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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娘娘,  您这是怎么了啊?”翠芝用胳膊搀扶着皇后看到她突然停下步子,伸出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至极的模样,  忙大声喊道。

听到声音的众人也将视线朝着钮祜禄氏看去,  就发现皇后的脸色不仅惨白成了一片,而且额头上生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准备起身的两宫太后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禁心中齐齐一咯噔儿。

“翠,芝,  本宫,羊水,  破了,  怕是要生了。”钮祜禄氏伸出右胳膊紧紧握着翠芝的手,疼的声音直发颤。

以保护姿态站在身侧的心腹大宫女也猛地瞪大了眼睛,什么?预产期不是还有好几日的吗?

站在上首的太皇太后也听到这话了,忙朝着自己的宫人高声喊道:“苏麻快去收拾东偏殿送皇后去生产,  桂嬷嬷快去将太医和接生嬷嬷都找来。”

在太皇太后的指挥下,  霎时间整个正殿都走动了起来,  跑腿的年轻小太监们步子迈的飞快,慈宁宫的宫人们手脚也十分麻利,一刻钟后钮祜禄氏的痛叫声就从东偏殿的一间内室中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在偏厅里压阵,  众妃们也坐在两人身后静静等待,位于晴嫣左手边的安嫔,  忍不住用眼睛余光看了看她。

却只看到景贵妃正微微低着头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手中的热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手中的杯盏传递出来的热意暖融融的,  晴嫣心中却有些杂乱,  她知道历史上康熙活下来的嫡子只有胤礽一个,  但如今就不太好说了……

众妃们也都看的清楚明白,  假如这个孩子真是一个健康的小阿哥的话,那么他就会对储君产生极大的威胁。

小阿哥的背后母族同样显赫强大,年龄上也和三岁多的小太子拉不开差距,更重要的是元后赫舍里氏已经没了,但继后钮祜禄氏手中的权柄却正热着呢,这要是真的生下来,怕是未来太子的登基之路就要没那么顺利了喽  !

等候在偏厅内的众人心思各异,各种淡淡的茶香从杯盏中弥漫开来、萦萦绕绕地纠缠在了一起。

太皇太后轻轻闭着眼睛,手上不停地一个一个缓慢地拨动着佛珠,她的右眼皮狂跳不止,即便在心中默念着祈福的经文,然而心中还是觉得发慌。

又约莫等了小一刻钟,张太医才领着几个太医匆匆忙忙赶到了东偏殿。

“微臣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太医们齐齐俯身行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到他们身上所穿的深蓝色官服和红樱帽子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皑皑雪花,她们这才知道原来不知何时外面竟然已经开始飘起了细雪。

“起身吧,你们先在这儿等着。”

听到太皇太后的吩咐,太医们也都弯下腰再次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中的瓶瓶罐罐给仔细整理好,而后就乖乖静候在产房门外。

“皇后的生产时间是在今日吗?”太皇太后抬起眼皮静静看着掌院太医轻声询问道。

“回太皇太后的话,微臣来时已经细细翻阅过皇后娘娘的脉案了,娘娘现如今已经满十个月了,早几日、晚几日生产都是正常的。”张太医忙低声俯身说道。

张太医的话音刚落,产房内就应景地传出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众人精神一震立马坐直了身子,心中却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这皇后娘娘生产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吧?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哎?

正当太皇太后刚刚在心底长长松了一口气时,紧抿的嘴角还未扬起,手中的佛串却突然破裂,紧跟着圆润透亮的黑玛瑙佛珠就一颗颗“叮叮咚咚”地滚落到了地上。

“皇额娘!”好几颗黑玛瑙滚到了琪琪格脚下,她不禁喊出了声音。

太皇太后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立着的张太医紧紧皱起眉头。

她心中一慌,忙问道:“可有何不妥之处?”

张太医担忧地扭过头朝着产房看了一眼,才对着两宫太后拱手作揖道:“太皇太后您有所不知,若是一个产妇整个分娩过程从腹痛到生产结束,尚且不足一个半时辰的话,微臣们都称之为‘急产’,‘急产’和‘难产’一样都属于不正常的分娩方式,两者对于母亲和孩子都不好……”

然而还未等张太医将话说完,产房内就突然传来了一声惊恐的高呼:“不好了,皇后娘娘大出血了!”

