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死了以后 第114节
挑眉,掀眼皮子掠了周文怀一眼,语气是报复性地畅快:“父亲可能不知,儿子在娶伶娘之前,早已经知道她是宋家的女儿。”
周文怀脸色一变,不解又愤怒。
他质问着:“你既然早就……”
周临渊转头继续仰望祖父的排位,平淡的声音坦坦荡荡、心意坚决绝对不容任何人扭转:“不管伶娘是什么身份,儿子都会娶她。罪臣之女也好,勾栏瓦舍出身也罢。儿子都会娶她。”
周文怀震惊到觉得可笑,他怒极反笑,温润的面容上是扭曲的笑意,胸腔发出低鸣的笑声。他儿子不是糊涂人,周临渊这哪里是耽溺男女之情,这简直是想反他这个当爹的,反周家!
这是想报复。
至于缘故……
不难想。
这情绪只怕不是一天两天滋生出来的。
周文怀转身拿起柱子旁的竹鞭,狠狠抽在周临渊背上,并了两指,几乎指着他的眼睛说:“周羡屿,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周文怀也会骑射射箭,如今仍旧保持着骑射的习惯,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一鞭子下去,周临渊背上的衣衫立刻就破了,慢慢地开始渗血。
周临渊闷哼一声,依旧跪得笔直,像雪山上的松柏,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
那一鞭子用尽了周文怀的力气,他累得捏着鞭子在旁边喘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周临渊,却见到儿子嘴边憋出一道血注,而周临渊只是将满口的腥血,又咽了下去。
周文怀怒其不争地斥骂:“你以为你这就能动摇周家的根基了?你这是背叛祖宗!摒弃了你自己!”
周临渊闭上了眼。
把一切都认了。
周文怀冷冷一笑:“既然你冥顽不灵,我也不跟你费口舌。”
看看胳膊拧不拧得过大腿。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跪着吧。”
周临渊至始至终无动于衷。
周文怀大步离开了宗祠,把门给关起来了。
但是他并没有找人看着宗祠,明着说不许周临渊出来。这并不是惩罚,而且周临渊也不需要罚跪这样微不足道的惩罚。
周临渊睁开了眼,口里含着血腥,望着祖父的排位。
他仿佛看到了祖父的影子浮在排位前,那是个坚毅隐忍的老人家,眼神似漠然,深处却是连自己儿子都没有触碰过的滚滚岩浆。
“祖父。”
周临渊低低地呻|吟着,唤了一声。
虞冷月躲在窗户外,漏了一丝哭声。
她都听见了。
周临渊侧头,就看到虞冷月躲开的发髻残影,他无奈道:“伶娘,出来吧。”
虞冷月抹了眼泪,推门进来。
她蹲下看他背后的伤,想摸又怕弄疼了她,指尖都在颤抖,忍下哭意,问:“疼吗?”
周临渊摇摇头,拿下来她的手,脸色苍白地问:“你怎么来了?”
虞冷月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抱紧他的脖子,低声呜咽,既怕碰到他的伤口,又怕自己抱得不够紧,他会像风一样从怀中吹走。
周临渊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顶。
虞冷月抬起脸,双眸发红,一泡泪簌簌仍旧地落。
她委屈地问:“你怎么可能早就知道我姓宋?”
他要是知道,面对她的百般试探,他也不会丝毫没有反应。
周临渊说:“同你成亲之前,我是不知道。”
虞冷月哭着说:“那你何苦骗你爹……白挨一顿打。”
她心里却明白,周临渊不光是刻意激怒周文怀,亦是坚定地表态,他要护着她,天塌了他也要为她顶着。
顿时更加委屈了。
周临渊目光温柔:“伶娘,也不算骗。”
假如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依旧就义无反顾娶她,没有犹豫。
这不是谎话。
虞冷月一愣。
她想要的一切答案,全在他这句话里了。
什么都不必再问了。
眼眶一热,她又哭得不能自已,抽噎着说:“我没想到,你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看到他流血,她就已经觉得有些后悔了。
可后面还有更多更多皮肉之苦之外的艰难。
代价太大了。
周临渊只觉得理所当然,刮掉了她脸颊上的眼泪,淡淡一笑:“现在才知道吗。”他抱着身体发软她的,很记仇地说:“还说你不可恨,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恨她抛弃他。却更恨她不知道他为她改变自己,摒弃自我。
还恨她不知道,她早已深深植根在他心里、骨血里。
虞冷月没有反驳。
她也有点恨自己,恨自己后知后觉。
平复下来后,虞冷月起身道:“我去给你找药。”
周临渊拉住她,摇摇头,勾着唇角说:“陪我坐一坐就行。”
虞冷月不肯,拂开他的手,说:“我去去就来。”
回院子,拿了药箱过来,偷偷给他处理伤口。
天黑了,祠堂里只有蜡烛燃着,火光摇曳,似一朵飘摇的花,映照着身姿单薄的两人。
虞冷月靠在周临渊肩头,问他:“羡屿,跟我说说你的打算吧。”
他知道,他不是莽撞的人,敢反周文怀,敢不顾整个周家的声誉利益,必然有他的退路。
周临渊只是一笑,揽着她的肩,轻轻揉了两下,问道:“累了没?累了先回去睡。”
却不愿意说他的打算。
虞冷月也不问了,稍稍抬起眼尾,只瞧见他苍白的侧脸和清隽的下颌骨,浓黑的睫毛在火光下,染了一层流光似的,衬得双眸黑沉沉的,又格外温柔。
她说:“羡屿,你好温柔。”
周临渊倒没觉得自己性子有变温和。
可能只是在她面前,没那么冷漠了。
第82章
周临渊毕竟是朝廷命官, 纵然周家要关着他,也不好过于明目张胆。
祠堂也就跪了那一会儿,次日就就照常去了衙门。
虞冷月则回院子去妆奁里找两支钗。
如有必要……她会交给公爹。
周文怀可能不会保她, 但坐到今天的位置, 他不必再舍弃自己与原配仅剩的一个儿子了。
拆开钗,里面空空如也。
她空望了半天,一抬头就看到了铜镜中自己惊诧的脸。
原来那日周临渊让她戴钗,是想偷看她把钗放在哪里!
他什么都为她做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虞冷月握着空空的钗苦笑。
行吧,他既然想生死与共,她又何惧?
但就算是会死, 也要死得痛快,死得其所,死的后顾无忧。
虞冷月悄悄见了陈嬷嬷一面。
周临渊已经回了翰林院,一去馆中,便听到许多关于周家和宋家的消息……不过都不是什么要紧的。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虞冷月那两支钗里的东西。
他铺平了钗里的取出来的两张凭证, 去京城最大的钱庄里取了二十多年前, 宋元贞留下的木匣子过来, 写好奏折,奏了上去。
那两支钗里, 有银库里出去的银子的交接文书。
当年银子的去向, 清清楚楚,并非像卷宗里说的那样所说, 银子在宋元贞手上凭空消失了。
文书上, 笔墨宝印犹在, 不作伪。
足以证明, 宋元贞当年并未贪污。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官员主张重查当年贪污一案。
周临渊与虞冷月一起登上了风口浪尖。
风浪再大,有人一同携手,便不觉得风大水凉。
各处纷扰不断,虞冷月低调地替雪书操办了婚事。
因这时机不当,也没有大办,但嫁妆却给得丰厚,连周临渊也添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