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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子(下)

嵊蓝继续向前走,路过蛙跳女孩时留意了一下,她正哼着歌儿梳头发,好像唱的是外语老师教的“混沌生清浊兮,阴阳两隔离。”但她用的语言嵊蓝从未听到过——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蛙女感觉到了目光的注视,她回头看到嵊蓝,鼻子里哼了一声,将脸一板——所有的对猴子显露善意者都是她的敌人。

嵊蓝安慰她道:“失去了法相可能是好事,金击子不找上你,就能活几万年,几十万年。”

蛙女不客气地道,“滚你的蛋。”然后款款坐下,化为石像。

道理也许是那个道理,但是别人剥夺了你的选择权,难道我还觉得他做得对?滑稽!有没有听说过,若为自由故,生命全可抛?……你倒是自由,因为抛掉的全是别人的生命。

在嵊蓝坐下之前,他回首向教室方向望去,似乎有一朵巨大的乌云般的黑影笼罩在操场和十个“鸟巢”的上方,偶尔有人参果子从黑雾弥漫中探出头又缩将回去。

嵊蓝打了一个冷战。这个世界真是神秘而凶险啊!表面上大家都是吃素的,但实际上吃起同类毫不手软。甚至半夜三更了还有神秘的人影出没,似乎在进行着《基督山伯爵》或者《三个火枪手》所形容的黑暗之极的阴谋诡计。

母亲树的电流火花从下至上,再从头到脚冲刷着嵊蓝,其中一部分流向未知的虚空,此时嵊蓝还不知道洛可嘉——他的一魂双生子——得了大便宜。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出生于此并非是个一无所知的婴儿,从前世中带来了知识、经验和技能。他很想知道“我是谁”,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来此的灵魂都带着使命,其他人的目的是什么?日后该如何面对金击子的杀手和清风明月的裁决?

嵊蓝抛开心事,开始安安心心地享用着天地灵气的滋养,体内渐渐混沌。稍后,从莫名虚空中反馈回一缕银光,越来越近的银光辉煌无比,照亮了嵊蓝心灵的边边角角。这银光仿佛是一柄剑,一把刀,突破了阻碍,毁掉了禁锢,宣告着神迹。

这一股阴冷之气又侵入了圣树,灵根一愣,这倒是个新体验。这股阴冷之气似乎是来自于外界的“学识”、“经验”、“探索”和“反思”的精神力量,理论上自己应该很熟悉,但似乎又有些特别,和她所熟知的经验不能完全吻合。

圣树舒适地颤抖了一下,这种阴气只存在于智慧物种的“书籍”中,而且必要在物理环境中累积到某个程度才会形成这种高品质的纯净精神风暴!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祂的目光看不见的地方,这道银光从嵊蓝的脖子根绽放,照亮了整个圣树一枝千叶。

圣树仔细体味着这道银光。这股力量虽然锐利,却温暖,如同激流携天威而来却绕指之柔,更兼将内在的力量反哺嵊蓝。

这是洛可嘉在偿还他所得到的便宜。二人之间的联系较之前面只能从嵊蓝到洛可嘉的单向输出稳固了十倍。这股阴寒气在圣树的阳气海洋里调皮地穿梭,逐渐降低了速度,然后消失在圣树的肚子里——仿佛来过,又仿佛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破坏或痕迹。

大概这也是一种天道的平衡,得到了恩惠就找机会回报你,谁也别欠谁。

圣树大概理解了这股精神风暴的跟脚,贪婪地品尝了这股实质性的力量的味道,任由这风暴冲刷着自己的灵魂,然后一丝丝地将阳气注入了嵊蓝身体中。

这种现象从来没有出现在人参果身上,圣树也极想知道,这个阴阳两隔阴阳互济的状况以后会怎样发展。

没有人知道,这股来自洛可嘉的阴冷的灵魂意念对圣树是如此的重要,她的心智于一瞬间产生了质的飞跃,从依照本能行事变成了评判得失,根据计算行事。这就是妖化!

祂新升级的心智在碰到一个东西时感到了不适,那是一个入侵进了祂的神智中的灵魂……圣树极小心地将沉睡在身体中的外来灵魂给包裹住、排斥封闭在单独的角落里……那个舒舒服服躲在圣树里的灵魂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栖息地马上就要将他撵走了。

阴阳交换结束,洛可嘉继续滋养他的脖子,眼睛也明亮了,能看到别人的法相,全身细胞受到刺激,不因瘫痪在床而失去了活力。而嵊蓝的变化更大,他和圣树的灵魂建立了直接联系!他头脑更灵活了,产生的智慧在接下来的一百年时够他一点点地适应和稳定了。

更重要的是,洛可嘉与圣树也发生了直接联系,新的绑定出现了,他们三个命运从今日起交织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只是在看不的角落里,有数双眼睛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小人参果子们的一举一动,母树舒爽地叹息只是树叶微微一颤,却没能让众人眼睛眨一下。这些眼睛一时还想不到无知无识的圣树母亲如今已经是个妖了,祂跨过了从植物化形到人的最大难关——觉醒,摆脱本能,形成理性。

圣树的枝叶其实是发光的,虽然并不明亮,也不显眼,却能让老师们的法相看着孩子们散入四方变回雕像。鹈鹕从嵊蓝头顶飞回,共享视野、共享听觉使其本尊很清楚地看到并听到了嵊蓝、金猴子的对话。

鹈鹕老师将透明的法相收拾在背后,第一个坐下,然后开始在一节干枯的叶络上钻孔——看形制他大概在制作一支排箫。

森蚺美女老师则抱着胸,脸色极其不好地斜靠着叶络——她的法相速度慢,现在还没回来。

根本没有法相的肌肉男老师坐在远离大家的角落里,和煦的表情一扫而空,脸色空洞而抑郁。他也在削叶络,只是其工艺明显更简单——那是一支笔管,他曾说过要做一根超长毫,写狂草。

风暴女盘膝坐在最高处,她的身影一直在叶端翩翩起舞,娆娆多姿——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娱乐。

另外还有十多个面目阴沉的熟果子藏身在巨大的叶子下面,他们将脸藏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那孩子的心气儿调动起来了,”鹈鹕老师幽幽地道,他顺手把排箫管子排开,一根一根地听声音回响。

“是啊,”森蚺美女冷笑,“如果不是风暴前辈出手启发他,我们说不定还安全着,不像现在得早晚提防着被他们吸去了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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