在上朝时收到皇后临产消息的康熙,带着梁九功一路上冒着风雪急急忙忙地从乾清门赶到了慈宁宫,甫一进入东偏殿就听到宫人们大喊“皇后娘娘血崩了”,瞬间脚下一软,险些被门槛给绊倒在地。

梁九功也被震惊的不行,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时,身体就已经冲上前牢牢扶住了皇上。

“太医们都愣在这儿干嘛啊,还不快进去看看!”皇太后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声催促道。

都到这个危机时候了,礼法之类的早已顾不上了,张太医领着同僚们疾步走入内室,然而即便他们进行了最大的努力,一朵生机流尽的牡丹花也是救不活的……

少顷,泪流满面的大宫女翠芝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脚步虚浮地走出了产房,众人看到襁褓颜色才知道皇后刚刚诞下了一位娇嫩的小公主。

泣不成声的翠芝走到康熙身前,然后“砰”的一下子就直直膝盖跪到了地上,悲痛欲绝地大声喊道:“皇上啊,娘娘要不行了,她想在临终前和您说几句话。”

凄婉的女声混合着婴儿的哇哇大哭声,围观的众人心中也都不禁生出浓浓的悲凉之感,她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已经生产过了,其余的人未来也要面临这一关。

纵使是后妃又如何?处于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中压根儿就没有可供她们选择的余地。

“不生孩子”的话,这辈子的地位就难以稳固,再到新皇登基轮为太嫔、太妃后,生活会更加艰难和清贫。

“去生孩子”的话,就是拿命在搏还会面临着极大的丧生风险,进退维谷,看不到好的出路,不免生出惶惶然……

被梁九功搀扶着的康熙目光有些发怔地看着翠芝怀里面色发红、发紫的小婴儿,眼前熟悉的一幕宛如海浪猛烈冲击岸边石头般将他死命压存到记忆深处的画面又给无情地冲刷了出来。

“玄烨,唉,你还是进去看看她吧。”琪琪格先前曾和皇后共事过,对她印象挺好的,也没想到人生无常竟然会在一个极其平凡的冬日里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眼看人都快要没了,还计较什么产房脏污不吉利的啊,她几步走到康熙身前,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安慰道。

太皇太后手中转动了多年已经盘出包浆的佛串没有了,人也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般枯坐在椅子上,三年前皇上闯元后产房时,她就没能拦住,索性这次她就直接不开口了。

回过神来的康熙弯下腰双手颤抖地接过大红色的襁褓,而后眼眶有些发红地撩开棉门帘走进了产房。

看到同样年轻貌美的女子,脸上苍白无一丝血色、被汗水浸透的青丝湿漉漉地凌乱贴在脸上和脖子上,身下的被褥上全是触目惊心的鲜红,室内浓稠的血|腥气充斥着鼻尖,一群“无能”惶恐的太医和接生嬷嬷们将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砖上,害怕地浑身直打哆嗦。

一朵盛开的正绚烂的牡丹花,因为生产就瞬间枯萎耗尽了生命力,和当初储君出生时的场面几乎是一模一样,这种噩梦重现的悲伤让康熙的心就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捏着一般,险些喘不过气来。

身上痛的有些麻木的钮祜禄氏,眼睛轻轻眨了眨,强提着精神撇过头看到康熙抱着她的孩子走进来了,就虚弱地朝着他们二人轻轻笑了笑:“皇上,您来了啊?”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的襁褓给搂紧了些,而后几步走到床榻边,动作轻柔地将小婴儿放到了皇后的枕头边。

“  ‘莫雅里’(寓意:龙目)眉眼长得很像你,以后肯定也是一位好看的姑娘。”

“皇上尽是说笑,明明她丑的像个小猴子似的,不过这名字臣妾很喜欢。”

钮祜禄氏艰难地将身子给侧过来,而后伸出手指摸着婴儿的小脸将糊在她眼角的白色胎脂给轻柔地擦掉,嘴角上扬、眼泪却簌簌地往下落,语调缓慢地轻声说道。

“长两日就好看了,她的耳朵和嘴巴都和你一样。”康熙的喉咙此时似乎是被棉花给堵住了般,有些哽咽地闷声说道。

“朕会下旨册封她为固伦公主,封号为‘恪靖’如何?”

“  ‘恪’者谨慎、恭敬也;‘靖’有安定、治理之意。”

“她是你的女儿,性子肯定也会随了你,以后势必会成长为一个冷静、自持、能力很强的嫡公主。”

“好,那臣妾,就多谢,皇上啦。”钮祜禄氏在心中回味着这个封号,有些俏皮地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然而内心却忍不住的发酸发疼,真是没想到啊,她的这一生才刚刚到达顶点就只能无奈终结到这儿了……

感受到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后,钮祜禄氏将朦胧的视线对准康熙,伸出手轻拍着哭泣的女儿,语调更加破碎地柔声说道:

“臣妾,不求,皇上能,像待,元后嫡子,一样,爱护,臣妾的女儿,可没有,额娘,的孩子,在后宫里,终究是,生存艰难的,臣妾只求,您能待她,宽容些,让她,能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在宫里,成长啊。”

钮祜禄氏眼巴巴地哀求着康熙,她知道眼下说出“不让女儿抚蒙”这种话是没有意义的,她只能拼尽最后一口气在有限的范围内给女儿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自由、宽容”就是这宫里对待公主们最大的善意。

“放心吧。”

