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下)
租车的时候,是周六,又加上暑假的因素,取车时是最后一台车。我租的是最便宜的,一天一百九十八的雪佛兰,结果取的时候只剩一辆雷凌,免费升级。
租车小哥不断给我唠叨着,雷凌的租赁费一天是三百一十八,这么算下来相当于白嫖了一百二十块的便宜。谁会在乎这些,对我来说,是辆车就行。
坐上车的那一刻,短时间内还不敢贸然行驶,现在脑海里复习了搁置已久的驾驶知识,又检查了核对一下车里的按钮和仪表,才深呼一口气,缓缓驶出停车场。
还好,驾驶这项技能,并没有太过生疏。上一个租车的人没有关掉音乐,我靠边停车,摆弄了老半天,才找到音乐开关的位置。关掉音乐后,并没有及时出发,而是又仔细地熟悉了一下这台车子:什么示廓灯、转向灯、雨刮器等等。发现仪表盘上的示廓灯总是常亮状态,本想返回去再问问情况,最后想想还是算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再租不了,那可太不划算了。
这次的出行计划比较仓促,取车已经是中午一点钟。计划先去郑国渠游玩几个小时,然后再到富平接妹妹,接着赶回老家看望外婆和爷爷,在家睡一晚,第二天早起送妹妹上班,最后还车。二十四个小时,将近五百多公里的车程,不只仓促,还很赶时间。
开车到郑国渠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虽说时候不早,但这时候的天气,却正是最热的时间段。一打开车门,那股灼人的热流乎地一下涌进车子,让人难以呼吸。
我真的想钻回车里,吹着空调,让爱人一人去景区游玩,可是在生活这场戏里,我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不可能让这种想法实现的。
来的时候,一路上车辆寥寥无几,甚至即将到景区停车场的时候,也不见几辆车。在心里还嘀咕这景区也不过如此,是什么能诱惑爱人到此一游。
进了停车场之后,好家伙,打眼望去,少说也有七八十辆车将这不大也不小的停车场塞个满满当当。本来是抱着工具人的心态来陪爱人完成任务的,可是这架势让我心头一震,郑国渠么,比黄河来势汹汹还是比长江源远流长?我的家乡就在黄河边,而且是最宽的地方,也不见得有这么多游客。
售票大厅,爱人边买票边给我科普着郑国渠的常识,我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在心里默默打着自己的算盘。
停车场满打满算有一百辆车,平均每车四人,总共四百人,按照票价每人八十,包括里面部分消费,扩充每人消费两百块,也就是八万块,再加上一些我漏算流动的,扩充到十万块。而且它这边还有夜场,再给他翻一倍,就是二十万。我的个乖乖,好多钱啊。不过当我去有课咨询处想领取一张导游图时,竟然没有免费的,一张五块,爱要不要,我就呵呵了。一天二十万多吗?要是多的话,怎么可能连导游图都要收钱呢?
转念一想,是亏是赚,关我何事,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好好陪爱人演好这出戏。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开心最重要,起码总要有一个人开心的吧。
刚开始考虑要导游图完全是多余的,景区似乎并没有完全竣工,总共就五六个景点。游玩路线景区早就替游客规划好了:刚入景区,直接上大巴,把游客一口气送到景区最深处的景点——黑沟,然后根据游客意愿自由乘坐返回的大巴,路过景点想去游玩下车就好,由远到近,每个景点一个站台,挺好。
路,
要么是穿山隧道,要么是沿山弯道,司机开得很快,很稳。可惜是大巴车,如果是敞篷的,这门票票价再涨二十也值了。为什么这么说,且听我细说。
景区路线前一小节,是片各种规模的农牧经济区,什么种植科研基地啦,养殖科研基地啦,各种大棚,各种饲圈,除了绿油油一片植被外,并没有什么诱人的景色。过了这段路程,来到一个悠长的隧道前。隧道前一个小的岗亭,一根显眼的升降杆,这才是郑国渠真正的入口。
一条四米来宽,三米来高,两公里有余的隧道,才是这段旅程的起点。整个隧道成下坡之势,坡度十五度有余,里面五颜六色的灯光点缀着四周,从入口处看出口,只有指甲盖大小。司机开得很快,车速大概在四十到六十之间,车窗外的灯光嗖嗖闪过,这也许就是魔幻般的感觉。这是一趟过山车,可惜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那种刺激和惊艳的感觉,几乎被削减得荡然无存。
