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63】
【063】
简单处理好小杰肩上和脸上（重音强调）的伤后, 凯特单手拎起他，和季黎一起迅速撤出狐熊的领地。
三人随便找了处木桩坐下。
顶着小杰期待的目光，凯特右手成拳, 有点紧张地抵在唇下清了清嗓子，开始搜肠刮肚。
他称自己是金先生的弟子，一个微不足道的幻兽猎人，为了获得老师的认可, 目前正在追踪金·富力士的下落。
“这是我出师前的最后测试。但事实上，它比任何狩猎委托都要困难……因为金先生，是我所知道的最优秀的猎人。”
凯特对自己的老师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又详细讲述了何谓“职业猎人”。
说得小杰也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或是透过他，去窥探那个鲸鱼岛之外的、光怪陆离的崭新世界。
也让凯特在不知不觉中越说越多。
意识到自己那点存货都被榨取得差不多了, 可小杰还在兴奋地摇尾巴，他只能仗着身高差距, 偷偷向季黎投去求助的目光。
目击这一切的璐璐打了个哈欠，高傲地扭过头，鄙视这个没用的小鱼干制造机。
季黎也忍俊不禁，但看在凯特能决定他们未来是三荤一素还是三素一荤的份上，还是开口替他解围。
“——凯特说的, 和我认识的金先生又不太一样哦。”
顺利转移了小杰的注意力，季黎笑眯眯地, 为他介绍“富力士陷阱受害者联盟”总结出的经典案例。
比如一些离家一走就是十年, 父母死了都不回去, 有了孩子之后带回老家, 当场被堂妹起诉, 剥夺抚养权, 然后从此不闻不问出去浪的人渣事迹。
比如把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忽悠去一起做个项目，结果项目差不多成型，自己一听哪里又挖掘出古代遗迹，就立马跑路冲去冒险。
“还对我说过‘试试看咯！就是比较容易死。但你应该没关系吧？’这种话。最后又恼羞成怒，不打招呼就捶了我一拳。”
模仿金·富力士当时的语气，季黎反手指了指自己，目光坚定，口吻确信。
“大家都觉得，金先生能活蹦乱跳到现在，主要是因为他跑得快又会躲，而且没人打得过他呢。”
小杰听完，又变成无辜的豆豆眼，陷入了宇宙的神秘漩涡。
他看了看反方受害人季黎，又看了看正方代表凯特，幸存完好的那只胳膊在空中无助地划拉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凯特揉着太阳穴，欲言又止地看着季黎。
父、债、子、偿。
季黎理直气壮地对凯特做了口型。
但她到底也不是什么魔鬼，很快便开口，打断了快纠结成毛线球的小杰的思路。
“不过这些都只不过是我们对他的印象而已！都是对的，但不完全对。想要知道‘金·富力士’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就只有亲自去抓到那个家伙，实际见上一面啦。”
季黎耸耸肩，摊开了手：“就算是货真价实的混蛋，他也姑且是一个充满魅力的混蛋吧。”
无法反驳。
作为一个公平公正且诚实的人，凯特默默移开视线，决定放弃替自己的老师挽尊。
然后他就听见小杰认真地附和。
“嗯。听起来，的确是一个非常不负责任的大人啊。太糟糕了。难怪米特阿姨会跟我说，他是出意外死掉的。”
凯特：？！
“但是……我好像更好奇了！职业猎人，到底是多精彩的工作，才会让他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呢。”
像是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小杰挠了挠头，用那种憧憬未知的眼神看着他们。
“请问可以，可以再多跟我讲讲关于‘职业猎人’的事情吗！”
……这孩子是金先生的儿子。
在这个瞬间，凯特才第一次真正对这一点有了实感。
他从口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那张二星猎人执照，俯下身来，郑重地交给小杰。
“这是金先生的猎人执照。如果真的对那边的世界好奇，就靠自己去收集情报吧。这也是一个好的猎人所需要的基本能力。”
凯特鼓励地笑了笑：“加油。至少我认为，你有成为优秀猎人的潜质。”
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关系亲密的男性长辈，小杰抓住猎人执照，怔怔地看向他，像是一个幻想中曾存在的轮廓。
季黎注意到被小杰捏皱的执照一角，便凑过来，好心提醒他这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纸，究竟价值几何。
重点是一生只此一张，一旦丢失或损毁，就再也不能补发。
清醒过来的小杰瞬间就不敢发呆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猎人执照，仿佛拿了块吓人的烫手山芋，却始终没有松手的意思。
“会找到的。一定。”
季黎对小杰微笑，然后捏起拳头，气势汹汹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找到他的时候，别忘记帮我们‘富力士陷阱受害者联盟’用力给那个人渣一拳！就当是今天给你特别优惠的情报费用了！”
小杰豆豆眼惊恐：“诶、诶？！”
“嗯？对人渣父亲下不去手吗？倒也不是不行……戒尼也可以哦。你想刷卡还是付现？”
季黎随便合计了一下，报出一串数字，然后笑容满面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大铁锤，高高举起。
“尊敬的杰·富力士先生，为什么您的表情这么奇怪？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说，您是想做赖账的坏孩子吗？”
茫然的璐璐看了眼大铁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立刻响应，配合地嗷嗷恐吓。
面对讨债的大恶人组合，好孩子举手投降，光速卖爹。
“不！不是的！我选择用力打一拳！请相信我会努力好好支付情报费用的！”
季黎侧身，在视觉死角，冲凯特骄傲地竖起大拇指。
她准备今天晚上就写信给约厄斯达·森旺，告诉他这一喜讯，让全贪婪之岛的gm都开心一下。
不忍直视这画面，凯特决定选择性失忆。
讲完了故事，就该把犯错乱跑的小孩送回家了。
