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野马新生
宋世安最开始并不打算理会音修班班长的奇思妙想。
毕竟怪物们都聚集在门口撞门了，事态已经发展到这种危急的时候了，他并不觉得班上其他理智尚存的音修会理会音修班班长的话，拿自己的法器开玩笑。
哪怕他是这个音修班班里的班长也不行。
可眼见着班上的其他音修好像真信了他的邪，真有人按音修班班长所说的那样要贡献出自己的法器，宋世安见状赶忙出声制止。
宋世安都不知道这群音修是怎么想的，只能再一次和他们重申自己的职业：“没必要，这真没必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法器，我也用不着你们给我众筹什么西洋剑。就算你们最后真狠心硬凑凑出来了，我也不会拿着用的。”
“我是国家认证的持证键修，不是用长剑的剑修，真不用这个。”
他是真怕最后键盘被敲响，这群音修自毁法器、最后用乐器白白众筹出来的剑却用不上。
而且不说别的，就算是真舞剑，他也不可能真抄着这么把硬凑出来的“西洋剑”往前冲。
哪怕锻器师做出来的法器的琴弦通常比普通的细绳要来得更牢靠，但在实战中损坏散架的可能性还是太高，就是直接硬挥键盘怕是都比这要来的更好些。
倒也没图穷匕见到这种程度。
音修班班长是个实用主义者，闻言再次劝道：“我知道你是键修，但我们大家也都看到了的，我们都看到你拿着非主修法器的长剑硬生生打赢了剑修班的人。”
“特殊情况下，哪怕是职业可能稍微有些不符，最后结果只要看着有效不就够了么。论战斗力，哪个专业的修士能比得上隔壁的剑修啊。你都能持剑打过隔壁的剑修了，在这种全班都是辅助的前提下，就需要你这样的全能修士顶上输出的空缺。”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拿着乐器打架不太好？没必要这么想，我们都乐意把法器拿给你这么用。”担心宋世安是怕丢脸，音修班班长末了还保证道，“而且大家都是自己人，出了这个班，我们保证不会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的。”
宋世安仍旧没答应：“全班都是辅助么？那可不一定。相信我，在这个时候，我用键盘会比用剑更合适有效。”
说完，眼见门板被门外的怪物撞得越来越响，他也不再去看班上的其他音修了，打算直接用事实说话。
宋世安举着键盘，看着唯一和他有过搭档经验的周巡，吩咐道：“周巡，奏乐。”
“嗯。”周巡也没说什么别的话，直接应了一声便开始弹琵琶。
宋世安见状也开始了自己的辅助——
“笑死，你这是给外面的怪物配bgm么？灵力像是水一样用出去，别和我说这就是为了给这个场面手动营造氛围感，帮怪物免费陶冶情操吧？！但凡你用出去的灵力能有一点是切切实实打在怪物身上了，我都不至于像是现在这么无语。”
“修士当自强，这道理你们怎么就不懂呢。大家都是修士，怎么就你们这些音修这么没用，动不动就借着辅助当借口躲在后面，我想想胆子稍微大点，咬牙硬上光是用乐器怼都能把怪怼死吧？！”
前一句毒奶转化音修的攻击手段，变辅助为输出。后一句毒奶调动士气，以此来增强攻击效果。
为了骂最狠的话做最好的输出，宋世安还顺带着就地取材了一把。
……在一周特意为他安排的键修课结束后，他也开始逐渐醒悟怎么骂人更容易扎心了。
起码现在班里的这群音修就被这几句话扎心扎得特别狠。
本来大家都还满怀期待地等着宋世安口中“用键盘会比用长剑更有效”的话被证实，结果被落实的结果就是他们莫名其妙地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甚至和上次的aoe地图炮不同，这次还特别就地取材指名道姓。
班里的这些音修人都要听傻了。
就是守着教室前门的任课老师听完了都忍不住愣了愣。直到在感知到宋世安键盘上发出来的灵力波动后，才敢确定这是真的在正经出招使用技能，而不是借机骂人。
也不知道是班里那个键修出的声，有些恍惚的声音夹杂在琵琶声和骂声里，幽幽地传进了所有人耳中：“……是不是我的错觉啊，我怎么感觉一周不见，他骂起来更扎心了。”
当然，这个音修这么说倒也不是不生气，主要还是因为无论打起来还是骂起来，他们都打不过骂不过。
……对方能单挑一个班剑修，对付他们这些音修岂不是直接就是手到擒来……至于骂回去，别想了，人家可是键修，出招就是骂人的键修，拿自己的喜好硬碰能让人家成为修士的特长，这怎么可能比得过。
而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要是在这会儿内讧骂回去，恐怕门外没什么智商的怪物见了都要笑出声来。
于是最后只能是在边上弱弱吐槽两句的样子。
音修班班长听了也觉得扎心，他下意识往下接话：“这不应该啊，明明上次老师都帮我们在游戏里教训过他了。现在老师都还在场，为什么他还能在我们这些音修面前证明嚣张。”
音修班班长话里的任课老师本人听了这话都觉得疑惑：“……不是，我什么时候帮你们教训过他了？”
他自己怎么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
音修班班长先说了上次看见任课老师和宋世安组队打游戏时的时间：“就上周周四啊，我都看见你的头像和他并排出现在一局游戏里了。”
听音修班班长这么说，任课老师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任课老师反应过来笑了：“我哪能算是在骂他啊，那局游戏是宋世安他们键修专业的专业课。因为他们专业就他一个键修，人数不够凑不满一局游戏所以才会有我加入。”
“我们那是在通过游戏，来激发他作为键修的潜力。”
