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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怎么看,都是一双璧人

风动林梢。

枝枝没等到宋诣,来找她的是宋诣的侍卫长林城。

枝枝记得他,被宋诣送暖香楼带出来的时候,林城便不大耐烦地催她。不想这时候,来找她的反而是殿下身边的侍卫。

也是,殿下金尊玉贵,自然不会亲自来这样的荒林里找她。

“枝枝姑娘,臣背你起来。”

少女缩在草丛中,雪白的面颊被划出好几道血印子,娇贵的绫罗衣裳经不住撕扯,被撕破划伤了皮肤,四处翻卷着伤口,鲜血也染得遍身。

看起来竟然比当初在暖香楼里哭着想寻思的时候还要可怜。

林城弯腰,沉默着伸手背起枝枝。

少女的身体疼得战栗,小声地吸着冷气,滚烫的眼泪扑簌砸在他背上,枝枝小声道:“是殿下让你来找我的吗?”

侍卫长答了是。

“那……”枝枝咬了咬唇,硬生生把疼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堵着气不肯带哭腔道:“那李三娘子,是不是没事?”

林城就不说话了。

其余来寻找枝枝的侍卫见了林城,连忙上前来,后头还跟着急匆匆赶过来的大夫。

枝枝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宋诣。

大夫提着药箱,仔细检查了枝枝,才抹了把汗道:“还好摔下去的坡不陡,没伤着骨头。”只是这样摔下来,一身皮肉都被划破了,也疼得厉害,“姑娘忍着些,上了药便好了。”

拔出刺入皮肉的碎树枝和石头渣,鲜血流出,洗掉鲜血撒上药粉,如此反复。

少女垂下纤长眼睫,柔顺温和,“劳烦大夫。”

大夫也忍不住暗忖,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只要稍微小心护着,便不会从这修葺得道路平整的山上跌下来。

便是跌下来了,自然也是被家人照看着找大夫的。刚及笄的年纪,摔得这样狼狈,再怎么说是要向夫君或是母亲哭诉一番,被仔仔细细安慰的。

如此一想,怕是个爹不疼娘不爱,所托非良人的小娘子。

叫人唏嘘可怜。

枝枝浑身都疼,好在大夫用的药效很不错,涂上去之后火辣辣的疼痛感消散了些。

只是她浑身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大夫一一把伤口处理好,她也被浑身到处都包扎上了纱布。天色有些晚了,山脚下的游人也少了许多,只有枝枝坐在医馆内的窗前,看着窗外。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在盼着宋诣来看看自己。

大夫忙着煎药,偶尔抬头看到巴巴盯着下山路口的枝枝,也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瞧着貌美,又梳着妇人头,多半是盼着丈夫来看。

可若是当真看重,怎么可能会明知道她摔下山,还能沉得住气不来找她。新婚的小夫妻,蜜里调油似的,但凡是个良人,便不至于这么不放在心上。

一直到日头西沉,山上才下来几座小轿子。

宋诣身形修长挺拔,绣着金线的玄衣格外显眼。枝枝只一眼,便瞧见了宋诣,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只是片刻后,又黯淡下来。

宋诣安排人将枝枝放在了山下的医馆,自己却无法丢下议事的官员,只能等着把事情安排妥当,打算再来看枝枝。

只是没想到,等他议好事,日头已经沉了下去,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窗子后的少女垂着眼,不说话,宋诣便朝着医馆走去。

李三娘子温声道:“殿下,臣女有话要与你讲。”

宋诣长年的涵养叫他无法对李三娘子的话充耳不闻,虽有些不悦,却也只是神色冷了三分,回过头去微微颔首,淡声道:“在此处说明即可。”

他不闪不避,端得风清月白,有些上位者恩赐她机会的天成尊贵。

李覃仰望着宋诣,夕阳残照下,青年凤眼微垂,长眉入鬓,玄色广袖被风吹动,清贵骄矜得叫人忍不住想要踮起脚去靠近他。

她面上浮出一丝羞涩的薄红,握着帕子的手紧了几分。

“可否,借一步说话。”李覃嗓音有些低,不大好意思,可看着宋诣无动于衷的冷淡模样,她一时之间尴尬起来,想着背后还有不少世家贵女瞧着,有些慌乱地补充了一句,“……是和枝枝姑娘有关的事情。”

宋诣皱眉,却想起在松树后听见的几句话。

最终,他还是朝着不远处的角落走去,避开了大多数人的目光,才道:“何事?”