工程师用心良苦,想让我们通过这条魔幻的路来到他想给我们的世外桃源,可惜,这短短的穿越虽然别有风味,可惜太过短暂,除了在隧道里惊叹一番之外,别无他恋。
出了隧道,接着是沿山公路,左侧是百丈悬崖,右侧是巍峨巨岭,一路七拐八拐,仿佛坐上了那台买豆腐的AE86在秋名山穿梭,非常刺激。这些都是我在脑海里补充的罢了。真实状况其实是:即使我硬是努力睁着双眼,却也无法阻止两只眼皮黏在一起。左侧是个姐姐,操着一口流利的我听不懂的方言给朋友说些什么,右侧是坐在摇摇晃晃的大巴上还在专心回复工作消息的爱人。
我真的想顺着车窗爬上车顶,吹着风,瞅一瞅左侧的悬崖到底有几丈,望一望右侧的山岭有多高,这也只能想想罢了。一路上晃呀晃,摇呀摇,终于来到了最深处的景点——黑沟。
随着一声刹车声,我机械地直起身子,像一只丧尸,跟着眼前的人,摇摆到车门前。一跳下车,还是那股熟悉的热浪,夹杂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这股冲击让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黑沟,为什么叫黑沟,我不知道。黑,找不到哪个能与之关联的地方,除非逆光拍身边的山,只能排到一张张剪影,这也算勉强是唯一和黑扯上关系的点吧。不过,沟,是真的沟。对沟的概念,也没有特意去了解过,只知道小时候家里那边有个大沟,叫“金水沟”,有座大桥,叫“金水沟大桥”,当时还号称亚洲第一高桥。而此刻站在这里,就想起了小时候去金水沟沟底的小溪流里抓蝌蚪的情形。
两边几十米高的山岭蜿蜒蔓延,将奔腾的流水紧紧夹在中间,引导着它流向远处。两侧山巍峨,中流水磅礴,一时间耳边别无他声,唯有那轰隆隆的流水声千百次转折、放大,涌入耳内,久久不能散去。山,好似那持枪举盾的猛士,水,则是那凶兽,被猛士羁押着,却又不甘心一般咆哮着朝前方扑去。
说这么夸张,我差点都融入其中了。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中午租车免费提了个档次,结果下午到这里来碰到上游大坝泄水,黑沟平时那几十米宽的流水,此刻也只有三五米宽,不见了平日里碧绿的模样,化作污浊的泥流,比黄河都黄。不过这浩荡的声势,却还是半分不减。
爱人打算来乘船的计划也因此泡汤,只能在周边拍几张照,也当做打卡留念了。
我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正听这洪水嗷嗷地咆哮,一阵扩音喇叭的声音让我扭头循声“射箭了,射箭了,十块钱十支,二十块钱三十支了昂”。原来,又来了一车新的游客,提供弓箭娱乐的老板喊着吸引游客。我们刚下车的时候似乎他也喊着同样的话,不过我当时没有留意。我朝着那边走了过去,想和老板聊聊,看看他这生意如何,不过还没等我走过去,老板就放下了扩音器,躺在棚子下的竹椅上,拿起草帽遮往脸上一扣,像是又要去睡个回笼觉一样。
一瞅这架势,我也收起了步伐,生怕打扰了他的午觉。或许是平日里生意本就惨淡,他自己已经放弃了,又或者是本身就是个管理员,拿点死工资,压根不在乎有没有人去消费。
这周边也没几家商铺,除了那家射箭的,还有两家卖饭的,可惜已经门窗紧闭,只有那硕大又破旧的门头告诉大家,他们曾经的确开张过。而那两艘爬在泥岸上略显落寞的游船,似乎用倔强的眼神盯着我,企图告诉我,只要有他们两个在,这沟,就是黑沟,不是“金水沟”或者其他什么沟。
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四下里乱看,试图找个台阶下,不远处一座依附在山丘上两扇巨大的石门又吸引起我的注意,目测五六米高,三米来宽。等我走近,发现上面挂着个小牌,上面写着六个小字“游客禁止入内”。像我这么有素质的游客,肯定不会入内,只扒在门缝朝里面瞅了几眼,借着外面的日光,还算能看到些眉目,有落满灰尘的脚手架、木板等施工用具,还有一辆已经看起来已经报废的电瓶车。很明显,这里原本是打算弄一个别具一格的旅游景点,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停止了工程。大门右侧有一排石阶,被几丛灌木完美地遮盖起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我拨开灌木,顺着石阶走了上去,来到了一处小石窟,这里正是二楼,里面只有一架三米有余的木梯,别无他物,从还未覆盖水泥层的楼板缝里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情况。和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推断。
