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黑暗中的老鼠
方晴愣愣地看着冲她露出灿烂笑容的曲梓棋，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曲梓棋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曲梓棋说贵，但是也说还好。
可那些钱对于她们家来说，就是一年的营业总额。
他们家一年的收入，就是曲梓棋家的一顿饭钱。
今天饭桌上的好多东西，她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而曲梓棋却吃得十分随意，仿佛经常有在吃。
他们之间的差距，真的远比她想象得更大。
那不是普通的沟壑，那是马里亚纳海沟。
“我到了。”
距离超市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方晴就从车上下来了。
拒绝了曲梓棋送她的提议，独自一个人沿着街边缓缓走过去。
脱离了那不属于她的灯红酒绿、无限繁华，只有这儿，那个亮着小小路灯的超市，才是她的家。
……
饥饿的感觉，一阵又一阵地折磨着她的身体。
胃里空得仿佛能塞下一头牛，脑子也迷迷糊糊的，有一种只要别人能给她吃的，她什么都愿意做的感觉。
秦春香窝在狭小的地下室内，听着旁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滴声，这湿冷的感觉，令她不自觉地裹紧了床上单薄的被子。
她近乎不敢相信，在盛夏的东海市内，居然还有夜晚如此寒凉的地方。
而白天，尤其是中午，却如同蒸笼般，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眼泪潸然掉下，开始回想起了在家里的好。
不管是二哥的那套出租屋，还是在自己的老家。
至少，她从来都没有这样饿过。
……
此时秦扶轩租住的那套房里，他母亲刚做好了饭，给他父亲盛了一碗后，便望着门口，翘首以待。
她的儿女，此刻还没有归来。
秦扶轩父亲慢悠悠地吃着，在他的旁边，大儿子吃得满脸流油，动作又快又准，冲着桌上的肉猛夹。
似乎想要趁着弟弟妹妹不在，而母亲又没有动筷子，父亲生病动作慢得如同蜗牛，就把所有的肉先全部吃光。
直到盘里仅剩下两块肉，秦扶轩大哥这才放下了筷子，有些意犹未尽。
“今天的晚饭不错，就是肉少了，娘，下次再多做一些。
对了，你们也赶紧吃啊，我给你们留了肉的，快些吃了，免得那两个回来跟你们抢。”
秦扶轩母亲闻言，在桌上扫了一眼，表情变了变。
就剩下了两块，还怎么抢。
她不愿意吃，想要留给儿子。
然而她的丈夫下一刻就将筷子伸了过去，两块一起夹着放进了碗里，慢慢吃。
瞧着这场面，身为母亲的她顿时多了几分气，朝着父子两人就骂了句。
“吃吃吃！你们两个就知道吃！家里还有人没回来，你们也一点都不关心。我看你们除了吃，啥都做不好！”
她的大儿子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没皮没脸地笑道：“人生来就要吃东西，娘您见过谁不吃东西的吗，咋地我们吃了你就要说我们了。
再说了，那两个都是三岁孩子吗？他们都那么大了，不回来就不回来，指不定还在外面吃什么好吃的，不想分给我们。
你在这里担心他们，你看人家搭不搭理你。”
说完还偏头，问了正在吃饭的父亲：“爹，您说是吧。”
“嗯嗯。”秦扶轩父亲只顾着吃东西，随便附和两句，接着继续吃。
大儿子最后的那两句话，也给秦母心中留下了一个印记。
又等了几分钟，她干脆也盛了一碗饭开吃。
只是，此时原本五个人吃的菜，已经所剩无几。
而锅里，还有一大锅白饭。
父子两人，今天都没怎么吃饭，指着菜的吃。
这买菜钱是她出的，人不在乡下，啥都要花钱买，再这样下去，二儿子又不给钱，自己的那点棺材本可不是很快就空了。
不行，明天还是得打电话让二儿子给点钱才是。
反正二儿子读书出来，随随便便都能赚到钱。不像他们，赚的都是那点辛苦钱。
养了儿子，那就是要他供养自己的，不然养他干嘛。
儿子长大了，给他们钱是应该的。
……
酒店里，秦扶轩总算是吃了一顿饱饭，睡了一场好觉。
第二天早上被窗外的阳光唤醒，他还有些不愿起来，贪恋这温暖又舒适的被窝。
“这才是人生啊。”
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回想这些日子以来总是被各种杂乱的声音吵醒，要不就是干脆一晚上也别睡。
父亲的咳嗽声，大哥的鼾声，喝醉酒了的醉话，妹妹煲电话粥的声音，母亲的唠叨。
每天的每天，全都是一些皮毛蒜皮围绕着他。
他们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里面，都夹杂着两个字：给钱。
包括现在在这种静谧舒适的环境中，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他就无端地心烦。
那样的家人，真想离他们远一点，越远越好，最好是永远也不再见面。
……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第二天早上，秦春香饿得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从上午到现在，她就只吃了一小块面包，别的什么都没有碰了。
关键是，她现在包里连一分钱也没有，想出去买吃的都做不到。
没办法之下，她给华哥打了个电话。
“华哥。”
声音有气无力的，电话那边，华哥听到这语气，就知道秦春香是熬不住了。
“饿了吧。”
他循循善诱道：“那我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吃完大餐，可就该用身子还他的钱了。
秦春香哪里知道华哥的心思，以为他是真的心疼自己，连连点头道：“好，华哥，我就在这边等你。你真的对我太好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
华哥嘴角一勾，冷冷笑道：“你放心，我还会对你更好。”
他此刻的表情，如果秦春香看到，一定会大感不妙，连忙逃走。
可惜，他们不是视频通话，中间隔着电话线，根本就看不到对方。
没过多久，华哥的摩托车，就出现在了秦春香居住的地方。
秦春香好容易才攒足力气，从地下室里面走出来。
外面阳光明媚，让刚走出地下室的她有些刺眼。
她伸手去遮住双眼的阳光，有一种地下室里的阴暗老鼠畏惧阳光的感觉。
这种感觉现在还不算强烈，之后就会越来越浓。
直到，她再也摆脱不了，彻底沦为黑暗中的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