康熙稍稍思索了片刻,就坐到床边拉起钮祜禄氏的素白的手轻拍着说道:“朕会先将莫雅里抱到乾清宫抚养,但那毕竟不是公主该待的地方,等到明年开春后朕会让你的胞妹进宫替你好好照顾她。”

“她是朕的嫡女和保成一样,朕会好好爱护她的。”

“那就,多,谢皇,上了。”

听到康熙的允诺,钮祜禄氏终于是放下心了,精力用完了,她也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撇了一下脑袋将头靠在女儿的襁褓上,浓密的长睫毛轻轻颤颤了几下,就极其遗憾地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也顺着她的眼角滴到了大红色的襁褓上,被打湿后的地方红的更鲜艳了……

待钮祜禄氏的柔荑无声地从康熙手中滑落后,这位年仅二十四岁的年轻帝王也不禁潸然泪下,时隔三年,他的孩子再次在刚刚出生后就没了额娘,他也再度没有了皇后……

等候在外面的众妃听到室内传出来的阵阵哭泣声,也都沉默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立马跪倒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的眼眶红了,皇太后琪琪格的眼泪也流满了脸颊,待康熙抱着怀里的小女儿从产房中慢慢走出来时,一声声“皇后娘娘薨了”的悲怆之音也伴随着丧钟声响彻了整个红墙金瓦的紫禁城。

十五日戌时,呼啸凛冽的夜风卷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将整个皇城披上了一层白,国母薨逝,皇上宣布辍朝五日,将钮祜禄皇后的梓宫停灵在了坤宁宫正殿,这位只做了半年时间的皇后谥号为“孝昭”,举国齐哀,享年虚岁为二十。

十六日巳时,晴嫣领着众位后妃跪在坤宁宫正殿里,看着前方不远处约莫有十五、六岁的继后胞妹泪流满面地用左胳膊揽着哭的撕心裂肺、瘫软倒在地上的遏必隆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左手则一片一片地往火盆中丢着银纸。

巳时一刻,皇上领着众位儿女赶来举哀。

三岁半的小太子头上的金铃铛被摘掉了,捆绑着小揪揪的珍珠红绳也被梳妆宫女们给换成了白绳,严肃着一张小脸领着兄弟姐妹们给皇后的神牌俯身三拜上了香,而后其余的皇子、皇女则都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巳时二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驾至坤宁宫欲要哭灵,太皇太后被皇上再三规劝,返回了慈宁宫,仁宪皇太后琪琪格则静静站在皇后梓宫前举哀,直至午时才返回寿康宫。

鹅毛大雪接连下了五日,京城内外白幡和白雪混成一片,皇上下令将坤宁宫改成祭祀的场所,这座令帝王伤心的宫殿,以后再也不会住人了……左胳膊揽着哭的撕心裂肺、瘫软倒在地上的遏必隆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左手则一片一片地往火盆中丢着银纸。

巳时一刻,皇上领着众位儿女赶来举哀。

三岁半的小太子头上的金铃铛被摘掉了,捆绑着小揪揪的珍珠红绳也被梳妆宫女们给换成了白绳,严肃着一张小脸领着兄弟姐妹们给皇后的神牌俯身三拜上了香,而后其余的皇子、皇女则都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巳时二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驾至坤宁宫欲要哭灵,太皇太后被皇上再三规劝,返回了慈宁宫,仁宪皇太后琪琪格则静静站在皇后梓宫前举哀,直至午时才返回寿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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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一刻,皇上领着众位儿女赶来举哀。

三岁半的小太子头上的金铃铛被摘掉了,捆绑着小揪揪的珍珠红绳也被梳妆宫女们给换成了白绳,严肃着一张小脸领着兄弟姐妹们给皇后的神牌俯身三拜上了香,而后其余的皇子、皇女则都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巳时二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驾至坤宁宫欲要哭灵,太皇太后被皇上再三规劝,返回了慈宁宫,仁宪皇太后琪琪格则静静站在皇后梓宫前举哀,直至午时才返回寿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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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一刻,皇上领着众位儿女赶来举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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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一刻,皇上领着众位儿女赶来举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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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一刻,皇上领着众位儿女赶来举哀。

三岁半的小太子头上的金铃铛被摘掉了,捆绑着小揪揪的珍珠红绳也被梳妆宫女们给换成了白绳,严肃着一张小脸领着兄弟姐妹们给皇后的神牌俯身三拜上了香,而后其余的皇子、皇女则都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巳时二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驾至坤宁宫欲要哭灵,太皇太后被皇上再三规劝,返回了慈宁宫,仁宪皇太后琪琪格则静静站在皇后梓宫前举哀,直至午时才返回寿康宫。

鹅毛大雪接连下了五日,京城内外白幡和白雪混成一片,皇上下令将坤宁宫改成祭祀的场所,这座令帝王伤心的宫殿,以后再也不会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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