没有让凯特帮忙，小杰自己站了起来，给二人带路。
只是离开之前，他请求凯特和季黎，不要把他们认识金·富力士的事情告诉米特。
“因为爸爸……金他，并没有拜托你们来鲸鱼岛看我们吧？米特阿姨知道的话，一定会难过的。我不想她伤心。”
“可以哦。”季黎倒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她指指点点小杰身上布满的伤痕，冷酷地提醒他：“反正我觉得你的阿姨看到你这样，应该会气到忽略其他事情的。”
后知后觉的小杰耷拉下脑袋，像只缩头缩脑的小刺猬，不敢做声。
季黎的猜测完全正确。
看到这样浑身狼狈的小杰，酒馆打烊、正在清理杯子的米特直接失手摔了一地玻璃渣。
在凯特代为解释完来龙去脉后，她三两步冲上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右手都已经高高挥起。
但小杰眼睛都不眨一下，乖乖地承认错误：“对不起，米特阿姨。我错了，你罚我吧。”
他甚至脸上被凯特留下的肿痕都没有消失。
米特的手最后也没能落下来。
可她落下的眼泪，似乎比巴掌更让小杰感到疼痛。
“我罚你又有什么用？你总是爱去危险的地方，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你都不肯听！下一次，如果没有好心的路人，是不是我就要等别人来告诉我，森林里发现了疑似是你的……”
哪怕是假设，米特也不愿意说出“尸体”两个字。
停住话头，她别过头，只是抬手指向酒馆后面的小院子。
“祖母在院子里，你别吓到她。晚饭我会给你送上去，药也是。你先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想好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吧。”
小杰闻言低下头，沉默地离开酒馆。
米特背过身，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努力摆出热情的笑容，拼命跟凯特道谢。
“真的非常感谢！如果没有你们父女俩救下小杰，我真的、真的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结局。实在太谢谢你们了！”
双手无措地反复擦弄围裙，她尽量让语调轻快一些。
“看你们很面生的样子，是来鲸鱼岛旅游吗？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吗？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在我家住下吧！一定要好好款待你们才行！”
“对了，马上就该吃晚饭了。你们有什么忌口或者喜欢的东西吗？别的不敢说，我的料理手艺在鲸鱼岛都算不错，应该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然而，米特迟迟没有听到贵客的回应。
因为凯特的耳边，此刻正无限次回放着“父女俩”三个字。
季黎忍笑忍得身体发抖，在米特感到尴尬之前，代为应下了邀请。
“那就拜托您了。”
她脱下披风的兜帽，向米特自我介绍。
“我叫季黎，是凯特的朋友。我们不是父女，是一起旅行的伙伴啦。还有，这是璐璐。请多指教，米特阿姨。”
听到自己的名字，璐璐抬起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米特稍微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她先带凯特和季黎去楼上，把行李暂时放到空置的客房里。
因为璐璐作为高级幻兽，食谱和普通人类或动物都不太一样，凯特主动提出帮忙。
本来也想参与劳动的季黎，倒是被两位可靠的大人一起赶出厨房。
她抱着璐璐四处溜达，在屋外的角落里，捕获了一只新鲜的、湿漉漉的富力士小狗。
隔了一小段距离，季黎在小杰旁边坐了下来。
“让我猜猜看。小杰你之所以去森林里，应该是为了这个吧？”
应声，璐璐冒了个头，叼着一朵深棕色的斑点菇，从季黎的背包里钻出来。
它把斑点菇丢到季黎的掌心。
这是当凯特和季黎赶到现场的时候，散落在小杰附近的。旁边还有一个竹编的小筐。
可惜当时离开得太匆忙，二人都没顾得上。只有贪吃的小猞猁不忘顺走一朵，偷偷塞进季黎的背包里。
她也是刚刚整理行李时才发现的。
季黎把斑点菇递给小杰：“是因为馋了吗？我记得这个的确挺好吃的。”
犹豫了一下，小杰摇了摇头。
“……是米特阿姨想吃。她之前说过，但是整个集市都买不到了。我记得森林里有，所以想去摘一点带回来。”
他却不知道，整个集市都买不到的原因，正是无人敢在这个时间迈入狐熊的领地。
“原来如此。”季黎撑着脸，“那看来你是不想告诉米特阿姨这件事了。”
“嗯！因为米特阿姨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觉得自己也有错吧？但真正做错了的，是我才对。怪我不知道常识嘛。”
小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捏起一只拳头，很有精神地自我鼓励。
“没问题的！我已经想好要怎么跟米特阿姨说了！只要我能诚恳地跟她道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米特阿姨就不会真的超级生气！……吧！”
季黎点点头。
“我也觉得。毕竟米特阿姨很爱你啊。”
“看来做了多余的事。”她站起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那我现在要去厨房偷吃，就不打扰你思考啦。”
“诶？为什么这么说？一点都没有打扰到我啊。不如说——谢谢你，季黎！各种意义上的。”
小杰笑容灿烂地大力挥手，然后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个也不能告诉米特阿姨哦。拜托了！”
季黎思考了一秒，毫不心虚地承诺：“放心好了，我不会跟米特阿姨说的。”
反正的确不是她亲自说的。
走到房屋拐角的围墙后，季黎也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所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米特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