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话 江湖世间

吕克毕竟身为外人，不好对人家门派内部品头论足，但是易白术可不管这些，他显然跟燕紫苏是一个脾气的：“你看看这些年，来开药大典的基本是非富即贵，哪还有书上写的＇百姓欢颜世间太平＇啊？赵毫还曾经贿赂内门弟子帮他偷药偷方，被我师父给抓了个正着。”

燕紫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了解得多，赶忙接话道：“可不是嘛，上次我还听二师叔跟我娘告状，说赵毫现在还跟朝廷勾勾搭搭，简直要把咱们妙华山变成第二个药王门。可是我娘那脑子糊糊涂涂的，哪里有闲心管这些事情。”燕紫苏口中的二师叔正是易白术的师父，是燕九姑的亲师妹。

两人丝毫不避讳吕克这个外人的身份，一方面两人确实都有些碎嘴喜欢说闲话传八卦，另一方面是吕克的为人处世具有亲和力，以诚心待人他人必以诚心待你。

“小吕，”燕紫苏对吕克的称呼不知不觉间从小贼变成了小吕，“我俩跟你说的事情你可不许外传，这可关乎我们妙华山的面子问题。”

吕克心说你俩光顾着嘴上痛快了，当时怎么没在意我这个外人在场的问题呢？心里虽然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吕克还是赶紧说道：“不会不会，我这个人记性很差的。”

没踏进江湖之前，吕克觉得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但是当吕克叩开了大门才发现，原来江湖跟自己所处的世界没什么区别，都是由一个个鲜活的人组成。以前吕克去书馆听书，说书先生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吕克觉得，人不论身处何种位置，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他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两人，烟火气让他感觉很舒服。这段时间以来，吕克自己给自己背负上了太大的压力，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练到什么程度才能为吕家复仇，他只能拼命地学拼命往前跑。易白术和燕紫苏是他习武以来，首次接触到的同龄人，吕克感觉很亲切。而且他们跟纪丙不一样，纪丙身上有着成熟的江湖气息，吕克会不自觉的把他当成一个江湖前辈。

一间小小的石室，三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小辈儿，因为彼此性格上的闪光点而渐渐消除隔阂。吕克也越来越能参与到他们二人的谈话中去，三人不时哈哈大笑。吕克很注意自己的说话，他发现燕紫苏虽然偶尔刁蛮但是没有坏心眼，易白术更是直肠子藏不住话，正因为如此，他很珍惜跟两人的相处。吕克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那些可能会害死两人的秘密，既然已经开始编制谎言了，那么就让谎言存在的时间更长远一些吧。

年纪相仿的三人，不知不觉地热聊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宋杰来过两次都没找见吕克的身影，但是因为跟妙华山的长老约好要试药治疗，只得短暂等待时候离去。

三人天南海北的说着话，易白术和燕紫苏都没有离开过妙华山的山界范围，吕克便把自己在京城和家乡的所见所闻讲给两人听，燕紫苏羡慕的两眼放光。她因为身份太过特殊，被勒令严禁踏出岐黄镇。毕竟是一派之尊的女儿，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直到三人饥肠辘辘，易白术跟燕紫苏才带着吕克去饭堂吃饭。易白术显然在山上的人缘很好，一路上碰到的几名妙华山弟子都主动跟他打招呼，反倒是看燕紫苏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吕克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发现燕紫苏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身为孤儿，又有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一派之尊做养母，在吕克看来，燕紫苏从小到大的成长应该也挺难的。

刚才聊天的时候吕克曾经问过燕紫苏，为什么不选择一名老师真正的拜入妙华山门下，大大咧咧的燕紫苏听完后罕见的面露苦涩。吕克当时就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他明白，不是燕紫苏不愿意入门，恐怕是妙华山一派有人把她挡在了门外。毕竟燕紫苏的养母是双面罗刹燕九姑，倘若真让燕紫苏入了门，万一哪天燕九姑发话了说是掌门之位让燕紫苏继承，那么妙华山上对这个位置觊觎了几十年的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可能的，不是燕九姑不愿意教自己女儿本事，她脑子不清楚容易被人左右，只怕是有人时刻在蛊惑着燕九姑不把本事交给燕紫苏。

一路走来看到三三两两的妙华山弟子，他们对于燕紫苏的奇怪态度，吕克甚至开始有些同情她了，一个女孩子得是有多坚强的性格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啊。

饭堂里面人很少，妙华山内门的弟子本就不多，因为挑选的条件太过苛刻，而且每四年都会有人被淘汰掉。易白术让后厨炒了几个山上的野味来招待吕克，一名弟子走过来在易白术身边耳语了几句便离开了。

“吕兄弟，尊师下午的时候曾经来找过你，可能当时咱们没听到。”易白术喝了口苦荞茶，“宋老前辈在几位长老的陪同下开始疗伤了，就在山中的碧水潭居，他让你明日一早去找他。”

哎呀！吕克暗骂自己不孝，怎么把师父的伤势忘到脑后去了，吕克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焦急地问道：“易大哥，我师父的伤怎么样了？”

易白术摊了摊手说道：“我不太清楚内情，不过山中的几大长老再加上我们的尊主出手，想来应该问题不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碧水潭居，你放心吧，这世间还没有人的医术能超过我们尊主。”

看着吕克愁眉苦脸的样子，燕紫苏破天荒地开口安慰道：“放心吧小吕，天底下没有我娘治不好的伤。”

易白术没想到，一向是说话噎死人不偿命的燕紫苏居然还有主动安慰别人的时候，像是看见世间奇景一般打量着燕紫苏，却被燕紫苏狠狠地踩了一下脚。

饭菜虽然是山中新鲜的野味，但是口味都偏清淡，再加上吕克心事重重，更是食不知味。用过饭的吕克匆匆跟两人告别，并再三请易白术明日一早就来找他，这才返回石楼休息。

燕紫苏跟易白术站在原地目送吕克离开，望着吕克那已经很宽阔的臂膀，易白术自言自语了一句：“吕兄弟好像背了一座大山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