音修班班长愣住：……
音修班班长：……激发键修的潜力？什么潜力？骂人的潜力？！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这会儿被怪物围堵在教室里的处境，用不可置信的语气接话问道：“激发潜力……然后让他骂得更凶？”
任课老师应了一声：“差不多吧。”
得到了正确答案的音修班班长猛得发现自己之前完全就是猜错了。
“感情就是有您给他激发潜力，所以他的键修专业水平又高了一大截啊，”音修班班长无语凝噎，“不是，您怎么能这样啊……这骂人还用额外教么？！”
他感觉自己被背刺。
就算当时的宋世安因为游戏受苦受难，此时的他在听到刚才那一段后，也感觉他的任课老师是在隔空背刺自己。
真相至此终于浮现。
不远处，正弹着琵琶的周巡已经能从音修班班长说话的语气里想象到对方此时的表情了。
周巡语气幽幽地，把上次音修班班长送给他的话又慢悠悠地送了回去：“呵，什么背刺，这是正义的背刺，呵呵。”
音修班班长不由更丧了，不过很快的，他的这点小情绪很快就被教室外的异样响动打断了。
教室门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聚集在门外的怪物骤然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哀鸣。
可能也正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原本只是在试探着用并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力道撞门的怪物彻底失了分寸。
伴随着一声让门板彻底扭曲变形的“吱呀”声，在门板左上角彻底被外力硬坳出来了一个洞后，众人终于由此看清了门外的场景——
一头怪物被无形的利刃骤然割下了脑袋，鲜血甚至都有一些不巧喷溅到了教室里。
伴随着脑袋落地的沉闷声响，有些僵直的身体这才慢吞吞地顺着门板滑落到地上。
“是隔壁剑修班的剑修过来帮忙了么？”有音修见状惊喜出声这么问道。
“这可不是剑修干的，”第一次在现实中真的干掉了一只怪物的周巡语气难免兴奋，“这可是我干掉的怪物。”
这怎么可能……
几乎没人相信周巡的话，这几乎是班里绝大多数音修的第一反应。
直到门外久久没有剑修出现，直到透过门板看清门外的怪物在周巡每一次拨弦后应声出现一道血痕，逐渐反应过来的音修们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场内唯一的键修。
——原来这才是“用键盘会比用长剑更有效”的真正含义么。
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音修抓着乐器，双眼逐渐开始发亮。
“那什么，宋，宋哥，带我一个呗。”
“宋哥，我也想挨你的骂了。”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和被怪物打死想比，挨一顿骂反而算得上是一个合理的选择了。
抓着手里的乐器，音修们很是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宋世安。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觉醒了。
……
同一栋教学楼的剑修班教室内，在同为剑修的任课老师的带领下，这一届才入学的这些剑修新生在受了一些轻伤作为代价后，终于持剑杀光了围拢在教室外的怪物，杀出了教室。
“我们之后要离开学校，去救助其他普通人么？”剑修班班长徐畅甩了甩手里的剑，好甩去剑锋上在不久前沾染的腥臭血液。
作为新一届剑修班班里实力最强的剑修，他在刚才的行动里并未受半点伤，甚至还有余力去思考修士守则，想着走入浓雾中支援普通人。
“救助普通人的事之后再说。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去一趟音修班。”剑修老师回忆着音修班的位置，抄着剑扭头就朝着音修班的方向赶，“且不说我们之后还需要他们在旁边辅助帮忙，恐怕他们也应付不了现在的这个情况。”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和之前相比，这一次从浓雾中走出来的怪物数量显得格外多。
“行。”徐畅应了一声，和其他同班同学一起跟在剑修老师身后，朝着音修班的方向赶去。
警惕地快步跑过几条走廊和楼梯，也是因为离得比较近，剑修们很快就赶到了音修班所在的楼层。
然后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不远处隐约传来的骂声。
最开始，他们还以为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呼救声。
只是那声音里的慌张失措实在太少，反而是怒其不争的情绪占了上风，发现有些不对的剑修们又凝神细细听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这是嘲讽的怒骂声。
特别是声音的主人骂得不是怪物，而是在骂音修，甚至还偶尔指名道姓地骂某个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内讧骂人了。”徐畅忍不住皱眉，看着很是不赞同的样子，“特别是还骂得这么响，居然硬生生隔着这么厚重的雾气直接传过来了。”
就算音修的攻击力在所有修士里看着是有些惨烈，但就这么指着鼻子骂人也不好吧。
要知道，这些怪异的浓雾在隔断视线的同时还兼具隔绝声音的作用，但凡在雾里的距离稍微隔远点就容易听不到其他声音。
