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婉江
嘉禾高二的时候分班到林婉江班上,依旧很沉默。他与林婉江的碰撞是在周三的某一天。
“林婉江,你什么意思?”胡丽丽把作业本扔在林婉江身上,胡丽丽的桌子上被泼了很大一块墨水,而整个班上钢笔只有林婉江一个人用,林婉江低着头,说不出话。
“你说话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林婉江小心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胡丽丽没好气的坐下去。
林婉江身上有病,紧张时手会一直抖动,墨水是林婉江发病时不小心洒上去的。
因为墨水的事情胡丽丽一直怀恨在心,下课的时候,胡丽丽声音尖锐地说:“这张倒数第三名的试卷是谁的呀?怎么没名字?”
那张试卷是林婉江的,林婉江知道,胡丽丽也知道,但是这个分数让羞愧的林婉江不敢认,因为今天她的爸爸就在教室外面等她,林婉江把头埋得很低,胡丽丽的声音像是尖锐的刀尖在划拨她的皮肤。
“班上谁还差试卷啊?是你的吗林婉江?”胡丽丽故意放在林婉江的桌子前。
“不是我的!”几乎是条件反射,林婉江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有些人,考得不好,自尊心倒是很强,明明是自己的还不承认。”站在胡丽丽旁边的张西西嘀咕了一句。
“不是你的?那谁还差试卷啊?”胡丽丽看着她说。
“叮——”上课铃终于响了,这个声音像是解脱,林婉江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数学老师第一句话就是:“胡丽丽,试卷都发下去了吗?”
“还有一张,倒数第三的,看不清名字。”声音尖锐,特别强调了倒数第三这四个字。
“是我的。”
嘉禾径直走过去,从诧异的胡丽丽手中拿过试卷。胡丽丽坐下去,双手抱胸,张西西传了一张纸条给胡丽丽:这个怪胎也会开口说话?我从开学以来就没见他说过话,他不会是喜欢林婉江吧?
胡丽丽揉掉了纸团,冷嘲热讽地冲着林婉江说:“林婉江,什么叫臭味相投啊?你俩就是,你怪胎,他也是怪胎。”
林婉江把耳朵堵住,眼睛盯着面前的书,胡丽丽说:“我看你瞒你爹能瞒到哪一天。”
放学过后林父堵在教室门口问林婉江:“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胡丽丽站在一边看笑话。
林婉江依然不说话。
漫长的沉默横亘在他俩之间,林父的双眼生出质疑的眼神。
“叔叔,这是林婉江的试卷。”嘉禾拿出自己的试卷放到林父手中,林父连连笑道,考得不错啊。
嘉禾第一次见到林父,心底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胡丽丽气得一跺脚就走了,林婉江故意拖开林父很长一段距离,感激地看着他,悄悄问了一句他的联系方式。
“我很早以前就有你的电话号码了。”嘉禾轻声说。
夏季的燥热从知了声窜到树枝再窜到林婉江的心里,林婉江不好意思地道了谢,跑掉了。
林婉江走后,嘉禾拿出那张林婉江的试卷,发现试卷密封线外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似乎是一首歌名,叫“《岁月》”。
嘉禾转身回走,六月的太阳在给这个世界喂安眠药,所到之处都是病恹恹的树,疲倦的城市影子,还有沦为背景音的知了声。唯独树下的这个少年脚步稳健有力,一阵热浪扑到他的脸上,少年的嘴角出现一丝细微的笑。
篮球场。
“大家都在传你喜欢林婉江,你不说话啊?”陈良把手中的篮球递给嘉禾。
嘉禾把球接住,漫不经心地说:“她也这样觉得吗?”
“拜托大哥,你俩同屏的概率太离谱了,有她在,你一定在。不过听说朱文也在追她,这朱文怎么会喜欢她啊,这俩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朱文?是咱俩高一没分班的那个朱文吗?”
“对啊,就是咱俩那天,跳河的那晚上被你吓得不行的那个,好像听说朱文的爸和林父是故交,朱文爸特喜欢林婉江,这老爷子挺想他俩在一起的,啧啧啧,商业大鳄,强强联合。”
“少看些小说吧,这么小哪儿来的商业联姻,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爸爸跟他们一个公司。”
“不做情报员可惜了。”嘉禾拍拍陈良的肩膀,“不过朱文应该对我没什么好印象吧。”嘉禾笑了笑。
“诶?你要是喜欢那姑娘,兄弟我,帮你告白,够意思吧?”
“你去告白?那完了还是我的吗?”
“啧啧,你承认了,你喜欢她。”
嘉禾被这手诱供搞得措手不及,无奈地说:“我没喜欢人家。”
“没喜欢人家你帮人家?当代雷锋?”
“行了别猜了。”
陈良最受不了这种吊到一半的时刻,拉着嘉禾非要他说,嘉禾说:“你是我来到一中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
“因为你蠢,我不用防备你。”
“okok,既然你不用防我,***ebaby......”话音未落,嘉禾就吃了陈良一记拳头。
暮色爬上教室窗沿,学校像是覆了一层薄的透明绸缎,橙黄色的光藏进白衣少年的眼眸里,嘉禾戴着无线耳机,单肩背包,耳机里放的钢琴曲《岁月》,嘉禾一只手揣在口袋里,一只手和陈良打闹,嘻嘻哈哈回家。
“钱清,我需要一些钱。”
“这张卡给你,里面的钱够你用了。”
嘉禾转身要走,钱清突然有些不安,她拉住嘉禾说:“你去哪儿?你拿钱干什么?”
嘉禾咧开嘴笑了笑:“帮你剁了他。”
薄唇在少年惨白的脸上划开一个好看的幅度,像被剪刀精心裁剪的剪纸裂口。嘉禾就这样看着钱清。
钱清被吓住了,身形有些不稳,嘉禾一个快步上去,赶紧扶住她,说:“怎么会呢?我跟你开个玩笑,放心吧。妈。”
这是嘉禾第一次开就叫妈,钱清的心里却惴惴不安,除了惴惴不安之外更多的是藏在表皮之下涌动地阴暗又道不明的快乐。
因为在前几天,钱清刚给他讲了一个故事,钱清的故事。
这个故事像童话故事里会魔法的巫师,剥夺了了嘉禾记忆里所有的白云河水,阳光彩虹的颜色。
嘉禾也想过一了百了。在活下来的嘉禾心里,钱清种下了一颗罪恶的种子,在阳光抵达不到的心底阴暗处滋生,这些细小的念头得了养分开始滋生,像是攀附寄生在漂亮腐烂水果里的肥大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