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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完成任务回组织消号,首领例行公事后,多提醒我一句:最近那些人挺活跃的,可以关注一下,很有意思。
我关心了一下时事,除了千古不变的那些蝇营狗苟烂事,有一件事很新鲜:近期,那圈子里成立了一家新的建筑公司,新公司的年轻老板为了搞宣传,特意在连文昌的私人酒庄安排举办一场酒会,请帖发得满城都是,颇有阵仗。
酒宴上应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搞好了能打听到不少事呢。我对参加酒宴很感兴趣,但参加时间不好控制,也许会很久不归,据点不能无人看守。
我想了想,找机会翻印了一张请帖,拿回据点去,伊平在看什么东西,看到我就收了起来,我告诉伊平:我可能需要去赴宴,这个期间,想拜托他帮我看门。
伊平木讷地不置可否,一心一意扑在他的变装练习上,我在搜索引擎上读那些酒宴组织者们的丰功伟绩,没察觉身边伊平翻开了那张请帖。
砰!!
一声闷响,十分突然。我被吓了一跳。
伊平将请帖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目呲欲裂,死死地瞪着桌上请帖的内页。
那张内页上有两个举办者的大头照,一个年长,一个年轻。
不需要问,我便感觉到命运的诡谲:远在天边找不到的仇人,就这样被命运送到了我们的桌子上。
“是哪个?”我问。
“他,就是他!”伊平抄起请柬,恶狠狠指着请柬上那张年轻的面孔。两个举办者中,年长的一位是连文昌,而伊平手指的,是新成立那家建筑公司的老板,张鑫。
“你确定没搞错吗?我记得你说,杀你的人是个打手混混。”我谨慎地问,“你指着的这人,是一家新建筑公司的老总,可不是什么混混。”
“不会错的!”伊平从没有过这样激动,“就是他!我做梦都能梦到他!”
我沉默了片刻,沉声道:“看来,这次酒宴,我们得一起去了。”
……
连文昌的私人酒庄远在郊外,虽然有发请柬,但连文昌对外也欢迎报名。连文昌的名声在江湖上很响,今天看来,这人也不是一般的好客。这刚好方便我和伊平一同前去。
我拿出两封请柬,递给伊平一封:“这个给你。”
伊平拿过,打开一看:“赵财?”
“现实里没这个人,我编的。”我解释道,“请柬我帮你要的,报名就送。”
“这名字。”伊平说,“和我本名一样,够平,挺好。”
“拿着这个。”我把一根金属细刃放在桌上,“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记忆合金。”伊平笑了,“你愿意给我了?”
“这是柄新的。”我说,“第一次加热,塑成想要的形状,冷却以后,就会定型,以后用就方便了。”
伊平点点头,反问我:“你呢?扮成谁?”
“赵财是虚构的人,不需要精心扮演,适合给你。”我解释,“我的这个人,是现实里真实存在的,而且来头不小,这人叫罗天明,一个著名老板,也是开酒厂的,说起来,他还是酒庄老板连文昌的商业对手喔,扮他,难度不小。”
“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伊平皱眉,“你也用个虚构身份,岂不更保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笑了,“我也不能白去一趟嘛。”
伊平没有再问,他明白我不想多说。
我们各自练习自己的角色,直到赴宴那天到来。行前,我们各自装扮,相互检查。
我将一盒普洱茶球和一把茶刀放进大衣里怀:“罗天明爱喝普洱,有备无患。”
伊平选了一把开酒瓶的折叠小刀。我一眼就猜到了他的用意,这种刀,开瓶有余,锋利不足,可以以防身为正当理由带进酒宴,此外,他身藏刺刃,这柄小刀也是个障眼法,至于他将刺刃藏在何处,一眼就能看到,但绝对猜不出来。
“罗天明,放荡不羁,调侃人不加节制,对茶酒十分挑剔,对人倒总是宽容。”我给自己复习,然后问伊平,“你的角色性格是什么?复习一下。”
“一个胆小、低调、没什么文化、外强中干,硬撑场面,有点吝啬的小生意人。”伊平说。
“不赖。”我笑笑,“讲真,你挺适合吃这碗饭。”
伊平也笑了,他笑得有些僵硬。准备赴宴期间,我让他帮我料理了几个简单任务,给他壮胆,但即将面对真正仇敌,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有点紧张。
“记住。”我叮嘱他,“你的人物是虚构的,所以实在必要的时候,不妨本色出演,没人能拆穿你。”
伊平深吸口气,点点头,说:“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我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我猜,一个豁出一切,将去复仇的人,他给自己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放轻松点。”我说,“全身而退也是复仇的一部分,你要做的不单单是让仇敌死,还要让仇敌知道你会活得好好的。”
“我明白了。”伊平简短地说,赴宴时日将近,他最近的话也越来越少。
我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最好能早到一会儿,到那边也有要准备的事。准备好了吗?”