到底是什么原因,疫情的影响肯定在所难免,不过经济效益到底是否足够支撑工程继续进展下去,不得而知。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爱人在远处喊我过去给她拍照,我赶紧屁颠屁颠跑去,完成眼下重要且紧急的任务。
给爱人拍照,一直是一件令我头疼的事情。俯拍吧,腿短个子矮;仰拍吧,又容易曝光效果差;正面构图居中没有感觉;稍微偏离中线,人又容易走形;全景看不清五官;特写又太过张扬。
以前挺喜欢主动给她拍照,可后来发现种种问题之后,总觉得这成了一种历练,超恐怖的历练,后来便渐渐恐惧起来,以至于现在纯粹成了完成任务,充当一个可以按快门的三脚架。现在相册里几乎都是各种工作照片,能翻到爱人照片已经是几年前所拍摄的了。
游过黑沟也没有什么留恋,唯一不足之处便是没有能够按照计划,上船一游,倒也剩了一笔开销。坐上返途的大巴,开往下一个景点。这个景点叫什么名我已经忘记了,和黑沟比并没有两样,一样的山,一样的水。唯二不同之地,就是人工景点不同。这里有两个突出山崖的平台,一个上面是荡秋千的,另一个是玻璃平台,可以透过玻璃俯瞰奔腾的渠水。
在山崖上荡秋千,我跃跃欲试,奈何人家停止营业。来都来了,玻璃平台自然要上去转一圈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一个晕高的人,几十米高空,透过玻璃看着脚下的风景,总有一种一脑袋栽下去的冲动,赶紧抬起头来平视四周,瞬间好了许多。我以前可不这样,小时候还经常趴在百米高的“金水沟大桥”的护栏旁朝着下面呼喊,听到自己的回声后能笑到鼻涕冒泡。爱人以前胆子比较小,可如今在这玻璃平台上谈笑风生,让我刮目相看。
忘了吐槽,上玻璃平台的时候,是要买一副鞋套的,一副一块钱,倒是让我出乎意料。隔壁烤火腿都卖五块钱一根了,足足比外面翻了一番,你这鞋套不卖两块?卖鞋套的小哥哥拿着喇叭喊了好多次:没有鞋套不能上平台。我就反感好多人,不守规矩,鞋套只有一块钱哎,差这点钱吗?都花了几十块钱看寂寞来了,还在乎多花一块钱换个姿势看?
后来我才明白,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有几名不听劝告的游客,买了鞋套,却没有穿戴,被买鞋套的小哥哥前来劝告,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当我发现,上玻璃平台前来劝告游客穿鞋套的小哥自己并没有穿鞋套的时候,这所有的事情,仿佛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专心给爱人拍照,打卡,除此之外得看着点时间,因为下午要早点去富平接妹妹,晚上还要回家呢。时间还不算晚,五点有余,距离计划七点出发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玻璃平台景点不远处有一条小径,指示牌上说沿着这条小径行走一公里就可以到达下个景点。和爱人商量之后,决定不坐大巴,顺着这条小径徒步去下个景点游玩。
我们这个决定可以说是正确得不能再正确了。在这条小径上,除了刚开始那几十米的路旁小树上挂满了扎眼的红色许愿带,再往后越走越舒畅,越走越激昂。除了轰鸣的流水声,还有虫鸣,鸟叫,空气的味道也渐渐变得清新起来,就像雨后的田野,以青草的芬芳为主,泥腥为辅,调制成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我顿时精神抖擞,尽管嘴上催促着爱人抓紧时间,可自己脚下的步伐明显慢了几分。
顺着小径,一直下到底端,离渠水更近了几分。途中路过一段路程让我记忆犹新,终身难忘。那是一段几十米的台阶,每个台阶都是用机器在巨石上凿出来的,下到底部抬头向上望去,一块十几米高,浑然一体的巨石呈现在身旁。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巨大的石块,在它身上凿出的数百阶石阶就像衣服的拉链一样贴在它的胸前。艾尔斯巨岩终究没有亲眼见到过,眼前这块巨石已经足矣让我臣服,还对爱人感叹:“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吧!”
