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大雪覆盖的人生（上）

黎明，门口小路上，男人用支架固定好手机，准备就绪，跑进房间端着一盆热水，向上朝四周猛地一泼，如孔雀开屏亦或是天女散花一般，散出的水花瞬间凝结成冰，随后应声落地。

陈思宇忙的左手端着盆，右手揣着手机架就钻进了房屋。

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股势力，处于地球的北端，因此称之为“极北地区”，而极北地区的最北端，常年被冰雪覆盖，再坎坷的路看起来也如同平地一般，被当地人称为“雪平”。这里仅有少数定居的居民，他们都靠着给来参观冰雪世界的游客提供衣食住行来获得收入，每到最冷的几个月，气温实在低的难以生存，就用这一年来的收入去各个国家享清福。

摘下手套，不自觉的向手哈了口气，搓搓手，急忙跑到火炉旁，暖了一杯白酒。看着火光，口中念叨:“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能饮——”

“能饮一杯无！”

传来吆喝声，里屋的门被推开，走出来一只，不，准确的来说是裹着跟极北熊一样厚实的胖胖的男人，他身上裹着极北熊睡衣，加上原本壮实的身体，简直就是极北熊本熊。

“思宇，大老远来这雪平采风，采的咋样了?不会就只是来拍短视频的吧?”男人疑惑的问。

放下手中的白酒瓶，刚准备回答，男人就伸手抢走二锅头，也不嫌脏，扯着瓶子把小瓶二锅头灌进了肚子，顺势将空酒瓶丢在了一旁。

可是出乎男人意料的是，陈思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自己互怼半天，反而沉默了许久。

突然，他抬头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的说:“王骏，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原来男人名叫王骏，是陈思宇的至交好友，看着自己兄弟借着酒意正经了这么一回，似乎心情不大好，做兄弟的总该给个面子吧。他没有作声，搬了把椅子坐在火炉旁烤着炉火。

“20年前，适逢知识青年向北拓荒，张氏便是知识分子中的一员。小张面容普普通通，憨厚老实，一张大众脸。直到高考恢复，知青返乡，而张氏早已习惯了极北的生活，家中也无值得牵绊的人，于是留了下来。昔日好友前赴后继的走完，他孤独的时候只能哼唱着当时的流行歌曲。张氏走到了合作社的储物仓房门口，听见了有人在里面唱着伊萨科夫斯基的《红莓花儿开》，节奏欢快。凑近窗户瞧见在煤油灯灯光下，那人舞姿轻灵，身轻似燕，步步生莲，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簌簌飘落的花朵，如深山中的明月，使他如饮佳酿，走失了神志。不觉间，张氏爱上了仓房中未曾谋面的女子。几番追求下，张氏与那女子相恋，步入爱河的他们一同看日出日落，一起看极光飘雪，看远山村落、看繁星烟火。”

说到这里，陈思宇又剪辑着自己拍摄的视频，保存了下来。

“20年前，不是听说20年前这里发生过大火灾吗？”

王骏有点捉摸不透自己兄弟的想法了，正听得入迷，却戛然而止。他试着猜测故事的结局:“一般的故事结局要么是大团圆，要么是悲剧结尾，我想最后肯定没有走到一起吧?”

陈思宇莞尔一笑，不知是无奈还是惋惜，随后眼神冰冷了许多，窗外纷飞的大雪与此刻他的表情相比都有七分自愧不如。

“是大火！”

“大火?”

半晌后，陈思宇讲完了故事，原来是一场意外的火灾焚烧了这段姻缘。又从他口中得知这是当地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

看着醉意微醺的好友，独留他一个人在取暖。王骏脱去睡衣换上大棉袄，戴上棉手套，裹上围巾，冒着雪走进了附近的舞厅，虽说是舞厅，性质却和大部分的酒吧一样，唱着歌跳着舞蹦着迪。

“这鬼天气，我真的是服了！”王骏抖去身上的积雪，跺跺脚，生怕雪花弄湿了自己的棉鞋棉衣。

“老板，还营业吗？”

“哎呀妈呀老铁，欢迎欢迎！这下大雪，俺们这疙瘩也没啥人来，里面就一个常来的老头。”

“就一个人?”

“这老头专挑下大雪没人的时候来，自己带了U盘，放的都是一些老歌，俺也不爱听，他自己搁里面舞着，一身埋汰样。实在不行，兄弟你先进去坐一会儿，等他走了后，想放啥放啥想跳啥跳啥，酒水饮料钱另付就行，都是自己人。”

老板带领着他来到吧台，王骏还没出声，老板就调配了Vodka，脸上堆砌着笑容，说:“老铁来杯伏特加暖暖身子，一会收你60就行了。”

面对着强买强卖，只好回应老板，之后，王骏便找沙发坐了下来。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舞厅中央有位老人独自跳着交际舞，仿佛那不是一个人在舞蹈。

“也许有个人存在吧，只是我看不到。”

走向老板，倚靠着吧台，“老板，来杯香槟，”说着，王骏抬手指向那老人，“送给他。”然后结完账坐回了原处。

收到酒的老人，径直朝王骏走了过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小伙子，这酒很不错，多谢了。看你面生，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王骏一听，眉毛一紧，诧异的说:“不会是这里流传的张氏的爱情故事吧?”

“哈哈哈，小伙子，确实是的。”老人回答着，习惯性地伸出右手，看了看时间。

“那我大概就知道剧情了，就是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大火无情地使二人阴阳两隔。老一辈的故事，没想到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