李覃眼角的余光扫过远处窗子后的枝枝,开口道:“殿下,您不要因为枝枝姑娘推我下去而责怪她,她大概是被我吓到了。”

宋诣不语,只是目光沁凉。

“只要殿下给宁国公府面子,阿覃便是……丢人些,也算不得什么。”李覃眼底浮出一点隐忍的泪意,屈膝对宋诣行礼,“只要殿下舒心便好。”

宋诣还没来得及说话,李覃便忽然转身。

只是她转身得仓促,一下子撞在了身侧的墙壁上,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宋诣下意识抬手扶了一把,李覃便跌进他怀里,带起一阵清幽的莲香。

他几乎下意识要推开李覃,少女却扶着他的袖子,好半天没收手。片刻后才站起身,却仍旧是扶着宋诣,脸颊浮起红晕,“多谢殿下。”

宋诣抽回袖子,垂着矜贵的眼看李覃,“举手之劳。”

枝枝一下子拉下窗户。

她的手都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玄衣青年清贵疏离,却并没有推开倒进他怀里的白衣少女。李覃娇柔地伏在宋诣怀里,好一会,才抬起脸来,并未拉开距离。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半步,李覃仰脸和宋诣说话的姿态,情意绵绵,不尽娇羞。

怎么看,都是一双璧人。

枝枝靠着墙,拉窗户动作太大,右手背的纱布晕出鲜红的血色,又开始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远处的铜镜里倒映出她的影子,脸上五六道结了痂的伤口,还有两处擦破皮的淤青,长发被树枝扯散了,乱糟糟地垂在被钩烂了的衣襟上。

双手满是纱布一直到胳膊,衣裳上被撕碎,沾染了变黑的血迹和泥土。

她狼狈得去见一见那些盛气凌人的世家贵女的勇气都没有,自然也不敢去看,宋诣和他未来的太子妃你侬我侬,只觉得很想藏起来。

枝枝觉得自己像是被推上台的猴子,想藏起来,却找不到地方藏。

她呜咽一声,缩在角落里,无声落泪。

枝枝没敢哭太久,用纱布抹了眼泪,便站起来,坐在自己的榻上。

果然,外头的宋诣也走了进来。

他第一眼看到满身都是伤口和血污的枝枝时,下意识一愣,随即心头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不悦。一贯从容轻慢的太子快步走上前,握住少女的手腕,便仔细去看她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

浑身都是,不是擦伤便是淤青,更多的是被划破的伤口。

宋诣说不上来的盛怒,却又不好现在吓枝枝,只能沉着眉眼去拨开她的袖子。

但是一贯柔顺胆怯的少女挣扎了一下,她推开宋诣的手,毫不犹豫地躲开,“殿下,我没事。”

宋诣猝不及防撞上枝枝的目光,胆怯呆笨的少女目光清凌凌的,透着难以言说的倔强,以至于生出一点清正的风骨来。

“浑身都是伤,这叫没事?”宋诣冷声道。

青年一贯身居高位,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威严。

他握住枝枝的手腕,将人带入怀中,拉起她的袖子来,果然一条纤细雪白的胳膊上细细密密的全都是青紫色的擦伤,看起来格外骇人。

宋诣黑眸沉沉,动作却轻柔下来。

“不要赌气。”宋诣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竟然难得解释了一句,“孤多少要给宁国公府几分面子。”

枝枝垂着眼,被她压抑的委屈浮上心头。

宋诣将枝枝抱进怀里,袖底抽出一只金簪,低声道:“上次去宝华楼还没来得及买首饰,便让掌柜将最受欢迎的簪子留下,不想今日就撞见你了。”

那是一只很精巧的并蒂莲簪子。

花蕊都栩栩如生,镶嵌着碧玺,比枝枝见过的所有首饰都要好看。

“殿下?”枝枝已经听到了宋诣的解释,虽然还委屈,却没想到殿下这样矜贵忙碌的人竟然会记得给她买簪子,还贴身放在袖子里。

心里的苦涩好像也淡了些,枝枝看着簪子,原本的绝望里又升腾出一点希望来。

殿下他,似乎也是在乎她的。

宋诣也是前些日子和同僚闲聊,得知同僚家的娇妻美妾时不时要拿首饰哄一哄,方才不总是揪着些小事不放,不至于一日落三次泪。

枝枝惯爱哭,宋诣便着人去买了簪子。

如今见她的神色平稳了几分,心道小娘子果然还是要拿些钗环哄。

“李三娘子,是你推下去的?”宋诣见枝枝不哭了,这才问正事,他身为储君虽然不至于没见过脏污事,却惯来傲慢不屑于不择手段,“孤从来只当你单纯乖巧。”

枝枝猝不及防听见宋诣这样说,手里金簪猝然落地。

她抬眼看宋诣,想辩解,可开口又说不出来话,半天只问出来一句,“殿下,你当真相信李三娘子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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