在往前走去,是一条几乎贴着渠水的路,路面都是清一色的岩石,偶尔会有一段为了平整而用水泥沙人工铺成的。为了防滑,工人们特意将岩石割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断层,这让我沉思,有时候和大自然相比,人类或许更胜一筹。
在小径旁这段渠水,已经变得平静了许多,彻底失去了疯狂的模样。如果说黑沟那段呼啸狂奔的渠水宛如雄狮捕食,那么这段渠水正如绵羊觅草,不,用小白兔来比喻更加贴切。
这段渠水,宽二十米有余,没有一丝涟漪,更像是一片湖泊,一个硕大的泥塘。漂浮在泥水表面一层枯枝杂叶缓缓向前移动,在告诉我们,其实它并未停止前进的步伐。雄狮依然是雄狮,只不过也有养精蓄锐之时。再往前走几百米,又能听见它威武的怒吼,在山谷间回荡。即使是不乐意拍照的我也忍不住录了一段小视频。
再走一百来米,又是一段上坡的台阶,上到坡顶,就是一个千百平左右的水泥平台,这里便是另外景点。
这处景点也没有什么令人惊叹的奇观,只有两个人工的隧道。一个东西走向,一个南北走向,交接点是一个小瀑布。南北走向的隧道是泾河龙王的传说,隧道里有壁画,小桥,流水,尽头是一个小平台,平台镶嵌在山腰,颇有一番风味,可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兴致。东西走向的隧道,直径更大一些,里面设立了几家卖茶水的商家,再往深处走,是一些别具一格的桌椅,更深处有两条十来米长的用布料做的龙,龙体内微弱的灯光透过布料努力照亮四周,却显得有些乏力。
听游客讲,这里晚上有什么演出活动,应该比较热闹。热闹,我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舞龙我也见过,迄今为止见过比较震撼的便是在敦煌游玩时看到的大型演出《又见敦煌》,自那以后似乎对别的演出都提不起一丝兴趣。我也不明白什么原因,好比吃过肉之后对蔬菜提不起兴趣一样,尽管它们各是各的味道。
爱人终于有些许疲惫,在隧道口找了个地方歇脚。我则负责勘探前方情况,隧道的尽头十几根交叉的钢管,挡住了我前进的步伐,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前方施工,禁止游玩,后果自负”。抬手轻抚牌子,这少见尘埃的深处,牌上竟也积满了灰尘。
隧道尽头左边,是一个高度在两米左右的小隧道,里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射灯,一眼望去,在大概十几米的地方被一个转弯止住了视线。这充满迷幻色彩小隧道的确有些诱人,不过出于对时间的考虑,我并没有进去一探究竟,选择原路返回。人通行于小隧道里和坐在大巴行于大隧道,并没有多大区别,我在心里宽慰自己。
走到出口的时候,不知爱人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张秋千之上,唤着我荡她。大秋千没坐得了,小秋千还是得体验体验的。看着爱人开心的笑,听着她欢快地叫,顿时感觉周边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这也让我对自身的作用得以肯定。
这处景点还有一个对我来说比较新鲜的地方,就是一个二十来平,高五十厘米左右的气垫池,里面都是用不知道什么机器造出来的泡沫,几个小孩在里面玩的不亦乐乎。我内心深处多么想像那几个小孩一样,扑进泡沫池里来几趟“驴打滚”,但后天的理性战胜了先天的感性,只能捏起一小撮泡沫,看了看,闻了闻,仅此而已。
太阳顽强的缀在西边,迟迟不肯退场。看起来似乎时候还早的很呐,一看表,却不得不狠下心离去。
景点出口处的商家多了几家,再为夜场做着准备。我瞥见有一家卖油桃的,走上前去,打算买几个尝尝,最后因为老板没有水洗油桃,还是没有买。
郑国渠,挺好!