这会儿他们隔了这么远居然还能捕捉到这点声音，可见当事人骂得有多过分响亮了。
剑修老师没吭声。他看向眼前那厚重到仿佛能隔绝一切的雾气，脸上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奇异的表情——
等等，普通音修被这个声音的主人骂了也就算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刚刚好像还听见了音修班老师的名字也在里面。
……这批新生到底都是群什么品种的野马，骂起人来时居然还能这么凶么，连班上的老师都骂？！
怀揣着夹杂着震惊和恍惚的古怪心情，剑修老师带着班里的学生在警惕怪物突袭的同时，小心地朝着声音的方向靠近。
也就是这么一靠近，没多久，除了这个“骂人野马”的声音，他们很快就听到了其他音修惊喜的说话声。
“宋哥，是不是要轮到我了，你快骂我啊。”
“什么轮到你了，明明是该轮到我了，快，骂我骂我。”
光从语气上来说，能听得出来，紧接着出现的这几个声音的主人在说这些话时并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逼迫，而是全都出于真心实意的惊喜。
剑修老师的表情里多了一份困惑，徐畅紧蹙的眉头被迷茫所取代。
在场的这些剑修几乎全都愣了。
……不是，这，这骂人还能骂出来个心情愉悦么？还是说他们刚才都听错了，那不是骂人，而是鼓励性质的夸奖？
出于好奇，剑修们跟着快步往前走了几步，随着距离拉近，浓雾开始变得稀薄，他们也终于看见了浓雾后的真实画面——
浓雾后，走廊上零散堆积着数具怪物的尸体，也不知道这些攻击力不强的音修都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教室的门已然被怪物撞开，门内的音修守住教室的前后两个门，硬生生在将所有怪物都逼退在门口。
通常来说，对一群纯辅助的音修来说，面对怪物时的压力总该是很大的。但和以往见过的所有情况不同，门内站着的音修不同于常理认知里该有的疲惫绝望，所有人都毫发无伤地站在教室里，不少人脸上甚至都还带着笑。
手持键盘的宋世安就这么被一群手拿乐器的音修拱卫在正中间。应该是打怪的兴奋和激动冲淡了被骂时的羞耻和扎心，大家都争着抢着想要轮流被骂。
——所以他们先前听到的骂人是真的，被骂的人开心也是真的。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整个场面看着一度显得很变态。
剑修老师：……
徐畅：……
徐畅是真的有些看不明白了。
音修他知道，换算进游戏里就是辅助。
那为什么现在辅助都可以顶在前排当输出用了？
宋世安他也认识，上一次就是这么个键修单挑了他们全班。
那为什么这么个铁血输出被一群音修拱卫在正中间了？
……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徐畅边上的那个剑修应该是定力没有他的老师那么好，见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在确认眼前的画面是真的后，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那什么，我们是不是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剑修老师：“……不管是不是时候，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在边上干看着啊，先上了再说吧。”
……
在有了剑修的加入后，战局顿时呈现出了一边倒的状态。
没多久，他们就和教室里的音修里应外合，一起消灭了这群围在教室外的怪物。
也就是在一起战斗的这点时间里，这些剑修终于逐渐摸清楚了这些音修的战斗模式，弄清楚了具体情况——
起码他们都知道了，宋世安这个键修骂人也是有原因的，音修班的这群音修争着被骂也是有原因的。
前者骂人只为了辅助音修，后者争相被骂完全是因为在使用灵力一致的前提下单攻强于群攻，争着被骂完全是因为这群音修极富进取心，争相当最强的输出。
清楚自己的同校同学都不是什么变态，剑修们至此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两个班的学生集合，面对怪物也算是有了一战之力后，剑修老师和音修班的任课老师总算是能暂时脱离队伍，走出校园去救助其他普通人了。
剑修老师顺带着挑了班里几个还算比较出挑的学生，打算带着进行实战训练。
作为自觉战斗力还算是可以的修士，宋世安见状也跟着自荐了，表示想要一起出发。
因为不是近战课的老师，并不知道宋世安近战战绩的剑修老师眼神复杂地看了宋世安一眼：“这就不用了，我们本来就已经是输出了。”倒也用不着再额外白挨一顿骂。
徐畅跟着解释：“老师，他可能不是这个意思。那什么，有没有可能其实他也是个输出呢……就上次剑修近战课，他用剑击败了我。”
“是么？抱歉，你的，额，个人风格实在太浓烈了，我还真没看出来，”剑修老师表情看着轻松多了，不用被强势辅助的舒心结果当即冲淡了“键修居然也会用剑”的惊愕，“那就直接和我们一起走吧。”
宋世安：……还真是难为你给我找到一个这么委婉合适的形容词了啊。
……
修真位面，沧澜洲，玄霜门。
同样厚重的浓雾侵入了门派，好在最后也只是这些没有形状的雾气突破了护山法阵。
执法队的长老看着这熟悉的浓雾，对着身后的修士说道：“那些妖兽怕是又该要出现伤人了。你们组织一下人手，即刻下山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