了一会儿,那气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又和梧桐说笑起来。他二人日修夜练,仙力大增,渐成气候。
皓焰来到石边,他定是看到石头上刻的字,有那么一刻愣了愣,却又像是没有在意,依旧淡然坐在石头上,继续修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战神时时刻刻平静如常,他定是心中在辗转反侧,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假装或真是就没有什么。
梧桐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落,总归是不平静的,借着风,摇摆枝条,得东海圣水之助,她又恢复了繁花似锦。闹得心中慌慌,也似乱颤的花枝。
熬了很久很久,皓焰终于起身了,梧桐树欲张口喊住他,其实哪能发出人声,皓焰似乎感知到那未曾发出的声音,停了停,只有一瞬间,又走了,走了两三步,战神似乎被什么绊住脚步,再次停下来。
而且,他回头了,肃穆的表情似乎扬起一种隐忍的柔情,尽管克制着,梧桐还是觉得那就是他对自己的柔情,即便是自己的幻想也好,确是让自己心中欢欣无比,真真在心里开了千万朵花儿。
她确信自己的感知是对的,因为,皓焰向她走来了,衣袂飘飘,气宇轩昂,玉立树下,目若灿星,柔声道:
“你终于变回原来的样子,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