之后我才了解到,它最初被发现时不过是一处遗址,就是一个坐落在地球上一处小山沟而已,现在的水利工程,也是最近这些年才恢复的。我不懂历史,也不太了解文化,所以迷茫。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有个人,他叫嬴政。又有多少人,这辈子只是听说过长城。我只知道,景区,绝大多数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叫什么不重要,在哪儿也不重要,要有吃喝有玩的,有意义有深度的,最重要的是要有人心甘情愿来埋单。毫不夸张的说,我可以随手从地上掬起一把泥土,说,这可是经历了亿万年的宝贝呀。然并卵!
让我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推着爱人荡着秋千,博得红颜一笑。我自己的变化,自己能体会得到,感受得来,包括遏制自己的**,佯装自己的热情。令我迷惑的是,是身边人无形的改变。爱人曾经最喜欢吃的苹果,如今很少见她啃起,倒对以前不怎么感冒的烤肉渐渐热衷。
江山还是那个江山,只是征战沙场的人,已更迭千百回。君王还是那个君王,只是这一刹那的想法,纵使你揣测万千,依然叫人摸不着头脑。
按照计划,本来时间掐得刚刚好,到了富平接到妹妹,然后直奔老家。奈何凡事总不能面面俱到,高速因为修路的原因,也不显得有多高速,一路上保持八十到一百,硬生生将计划回家的时间往后拖了半个小时有余。
到村里时已经晚上十点多,妈妈还在家里等着,等着我们一起去大舅家看望外婆。对于村里的人来说,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大舅睡了,大舅母睡了。和外婆睡在一起的大姨妈没有睡,她在等,等妈妈带着我们三个归来。
慢慢长大,慢慢学会接受,更何况外婆已经八十多岁的人了,她更得接受,接受我们这些儿孙大半夜打扰她休息。外婆睁开眼,艰难地翻过身,看着我们。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进食,浑身的肌肉也已萎缩,真真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让我不禁想起自己那已故多年的外婆。我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但从她抓我手的力道来看,她的确很激动。她努力说着话,可最后穿出嗓子的,只有那低沉的“呜呜”声,最后还是放弃了,默默地看着我们。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我们离开外婆家时,是那么别扭,却又那么自然。
连夜又赶去看望爷爷,进房子的时候,爷爷明显才穿好衣服,裤子上那根红色的布腰带,散乱地晃荡在腰间。看起来起色很好,说话铿锵有力,谈到术后恢复情况,一个劲儿说自己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知道是强撑,还是真是如此精神,反正看到爷爷这精神面貌,安心了不少。
奶奶自我们脚一踏进门,就忙个不停,脚下像是踩着旋风一样,呼啦,过来了,呼啦,过去了。奶奶翻箱倒柜,倒水端茶找宝贝。-甚至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掏出了珍藏许久的早已发霉的点心。
这年头,谁还把这么些小零食当宝贝呢,虽说不至于家家“朱门酒肉臭”,但也户户足矣“稻米流脂粟米白”。时代变了,生活习惯变了,消费观念变了,社会人文也变了,即使它变得再多再多,不变的依然是那颗宠爱子孙的操劳的心。
离开爷爷家已经零点过了,回家洗涑完毕上床睡觉,计划第二天一早先把妹妹送去富平上班,然后再和爱人一起回西安。
后续的一切完全按照计划进行着。路上几度瞌睡之时,瞟了瞟身旁打着盹的爱人和坐在后座上酣睡的妹妹,本已打架的上下眼皮立刻警惕起来,保持着安全距离。阿弥陀佛,一路平安。
还车的时候,租车小哥刻意问我:“哥们,这车怎么样,表你看了吧,不到两万公里,昨天你算是运气爆表哦!”我哪有心思跟他聊这个,只想早点回家倒头大睡,但依然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回答他:“车是好,不过在我心里,拓海的86早废了。”小哥听到我的梗,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笑了笑,也不再搭话,猫下腰检查着车辆。
我心中的始皇帝早已驾鹤西去,唯独留下着经历黄尘浊烟洗礼几十年的城防建筑,好似一名行尸走肉的《进击的巨人》里的巨人。
回到家里,将自己摔在床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他的瞬息万变,去他的烟消云散,管他是千年万载咏流传,还是千夫万指断梁骨。放空脑袋,放空脑袋,纵情享受当下的温暖才能安然入眠。