伊平点点头。
“我先出发,十五分钟后,你再出门。”我穿上外套,“记得,出门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相互从不认识,明白?”
伊平点点头。
“我走了。酒庄见。”我戴好帽子,离开了据点。
我在街边找到事先租好的车,让雇佣司机开去酒庄。酒庄在远郊,一路时间很长,我欣赏着车窗外的街景,指尖摩挲着衣服内怀里的一叠纸,行前,我将连文昌给玫瑰的密信复印了若干份,如果有机会,我准备酒庄散播这些信,说不定能就此完成首领交代的事。
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号,我接起来:“你好?”
“你在哪儿啊?手机没带?”电话里传出龙芙琳的声音。
“我出任务,怎么了?”我压低声音,“还有,你怎么往这个手机上打电话?”
“你那个手机打不通,我没办法啊。”龙芙琳说。
我说:“到底有什么事?”
“我看到报纸啦!”龙芙琳说,“我想谢谢你啊。”
“我知道了。挂了。”我说。
“慢着!”龙芙琳的声音有点不满,“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
“小姑奶奶,情况特殊,回头我找你去,给你道歉,行不行?”我问。
“这还差不多!”龙芙琳转怒为喜,“长话短说,我问你,你最近见过他没?”
“谁?公子?”我说,“当然没有。”
“真的没有?”龙芙琳意味深长,“你扮他扮得上报纸,他一定看到了,他真的没找你算账?”
“找我算账也得先能找到我。”我解释,“我自诩还不会那么容易被找着。”
“你可不许骗我啊!”龙芙琳说,“骗我的人都……”
“别说了,我真心实意,没谎话。”我说,“你放心,那是你哥哥,要是真的见到他,该劝的我当然会劝。”
“谁是我哥哥?我没有哥哥!”龙芙琳声音嘶哑,“见到他,给我弄死他!听到没有?”
“行行行,知道了,我真的得挂了。”我说,“回头打给你。”
“渣男。”龙芙琳嗔道,“你们男人都这个德行,多聊聊天能死?”
龙芙琳挂了电话。我立刻删掉了通话记录。
车窗外,黄昏低垂,隐隐飘过雪花,似乎要下雪了。龙芙琳让我杀公子,是让我杀,还是让我劝呢?搞不明白。
提到公子,不知他最近如何了。料理了沈伟明父子后,我猜测他可能会来寻我,特意深居简出,这么久过去了,如果他还活着,应该早就放弃了吧。公子在组织时,任务很多,他离开后,任务积压了很大一块,首领不得不培养了一批新人,以填补他的空额,但新人素质堪忧,不长时间里,被官方外围的侦探打掉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已经没几个了。如果我是首领,一定头疼得很,但即便如此,为了不被公子盯上,我也不想抛头露面。
“先生,前面快到了。”司机提醒我。
前面高大院墙中间有一道大铁门,后面是一座偌大的别墅,精致典雅,它的主人身份雍贵。我远远看到有很多护卫在铁门前迎接宾客,再严密的保卫也难不住我,但今天我有请柬,难得可以用更优雅的方式,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
门卫彬彬有礼地打开请柬,看过后,让开大门:“罗先生请!”
我的车进入院内,我不想让司机逗留,付了车费,目送司机离开庄园。
酒庄的大门敞开着,宾客络绎纷纷走进里面,迎宾中间为首的,正是酒庄老板,连文昌。
截下请柬时,我特意去了一趟罗天明的府邸,观察了罗天明很久。罗天明,作为红酒行业的头号竞争对手,会如何和连文昌打招呼呢?我一边思忖,一边支起一副迎春花一样的笑脸,走进大门。
“连老板!又见面了!”我用罗天明的话音讲道。
“哎呀!罗老板,稀客呀稀客!”连文昌看到我时,显然呆滞了,但立刻就展露笑靥,主动迎过来,与我拥抱礼,“我都不敢想象啊,真没想到,您真的能莅临!”
“连老板特意发来请柬。我怎么敢不来呢?”我学者罗天明阴阳怪气的性格,侃侃地说,“素闻连老板酒庄雍容气派,今天见到,真是大开眼界!我呀,等会可要好好参观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小门小户,您不笑话我就不错了!什么雍容、什么气派,不敢当啊!”连文昌连连摇手,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在回绝,我想,他也许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但挫败别人的面子,恰恰是罗天明的性格。
“连老板。”我饶有兴致地讲,“您说您是小门小户,那我是不是流浪汉了?”
“这……”连文昌脸色一僵,旋即就大笑起来,“哈哈哈!罗老板,你还是这么幽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